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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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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一刻,一种莫名而汹涌的难受,毫无预兆地攫住了谭唯玉的心脏,那感觉酸涩无比。
他之前从未深入思考过这个问题。哥哥身边没有人,他可以理所当然地占据哥哥大部分的闲暇时光,享受哥哥的贴心呵护。
可现在,母亲的话,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一扇他从未想过要推开的大门。
他想象不了。
想象不了以后会出现那么一个人,一个陌生的、与他无关的人,出现在哥哥身边,分享哥哥的注意力,占据哥哥的时间,甚至……享受哥哥那份深沉的爱意与温柔。
那个位置,他从未想过会被别人占据。
这种陌生的、带着强烈排他性的情绪让他感到一阵心慌。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抓过手机,指尖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焦躁,点开了与谭台籍的对话框。
触及到打字键那刻,谭唯玉如梦初醒。
他有什么立场,什么资格,去过问自己的哥哥谈不谈恋爱,去见谁,不见谁?
就凭你是弟弟?
谭唯玉感到一阵狼狈,还有更深的自厌。
打字框里删删减减,最后只留下了一个字。
“哥。” 他发送出去。
那边回复得很快,言简意赅:“在。”
思索片刻,他手指飞快地敲击着屏幕,将那个盘桓在心底的问题抛了出去:
“哥,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谭台籍看着这行字,指尖在手机边缘停顿了片刻。
几乎不需要深想,大抵是母亲那边无果,又将这份无处安放的焦虑,转了个弯,递到了小儿子面前。
“白的。”
看到这个回答,谭唯玉疑惑浮上心头,白的?这算什么答案。
谭台籍的指尖在手机边缘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一些不合时宜的画面,在这种时候伺机浮现。
谭唯玉刚高考完的那个夏天。
谭台籍处理完公司的事,回到家已近午夜。保姆说谭唯玉喝醉了,刚回来。
他上楼,卧室灯光透出来。推开门,房间弥漫着淡淡的酒气。
谭唯玉背对着门口,正试图跟身上那件T恤较劲,胳膊拧着,衣服卡在头顶,露出一截劲瘦的腰身,在暖黄的灯光下白得晃眼。
“哥?”听到开门动静,谭唯玉努力把脑袋从布料里钻出来,脸颊绯红,眼睛湿漉漉的,带着醉意特有的懵懂和亮光,看见是他,便咧开嘴笑,毫无防备,“你回来啦……我好像,有点晕。”
谭台籍没说话,走过去问:“这是要脱?”
看到少年点头确认。
伸手帮他把那件T恤脱了下来。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对方温热的皮肤,谭唯玉轻轻“嘶”了一声,缩了缩脖子,却更往他手边凑了凑,像只寻求安抚的小动物。
“玩得开心?”谭台籍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些,手掌贴着他发烫的脖颈。
“开心。”谭唯玉任由哥哥扶着他走到床边坐下。他显然醉得厉害,坐下后就开始烦躁的扯自己身上剩余的衣物,牛仔裤的扣子被他笨拙地解开。
“自己躺好。”谭台籍转身去浴室浸湿毛巾,温热的流水声暂时掩盖了身后窸窣的动静。他刻意放慢了动作,给了彼此一点空间。
然而,当他拿着拧干的温热毛巾回到床边时,呼吸几不可察地滞了一瞬。
谭唯玉已经自己蹬掉了裤子,只松松地扯了被子一角,胡乱搭在腰胯间。
少年的身体完全舒展开,埋在深色的床单上,裸露的皮肤因酒精而泛着淡淡的粉。
灯光笼罩下来,勾勒出流畅的肩线,平坦的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腰腹紧实,再往下。
谭台籍深呼吸,那床薄被实在遮盖得敷衍。
修长笔直的双腿毫无保留地伸展着,膝盖骨微微凸起,脚踝纤细,一路延伸的线条在昏暗光线下莹润得像上好的玉石。
那一大片无遮掩的莹白肤色,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进谭台籍的视野。
谭台籍握着毛巾的手指微微收紧。他脸上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平静无波的样子。
他走过去,在床边坐下,用温热的毛巾开始给擦脸,动作仔细而轻柔,从光洁的额头到泛红的脸颊,再到汗湿的脖颈。
谭唯玉舒服地喟叹了一声,眼睛半阖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嘴唇因为湿润而显得红润。他无意识地蹭了蹭哥哥的手,含糊嘟囔:“哥,凉凉的好舒服……”
