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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P|猜猜我有多爱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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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门被重重砸上,连带着车身都微微震动,喧嚣嘈杂瞬间被隔绝在外。
吴望被他扣着手腕猝不及防地推倒倚靠在后座上,吴即单膝跪抵在座椅边缘将他困在逼仄的角落里,俯首逼近,居高临下地盯着他,手里捏着那沓情书在他眼前晃了晃,冷声问他:“你每天来这里就是为了收这些的吗?”
吴望抬手将遮着视线的情书拨开,随即垂落,从他敞开的外套探进去环抱住他纤瘦的腰身。
稍稍用力,吴即整个人就重心不稳地跌进他怀里趴着,吴即被他按住后腰毫无反抗之力,只能生着闷气偏开脸。
“我来这是为了见你,接你,然后和你一起回家。每天都是。”吴望侧头去追他躲闪的眼睛,一字一句同他郑重说,语气温润而又坚定,“只为你。”
看到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和那双眼里的自己,吴即的火气就这样轻飘飘地被浇熄了,面上留着余温烧得双颊通红,吴即小声地“哦”了一声,有些不自然地撇开眼睛。
吴即左耳贴在他胸口,但是双耳都有心跳声。
“那些情书……”
吴望还是想同他解释清楚。
又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人怎么那么煞风景!吴即蓦地从他身上支起来瞪他一眼,推他一把:“别再提了!去开车!”
初春的时候,雪刚消融。早晚温差大,太阳一落山,才化开的水又结成一层薄冰,路上有些滑,两人从停车场并肩慢慢往家里走。
但也不是全然因为怕摔倒。
手机突然嗡嗡震动了一声,吴即摸出来看了一眼,没回复却先抬头叫住吴望。
“怎么了?”吴望偏头看他。
“你明天什么时候下班?”吴即突然问他,吴望说:“明天休假。”
吴即“哦”了一声,低头回绝张倬轩约他出去玩的事。
“为什么啊?”张倬轩回复的速度很快,消息连珠炮一样地发过来,“不去酒吧。就算去酒吧也没事,我妈和我说王铎他家最近被上面盯上了,最近查他家查得紧,王铎被关在家里避风头,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放出来,反正最近够呛。他那群狐朋狗友也被他爹妈施压遣散了。”
吴即愣了一下,反复确认张倬轩提及的确实是“王铎”二字。
他家算是宁城这里妇孺皆知的地头蛇,人脉贯通政商双场,黑白两道。平时根本拿他家没办法。
吴即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身侧的吴望,然后又低下头慢吞吞地在小小的手机键盘上找拼字要用的字母。
看他低头边走路边玩手机,吴望也不曾出言责怪过半句,只是将他抓得很紧,时不时提醒他注意脚下台阶。
张倬轩良久才收到他的回复。
“那我也不出去,我哥明天休假。”
“?”
吴即太清楚,这个问号后面张倬轩会铺天盖地地发来多少信息,于是趁张倬轩还没回信息,吴即手忙脚乱地把手机调成静音,然后熄屏,心虚地扔进口袋深处。
两人甫一进家门,刚打开客厅的灯,吴即就看见一团黑漆漆的毛球滚到脚底下一边蹭一边喵喵叫。
吴即一时愣在原地,眼眶霎时就红了,垂在身侧的手止不住地抖,吴望的声音贴在耳际:“好久不见,你不抱抱它吗?”
