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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苦药温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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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武汉，空气里漂浮着一种混合消毒水与未知恐惧的气味。当养父筹措的第四批物资冲破重重封锁抵达时，我们发现这次除了常规的防护用品，还多了几个贴着「杏林堂」封条的特殊纸箱。
顾辰用美工刀划开胶带，浓郁的中草药味瞬间盈满客厅。箱内整齐码放着板蓝根冲剂、连花清瘟胶囊，甚至还有按剂量分装好的中药汤剂，每包都附着手写标签，详细标注着煎服方法。
“爸肯定动用了法院的关系。”顾辰拿起一包金银花，眼底泛起复杂情绪，“他以前最不信这些。”
我翻看随箱送达的物资清单，在最后一页发现养父凌厉的字迹：「中西医结合，有备无患」。墨迹在“无患”二字上格外深重，仿佛钢笔曾在那里久久停留。
我们留下三天的用量，将其余药材分装成小份。傍晚穿着防护服挨家挨户分发时，602室的王老师从门缝里递出袋水果，哑着嗓子说：“小顾，这梨子润肺...”
七楼的年轻夫妻坚持要给我们塞巧克力，他们家双胞胎从大人腿间探出脑袋，奶声奶气地背《黄帝内经》：“正气存内，邪不可干——”
最深处的平房里住着位独居的京剧演员。他接过药材包时，防护手套破洞处露出勾脸师的特殊茧子。次日清晨，我们发现在门口发现两盒绝版京剧磁带，便签上写着：「给孩子们解闷」
社区微信群开始自发分享中药煎煮心得。301的医生夫人教大家用艾条熏蒸房间，804的老中医上传了穴位按摩图解。某个雨夜，整栋楼突然响起《定军山》的唱腔，金属防盗网将老生的嗓音切割成断续的电波。
顾辰在阳台上架起砂锅煎药。苦涩的蒸汽裹着柴胡的清香漫进书房，我在氤氲水汽里继续画《疫中晨昏》系列。新添的画面上，两个穿防护服的身影正在单元楼里传递药包，窗外是万家灯火组成的星河。
江姨视频时突然说：“老顾把书房改成临时的中药房了。”镜头扫过养父的紫檀木书案，此刻堆满药材秤和青花药碾，他正戴着老花镜研读《温病条辨》。
最令人动容的是某个清晨，我们发现每户门口都放着几枝带露的樱花。住在顶楼的园艺师在群里留言：「武大封闭管理前抢修的，与诸君共盼春来」
当晚顾辰发烧了。我手忙脚乱地对照清单找药，他却拉住我手腕：“先测体温，别浪费药材。”电子体温计发出绿光时，我们望着对方笑了。窗外传来邻居们隔空合唱《我和我的祖国》，歌声穿过层层口罩，依然炽热。
当苦味在唇齿间漫开，我突然理解养父添置药材的深意——这些褐色的汁液不仅对抗病毒，更在浇灌某种信念。就像画架上那幅未完成的画：穿防护服的人们在樱花树下传递药包，每个人眼中都映着长江的波光。
苦药穿肠过，温言心中留。在这个被疫情撕裂的春天，一包包中药成了串联起孤岛的舟楫，载着古老的智慧与人性的温度，缓缓驶向曙光将至的彼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