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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何擎淮,你发烧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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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的闹钟响到第三次,何擎淮才从被窝里探出半张脸,不出意外迟到了。
眯着眼看了眼时间——已经踩在早读课的铃点上了。
何擎淮把手机往枕头边一扔,干脆扯过被子蒙住头:“迟到就迟到吧。”
等再醒过来,窗外已经飘起了细密的雨。
何擎淮抓了件外套往头上一罩,踩着积水往学校冲,裤脚和后背很快被淋得透湿。
冲进教室时,语文课已经上了一半。
何擎淮把湿外套往椅背上一搭,刚坐下就打了个喷嚏——声音闷在口罩里,引得前排同学回头看了一眼。
讲台上的老师皱着眉点他名字:“何擎淮,迟到就算了,还不把外套晾好?”
何擎淮低低“嗯”了声,把外套搭在窗沿,指尖碰到玻璃时,才觉出自己手心烫得厉害。
课桌上的课本沾了点雨水,纸页皱成软塌塌的一团。
何擎淮趴在上面,眼皮沉得像坠了铅,老师讲的“通感修辞”飘在耳边,变成模糊的嗡嗡声。
后背的湿T恤贴着皮肤,凉意裹着热气往骨头里钻,他蜷了蜷手指,额头抵在冰凉的桌角上,才勉强压下那阵昏沉。
课间操时,何擎淮没去操场,趴在桌上装睡。前桌的同学拍他肩膀:“喂,何擎淮,你脸怎么这么红?”
“没事,热的。”何擎淮含糊回答。
同学递了瓶冰水过来:“降降温?这雨下得怪闷的。”
何擎淮接过来,指尖碰着瓶身的凉意,却没力气拧开——直到上课铃响,那瓶水还放在桌角,凝了层细细的水珠。
中午吃饭时,也没去食堂,趴在座位上,连书包都没拉开。
蒋钦念谅在实验楼忙了一个上午,烧杯里的试剂刚摇匀,试管架上的样品还在恒温箱里温着,他连喝口水的空当都没有——指导老师临时加了一组对照实验,他蹲在通风橱前调了半钟头的pH值,指尖都沾了点试剂的淡酸味。
直到午休铃响第三遍,最后一支试管的液面稳定在刻度线,他才摘了橡胶手套,揉着发僵的后颈往食堂走。
刚端了餐盘找座位,就听见前桌的同学闲聊:“何擎淮一上午都趴桌上,午饭也没见人影。”
蒋钦念谅的脚步顿了顿,转身绕到食堂角落的粥铺,多买了一盒热乎的青菜瘦肉粥,连带着自己那份没动的米饭,一起端回了教室。
教室靠窗的位置,何擎淮还蜷在桌沿,书包拉链都没拉开,呼吸声比平时沉了些。
蒋钦念谅把粥盒往他桌角轻轻一放:“没去吃饭?”,塑料盒底碰着桌面的轻响惊得何擎淮睫毛颤了颤,没睁开眼,只含糊地“唔”了一声。
蒋钦念谅看着何擎淮的状态不对。
伸出手指,指尖在他额头碰了一下——烫得惊人。“何擎淮,你发烧了。”
何擎淮往后躲了躲,扯了扯嘴角:“小事,睡一觉就好。
蒋钦念谅没再说话,把粥推到他手边:“先喝口热的,我先去给你买药。”
何擎淮没动,等蒋钦念谅走了,才拿起勺子,勉强喝了两口。
粥的热气糊在脸上,他趴在桌角,很快又睡了过去。
蒋钦念谅买完药回来,看见何擎淮的座位是空的。桌角的粥还剩大半盒,湿外套还搭在窗沿,连书包都没带走。
他摸出手机,给何擎淮发了条消息:【你去哪了?】看着消息一直在打圈。
蒋钦念谅连忙攥着手机走出教室时,走廊里的风裹着雨丝扑在脸上,凉得他一缩脖子。
他先去了门卫室——何擎淮没签外出假条,大概率是翻墙走的。
蒋钦念谅又跑回去,想找李浩结果李浩不在,于是敲开班主任办公室门的。
李琴正对着教案写批注,抬眼看见他,推了推眼镜:“蒋钦念谅?有事吗?”