自从上次生病被吴望辗转送去省城的宠物医院住院以后,吴即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它了。
吴即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蹲下将王亡月抱在怀里颤巍巍地从头到脚地检查了一遍,王亡月也不躲,任他胡来。吴即同它脸贴脸蹭着,声音难掩哽咽:“比没生病之前还胖……”
“医生说多亏你之前把她养得很好,它才能恢复得很好。现在各个方面都很健康。”吴望闻言低笑了一声,靠在门口盯着他们两个。
“现在可以给我介绍她了吗?”吴望问他,“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吴即抱着猫蹲在沙发边低着头突然陷进沉默,良久吴望才听见他低得近乎听不见的,还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王亡月……”
很少见的名字。
“有名有姓的,怎么写?”吴望蹲下身,歪头同他怀里的小黑猫对视。
吴即仍旧抿唇缄默不语,空出一只手牵过吴望,在他手心一笔一划地写着,但并不是按他刚才读的顺序。
而是写下了一个“望”字。
吴望诧然,抬眼正撞上吴即匆匆躲闪开的双眸。
吴即尽力蜷缩成一团试图躲在小猫后面,却还是漏出泛红的眼尾。
然后吴即连人带猫一起被吴望抱进怀里。
“我和她都回来了。”
胸口吴即靠着的地方,透过薄毛衣传来一阵热烫直达心头。吴即将头埋在他怀里,哽咽着又重复了一遍:“你和她都回来了。”
吴即抱着猫,窝在沙发上平复情绪,偏头盯着厨房推拉门的磨砂面,吴望的身影在门后来回穿梭。
王亡月从他怀里钻出来跳到地面上,信步到食碗那边伸了个懒腰,然后坐定回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吴即心领神会,接风宴为她准备得极其丰盛。
他摸出手机对着王亡月拍了几张,刚准备给张倬轩发过去,刚按亮屏幕,扑面而来数条张倬轩的消息提醒。
他深吸一口气,还在做点进聊天框的心理建设,结果下一秒张倬轩的来电直接就弹到他脸上。
吴即又顺了顺王亡月背上的毛,偷偷摸摸摸进卫生间接通电话。
“刚才那信息是你发的不?”张倬轩问。
吴即“嗯”了一声:“怎么了?”
张倬轩那边一时不能接受,哑火了一阵。
“我哥明天休假,我就不出去了。有什么问题吗?”吴即问他。
张倬轩亲耳听见那两个字从吴即口中说出来:“不是……这才多久?你变脸王啊?你之前和我不是这么说的吧?”
他在那边清了清嗓,装腔作势地学吴即之前的态度:“谁告诉你他是我哥的……我和他没有关系。”
“你也说是之前了。我现在和他和好了。”吴即大方承认。
怪不得他最近一口一个我哥我哥的,拒绝别人的早餐是因为早上吃过哥哥做的早饭,拒绝别人的情书是因为哥哥不让他早恋,拒绝别人和他同行回家是因为哥哥已经在门口等他。
张倬轩似乎有些不可置信:“那几年就这么翻篇了?”
吴即对此不置可否,“反正他现在回来了。”
张倬轩在那边陷入长久的沉默,久到吴即几次去看是不是挂断了。
“还有事吗?”吴即对着那头问了一句。
“你以后不能谈恋爱,绝对是个死恋爱脑。我是不会劝分的。”张倬轩幽幽道,“而且就你现在这样,我看你哥也不能谈恋爱……”
“我没有那么不讲道理。”吴即一口回绝,卫生间的门被轻轻敲响,吴望在门外喊他。
吴即旋即抬头回应,然后匆匆向那边道别:“我哥做好饭了叫我去吃饭。”
张倬轩无言以对,按掉电话。
“为什么一直盯着我发呆?”吴望一边给他夹菜一边问。
吴即恍然回神,低下头心不在焉地扒饭,莫名其妙地蹦出来一句:“你先不要谈恋爱。”
他刚才推算了很多次,而吴即发现自己能接受吴望和别人结婚生子的概率为0。
吴望起身横越过那张小小的桌子到他面前,用指腹替他抹掉脸上沾着的饭粒,垂眸同他的眼睛对视:“你还小,我暂时还没有要进入一段新的感情关系的打算。”
他有心不婚不育陪在吴即身边一辈子,但是也得考虑吴即的意愿。
于是吴望斟酌着字眼,不想带给他太多压力。
吴即听完似乎兴致仍然不高,“嗯”了一声,低头就着他夹来的菜迅速吃完碗里的饭,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回房间了。
只是暂时。
暂时以前谈过吗?会藕断丝连吗?暂时以后又能坚持多久?
这两个字焦灼炙烤着他的心,翻来覆去地折腾了他一整天。
他从未如此期盼过邹则源来授课。
结束授课后,邹则源向后懒散地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盯着挂在脚尖晃荡的拖鞋问:“你今天欲言又止的到底是想问我吴望的什么?”
吴即被人精准洞穿心思,不由得对邹则源的敏锐心生敬畏。
他绞着手指犹豫了一会儿试探着问:“吴望的前女友……”
“前女友?”邹则源闻言抬眸看他。
吴即的心霎时被他上扬的尾调吊起来高悬着,双手紧张地叠在一起摩挲。
“吴望他还有前女友?”邹则源饶有兴致地问他,“他和你说的?”