谭台籍“嗯”了一声,手上动作未停。他的目光规规矩矩地落在弟弟脸上,没有向下移动分毫,仿佛床边那具极具冲击力的年轻躯体并不存在。
擦完脸和脖子,他拉过被子,更稳妥地盖到谭唯玉胸口,将那大片令人心绪不宁的莹白严严实实地遮住。然后起身,调暗了灯光。
“睡吧。”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异样。
“哥晚安……”谭唯玉咕哝着,几乎立刻就被睡意俘获。
谭台籍在床边又站了片刻,看着弟弟的睡颜恢复安宁,才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走廊里一片漆黑寂静,他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方才被理智强行压下的某些东西,才敢细微地浮上来。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谭唯玉盯着灰掉的手机屏幕,心情逐渐从冲动转为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时,谭台籍的电话直接弹了过来。
谭唯玉立刻接起,耳边传来哥哥那把沉稳的嗓音,语气听起来与平日无异,却仿佛带着穿透电波的力量,瞬间抚平了他所有纷乱的心绪。
“怎么了?”谭台籍问。
“没怎么啊。”谭唯玉下意识地否认。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谭台籍的声音低沉而平稳,直接点破。
“不是胡思乱想,”谭唯玉抿了抿唇,换了个说法,带着点执拗的探究,“就是好奇,哥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电话那端沉默了两秒,没有回应他这个明显带着陷阱的问题。谭台籍的声音再次响起,自然而然地切换了话题,将他从那种微妙的对峙中拉了出来:
“晚上想吃什么?”
“啊..?我..都可以。”
“我下班接你。”
“几点下班?” 谭唯玉追问,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
“那么饿?” 电话那端,谭台籍的声音里似乎渗进一丝极淡的笑意,“我五点接你?”
“嗯。”
电话挂断,忙音轻响。谭唯玉重新拿起游戏手柄。
窗外,午后的阳光正缓慢西移,在绿植叶片上投下温暖的光斑。谭唯玉的情绪,早已被谭台籍带着笑意的三言两语,悄然抚平。
办公室这边,谭台籍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谭唯玉的想一出是一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
谭唯玉高考结束,收到第一志愿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巨大的喜悦让他想起了前不久看的一部电影。
影片里,王子历经磨难后的加冕礼上,老国王在儿子额头印下郑重一吻,那其中蕴含的,不仅是父爱,更有认可与祝福的托付性仪式。
他被那个画面深深触动,一个强烈的、突如其来的念头攫住了他,他想要从哥哥那里也得到一个以前没有过的独一无二的“加冕礼”。
他找到正在书房处理公务的谭台籍,眼睛亮得惊人:“哥,你爱我嘛?”
谭台籍敲击键盘的手指骤然停顿,被这话语里的直白震到。
他抬起眼,仔细观察谭唯玉的神情,却发现那脸上只有纯粹的期待和喜悦,无任何其他暧昧含义,仿佛需要确认一下,这个世界上最毋庸置疑的事实。
他肯定道:“爱。”
谭唯玉立刻笑开,顺杆往上爬:“那你能给我一个奖励嘛?”
谭台籍心下稍安,甚至带上了一丝了然和纵容的讪笑,原来是打这个主意,“想要什么奖励?”
下一秒,谭唯玉的话却让他再次僵住。
“你能亲我一下嘛?”少年说得理所当然,指向自己的额头,“这里。”
没办法,他太喜欢这个哥哥了,喜欢到想用一种最郑重的仪式来标记这份喜悦。
“......”
谭台籍呆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回应。书房里只剩下时钟滴答的声音,和他自己有些失序的心跳声。
直到谭唯玉不满地在他胳膊上紧捏了一下,带着催促的意味,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喉咙有些发干:“为什么要这个奖励?”
“不行嘛?”谭唯玉反问,眼神干净又执拗。
谭台籍凝视着他,过了好几秒,才用一种异常珍重、近乎教导的语气缓缓开口:“哥可以。”他顿了顿,强调道,“别人不行。”
“我当然也不让别人亲。”谭唯玉立刻保证,带着一种“这还用说”的理所当然。
就在那一瞬间,谭台籍感觉自己的心房深处,仿佛有什么被严密禁锢的东西,正在悄然破土而出,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
他伸出手揽过谭唯玉的脑袋,微微低头,在承载着少年喜悦与期待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轻柔而郑重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