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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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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谭台籍准时将车停在宅邸门前。谭唯玉拉开车门，惊喜地发现只有哥哥一个人。
他像只欢快的鸟儿，迅速钻进副驾，一边熟练地调整座椅，一边嘴上不停：“哥，你今天怎么自己开车？陈助理呢？”不等回答，他又开始讲暑假跟徐慕远去哪里玩。
谭台籍专注地开着车，偶尔从瞥一眼弟弟神采飞扬的脸，唇角带着不易察觉的弧度，静静地听着，只在关键处提醒一句：“注意安全。”
到达那家隐秘的园林私房菜，环境清幽雅致，包厢外是潺潺流水与竹影婆娑。菜品一道道上来，精致可口，确实不负盛名。
用餐期间，谭台籍的照顾细致入微。适时递上纸巾，在他杯子半空时为他续上果汁。一切做得行云流水，仿佛是一种刻入骨髓的习惯。
在这温馨放松的氛围里，谭唯玉看着哥哥为自己布菜时低垂的、专注的眉眼，白天那个盘桓在心头的问题，再次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这样的行为，哥哥以后也会为别人这样。
“哥，”他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你喜欢什么样的人？认真回答。”
谭台籍动作微顿，抬眸看他，对上弟弟那双清澈又执拗的眼睛。他沉默了两秒，似乎在斟酌，也像是在审视这个问题背后的含义。
“生动的，良善的，有温度的，聪慧的，好看的。”
这个答案太出乎意料，像是围绕一个人的形容词。
谭唯玉立刻追问，带着不得到真相不罢休的架势：“还有呢？”
谭台籍的目光沉静地落在他脸上，像是在观察他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包厢里安静得能听到窗外的竹叶沙沙声。
然后，他缓缓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认真：“爱我很明显的。”
这六个字，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谭唯玉心里漾开巨大的涟漪。
谭台籍将弟弟所有的反应尽收眼底，没有再多言，只是重新拿起公筷，夹了一块嫩滑的鸡丁放入他碗中。
“吃饭。”他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稳，仿佛刚才那句足以搅动心弦的话，只是随口的点评。
窗外的月光透过竹影洒下，包厢内暖黄的灯光笼罩着两人，一种无声暗流在空气间静静流淌。
看着谭唯玉迷茫的神情，谭台籍眼神晦暗。
太久了，他已经等不了太久。
因为聊天氛围很奇怪，晚饭吃得很快，天色刚染上墨蓝，两人便离开了餐厅。
今天的谭唯玉比往日更粘人，几乎一直要牵着，今天发生的种种，让他心底莫名升起一丝恐惧，他害怕自己独自一人时，那些不想面对的情绪会再次汹涌上来。
坐进车里，他看着窗外流泻的霓虹，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安全带：“走吧！”
谭台籍侧目看了他一眼，确认安全带系好，平稳地打了转向灯，他面上不显，心底却因为谭唯玉今天的反应，而泛起一丝求之不得的涟漪。
两人回到谭台籍位于市中心的顶层公寓。装修是现代冷峻的风格，却因为谭唯玉的频繁到来，而多了许多属于他的痕迹。
谭唯玉轻车熟路地走向专属于他的房间，洗漱，换上放在这里的睡衣。当他带着一身湿润的水汽走到客厅时，却发现空无一人。
“哥？”他唤了一声，无人应答。
他转身走向书房，推开沉重的木门，里面一片黑暗，只有城市的光晕透过落地窗洒进来，书桌前空荡荡的。
犹豫只是一瞬，他走向走廊尽头主卧的方向，轻轻推开了那扇门。
主卧只亮着一盏昏黄的阅读灯，光线勾勒出谭台籍靠在床头的身影。
他似乎是刚沐浴过，黑发微湿，穿着深色的丝质睡衣，手里拿着平板，正在处理信息。
“哥，”谭唯玉站在门口，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你现在要睡觉嘛？”
谭台籍抬眸看向他，灯光在他深邃的眼底投下温柔的阴影。“还有工作要处理，等会睡，怎么了？“
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舒缓，像大提琴的尾音，在这间只属于他的私密空间里轻轻回荡。