“老师,我想问下何擎淮的家庭住址。”
“他没跟你说?这孩子平时不怎么爱提家里的事。”
“就住在出学校往左走要经过一个巷口然后继续走五六百米进小巷的老家属楼,3单元402。你注意点,他家长好像常年不在家,。”
蒋钦念谅把地址存进备忘录:“知道了,谢谢老师。”
蒋钦念谅攥着手机走出办公室时,雨又密了些。
备忘录里的地址和他早上猜的一样,只是班主任那句“家长常年不在家”,让他脚步沉了沉。
巷口的路面积水还没退,蒋钦念谅撑着伞往何擎淮家走,裤脚很快沾了泥点。
雨幕里的老楼隐在雾色里,他站在单元楼下,按了三次门铃,都没人应。
何擎淮意识模糊里,他好像听见门铃在响,手机震了好几次,最后被他按成静音。
身上越来越烫,喉咙干得发疼,他迷迷糊糊想找水喝,刚撑起身子就天旋地转,摔回枕头的时候,又听见门被敲响的声音——很轻,却很执着。
“何擎淮?”
“何擎淮,你在不在家。”
是蒋钦念谅的声音。
蒋钦念谅的指尖抵在门板上,指节都泛了白——刚才的敲门声像石沉大海,屋里连点动静都没有。
他攥着手机的手出了汗,屏幕上“紧急联系人”的页面都快被他按亮,刚想转身去叫物业,门里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闷响。
“何擎淮?”他心尖一紧,这次用力敲了两下门,“你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几秒钟后,门“咔哒”一声开了条缝——何擎淮扶着门框站在里面,头发湿成一缕缕贴在额上,脸色白得像纸,刚抬眼对上蒋钦念谅的视线,腿一软就往地上栽。
蒋钦念谅眼疾手快扑过去,胳膊卡在他腰后,才没让他摔实。
何擎淮的身体烫得吓人,重量像铁块似的压过来,蒋钦念谅咬着牙把他打横抱起来——是很稳的抱住了他,胳膊圈着他的膝弯,后背贴着自己的胸口,连晃都没晃一下。
屋里的地毯沾了点水渍,蒋钦念谅把他轻轻放在床上,刚想直起身,衣袖被何擎淮攥住了。
对方的指尖冰凉,声音气若游丝:“你怎么来了……。”
“我不放心你,”蒋钦念谅拍了拍他的手背,先把被子拉到他下巴处裹紧,又转身去厨房找水壶。
燃气灶的开关锈了半层,他拧了好几次才打着,蓝色的火苗舔着壶底,很快就冒了热气。
等蒋钦念谅端着温水回来,何擎淮已经半昏了过去,嘴唇干得裂了道小口。
蒋钦念谅坐在床边,用勺子舀了点水,凑到他嘴边:“先喝口水,喝了才有力气吃药。”
“等下带你去打针。”
“不去……”
“烧得这么厉害,拖不得。”
“就是普通感冒,睡一觉就好了。”
蒋钦念谅话越来越急:“你这体温都能煎鸡蛋了,还普通?”说完蒋钦念谅起身拿衣服:“来,换套衣服,带你去医院。”
何擎淮却猛地挣了一下,指尖冰凉地抵在蒋钦念谅的手腕上,力气虚得像片飘着的叶子,声音却带着点固执的哑:“不去打针……我怕疼。”
“那先吃药,我守着你,要是半夜烧还不退,就……”蒋钦念谅拿着药喂一点一点的喂着何擎淮。
何擎淮没睁眼,只顺着他的手抿了两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淌,蒋钦念谅用指腹擦了擦,指尖碰着他发烫的皮肤,心里像被什么揪着。
他摸出退烧贴,撕开包装时,何擎淮忽然动了动,把脸往他掌心蹭了蹭——像只没安全感的猫。
“很快就不烫了。”蒋钦念谅放轻了声音,把退烧贴贴在他额头上,又把退烧药拆了,混着温水喂他咽下去。
窗外的雨还没停,水壶在厨房“咕嘟”响着,蒋钦念谅坐在床沿,看着何擎淮的睫毛在灯光下投出浅影。
忽然想起昨天傍晚的夕阳,巷口的影子交叠在一起,那时候何擎淮的眼睛亮得像碎星,哪像现在这样蔫得没力气。
蒋钦念谅起身去浴室拧了盆温水,又拿了干毛巾和干净的睡衣。
“醒醒,”他坐在床边,用手背碰了碰何擎淮的脸,“擦个身,不然汗捂着更难受。”
何擎淮迷迷糊糊睁开眼,视线散着抓不住焦点,只顺着他的力道坐起身。
蒋钦念谅把湿毛巾拧到半干,先擦了擦他的脖颈——毛巾的凉意碰到皮肤时,何擎淮瑟缩了一下,却没躲开,反而往他手边靠了靠。