听他这样的反应,吴即的心落定,摇头:“不是,我以为他有……”
“追你哥的人确实很多。”邹则源顿了一下,故意逗他,见他又投来急迫的眼神,才满意地接上后话,“不过我没见过他谈恋爱。”
“那些人也就是不了解你哥,要不然根本不会想和他谈恋爱。一点不夸张,从我认识他那天起,他要么就和木头桩子一样不说话,要么张口闭口就是‘我弟’‘我弟’。我有时候都受不了他这样,我看他这种症状得一直这样到你结婚有别人管才会好。”邹则源摇头感叹啧啧几声。
邹则源被家里事无巨细地严管多年不免对他感同身受,同情地看向吴即,丝毫不知这是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吴即垂头沉默,那是不是只要自己一辈子都不结婚,吴望就会这样管自己一辈子。
“好了,再不下课你哥要催我了。”邹则源起身朝门外走。
吴即照例送他到门口,吴望也照例送他下楼。
“学校那事怎么样了?我看最近势头下去了。”邹则源双手插兜转头问他。
吴望跟在他后面道:“都处理好了。还是得谢谢你帮我处理王家,我才能腾出手毫无顾虑地处理学校这件事。”
邹则源大手一挥,阔步往停车场走:“没事,我就是见不得这么罄竹难书的一家贱人过得这么自在。”
“你联姻那件事准备什么时候和吴即坦白?”邹则源停在车前问他,双眸沉静,“你又打算瞒着他吗?瞒着他什么后果你比我清楚,你不吃教训吗?”
吴望抬眸看了一眼家的方向,呼出一阵白雾:“不用坦白,联姻办不成。”随即俯首看向邹则源,“吴升平决定并购安徒了。”
邹则源一愣,随即拍拍他的肩上车:“不管怎样我都帮你。”
吴望深谢看他一眼,转身回家。
第二天还得上学,吴望早早就催他休息:“快睡,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学校。”
吴即蜷缩在被窝里问他:“为什么?”
“校长诚邀我明天去学校详谈那件事。”吴望说。
吴即想起那件事最近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不免又担心起来:“要不然就算了吧,其实我都习惯了,那些话对我来说也没什么……”
吴望坐在床头轻轻牵起他抓着被角的手,语气坚决:“这件事绝不会不了了之,我会让他们所有人公开向你道歉。”旋即俯身在他发顶落吻,“我答应你,绝不会让你再因为任何人任何事妥协,受半点委屈。”
誓言力如千钧,强势地托住那个总在委曲求全的吴即,他落在吴望用爱织就的网兜里。此后不必再担忧陷入穷途末路的困境,蓦然回首,身后是吴望筑起连绵千里的坚实防线。
吴即瞳孔震颤着看向他,环住他的腰躲进他怀里不安地问他:“那如果你以后结婚了,世界上不止我一个人和你血脉相连了,你还会这样对我吗?”
“当然。”吴望轻拍着他的背,“始终都会。”
“你答应过我了。”吴即将他抱紧,“不许反悔了。”
吴望“嗯”了一声,突然想好了今晚要给吴即读什么绘本哄他睡觉。
他在书架上取下那本选定的《猜猜我有多爱你》。
低沉安心的声音落在身边。
“我爱你,远到跨过小河,再翻过山丘。”
困意上涌,吴即不受控地陷入半梦半醒的状态,但还是想听他念完故事。
“大兔子把小兔子放到用叶子铺成的床上,他低下头来,亲了亲小兔子,对他说晚安。”
吴望盯着蜷缩在自己身边的吴即,昏暗的灯光为晦暗不清的眼神染上一层缱绻。
平常的晚安吻总会落在吴即的侧脸,但是吴望今天改了定点。
读书的声音停顿下来,声音牵动触觉,吴即困得睁不开眼也下意识偏头去找他,一道柔软的触感从天而降,在唇面上停留碾磨。
半晌,他的声音重新在离心很近的左耳响起。
“晚安。”
这句台词,他念重复了。吴即迷迷糊糊地想,被人抱进怀里,在彻底睡着之前听到故事的最后一句。
“我爱你一直到月亮那里,再从月亮上——回到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