擦到后背时,蒋钦念谅才发现他的T恤早就湿透了,贴在背上闷出一层薄汗。
他把毛巾放在盆里,伸手去解何擎淮的衣扣——指尖碰到对方的后背时,何擎淮颤了一下,声音哑得像揉皱的纸:“别……”
“不脱衣服会着凉。”蒋钦念谅按住他的肩膀,语气是难得的强硬,“我转过去,你自己脱。”
蒋钦念谅真的背过身,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轻响,过了几秒,何擎淮的声音飘过来:“好了。”
蒋钦念谅转回去时,何擎淮正蜷着腿坐在床上,后背对着他,肩胛骨的弧度在灯光下泛着浅白的光。
他把湿毛巾重新拧好,顺着脊椎擦下去——毛巾擦过汗湿的皮肤,留下一道凉丝丝的痕迹,何擎淮的指尖抠着床单,指节都泛了白。
擦完身,蒋钦念谅把干净的睡衣递给他,等他穿好,又用干毛巾擦了擦何擎淮的头发。
发梢的水珠沾在毛巾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蒋钦念谅伸手把何擎淮散在额前的头发拨开,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睡吧,我在这守着。”
何擎淮的视线落着落着,眼睫就沉了下去。
呼吸渐渐匀了,肩背也跟着软下来,侧脸埋进枕头里,露出一小截泛红的耳尖。
窗外的橘色天光漫进来,裹着他发顶的软绒,连带着眉骨的弧度都温软下来。
蒋钦念谅放轻了呼吸,伸手把他滑到肩窝的被子往上拢了拢,指尖擦过他的后颈时,何擎淮轻轻往枕头里缩了缩,像只蜷好的猫。
等被子把他裹得严严实实,蒋钦念谅才重新坐回椅子上,指尖碰了碰自己刚才被攥过的袖口,低头笑了笑。
窗外的天光从暖黄褪成浅灰时,何擎淮才缓缓睁开眼。
他动了动指尖,最先撞上的是床沿边垂落的衣摆——蒋钦念谅正歪坐在椅子里,脑袋抵着床边,呼吸轻得像落雪。
几缕碎发搭在眼睫上,鼻梁在昏暗里投出一小片软影。
何擎淮没敢出声,只盯着他攥着自己被角的手。
指节因为蜷得久了泛着淡青,拇指还轻轻抵在布料褶皱里,像怕何擎淮跑了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蒋钦念谅忽然动了动,眼睫颤了颤睁开。撞进何擎淮的视线时,他还懵了两秒,随即撑着椅子扶手直起身,声音带着刚醒的哑:“饿不饿?我去煮粥。”
何擎淮:“你怎么还没走……”
蒋钦念谅没接他的话起身,反而弯下腰,指尖先在自己手额头上摸了摸,才轻轻覆上何擎淮的额头。
指腹刚贴上去,就松了半口气——之前烫得像小火炉的温度,现在已经温软得贴了肤。
“烧看来是退下去了,没那么烫了。”
“你等着我去煮粥。”
“我跟你一起去厨房。”
“逞什么强?”蒋钦念谅回头敲了敲他的额头,却没挣开那点力道,“坐好,粥好了给你端进来。”
厨房的抽油烟机声音很轻,米香裹着水蒸汽漫出来时,蒋钦念谅往锅里撒了把切碎的青菜,又搅了搅锅底的碎肉末。
等粥煮得稠稠糯糯,他盛了小半碗晾着,转身时看见何擎淮倚在厨房门口,头发还翘着一绺,正盯着灶台上的糖罐发愣。
“不是让你躺好?”蒋钦念谅把粥递过去,指尖碰了碰他的手腕,“没放糖,你刚退烧,吃清淡点。”
何擎淮接过碗,勺边刚碰着唇就皱了眉。
“没味。”
“没味也得吃。”
何擎淮只好翘着嘴一口一口的把他喝下去。
“把药吃了。”蒋钦念谅从口袋里摸出胶囊,递到他面前时忽然顿了顿,“别偷偷扔了,我看着你吃。”
何擎淮啧了一声,把药吃掉。
“没扔。”
蒋钦念谅接过空水杯放回桌上,指尖敲了敲药盒:“记得晚上再吃一次,我走了。”
何擎淮:“你真不用再待一会?”
蒋钦念谅走到门前看着何擎淮。
“不了,你快回屋躺着。”
“锁好门。”
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亮了又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