“哥，我要看电影你能陪我嘛?”他站在光影交界处，穿着柔软的睡衣，头发乖顺地搭在额前。
“不了，你早点睡。”
出乎意料的，谭台籍拒绝了。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商量的疏离。
听到拒绝的那刻，谭唯玉愣在原地，大脑似乎停滞了半秒。
他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料到会被拒绝。哥哥从未拒绝过他任何的要求。以前就算忙，只要自己开口也会陪在他身边处理工作。
谭台籍盯着那僵住的身影，深邃的眼神在弟弟看不到的阴影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迟迟没有移开。
呆滞了很久，谭唯玉找回声音。
“今天...那么忙...”虽然是第一次被拒绝，但是他也不是被拒绝就会哭闹的小孩子，“那我在你房间里打游戏，我戴耳机，不吵你。”他实在不想离开这个有哥哥在的空间。
回应他的，是谭台籍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和一句比拒绝更让他难以承受的话：
“小玉，那么大人了，你是不是越来越粘人了？”
谭台籍的语气很温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可这话听在谭唯玉耳里，却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入他最敏感脆弱的那根神经。
时间仿佛瞬间倒流，将他拽回那个无助的年纪。
在他上初中，谭台籍读高中那段日子里，是谭唯玉最难熬的时光。
谭台籍太忙了，一边是繁重的高级课程，一边是父亲安排需要提前熟悉的公司事务，像两座无形的大山压在身上。兄弟俩明明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有时候却一周都见不到一次面。
谭唯玉不喜欢见不到面的感觉。他固执得可怕，每天夜里，无论多晚，都要抱着膝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
谁劝谭唯玉都不听，非要亲自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带着一身夜色和疲惫归来，亲眼看到，碰到，才能安心。
谭台籍劝过他很多次，但都无济于事。后来，还是谭母想出了折中的法子。
每天在谭唯玉下课后，接他去公司，陪着哥哥一起吃过晚饭然后回家，这场固执的等待才终于作罢。
那些深夜里固执的等待，那些必须见到才能安心的执念，早已将害怕哥哥离开的恐惧，深深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谭唯玉脸上的血色褪去了一些，他猛地垂下眼睫，掩去眸底翻涌的受伤和狼狈，握着杯壁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向后退开一步，以此证明自己“不粘人”。
他委屈又难以置信，眼眶毫无征兆地迅速泛红，视线瞬间模糊。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滚烫的泪珠就那么大颗大颗地砸了下来，顺着脸颊滑落。
“哥。”他哽咽着喊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被刺伤的痛苦和控诉。
而谭台籍，他就这样静静地地看着。
他的心在弟弟眼泪掉下来的那一刻就被攥紧了，泛起细密尖锐的疼。
但他逼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冷静，他想知道，谭唯玉对他的依赖究竟到了哪一步。
这份他珍视无比的感情，究竟只是弟弟对兄长的孺慕，还是已经掺杂了一些谭唯玉自己都未察觉的情感。
谭台籍在赌。
他看着谭唯玉崩溃的眼泪，那不仅是委屈，更像是一种过往一切被颠覆的茫然与痛苦。
你能意识到嘛？
小玉，你能意识到嘛？你的眼泪，你的感情。
谭唯玉已经哭得难以自抑。昨天刚经历离开谭家的宣告，今天他最依赖的哥哥就直言嫌弃他粘人。
接连发生的事让他完全不知所措，只剩下最本能的悲伤。
谭唯玉觉得自己摇摇欲坠，但是不相信哥哥会这样。
他颤颤巍巍的向前伸出双手想要哥哥拥抱，就好像有了这个拥抱，刚刚刺痛的话就像没说过一样。
看着伸出双手的谭唯玉，谭台籍果断放弃。
他几乎是立刻下了床，一把将那个哭得浑身发抖的身影用力拥进怀里，手臂紧紧地箍住，像是要将他揉进骨血里。
他试探的心思，在这一刻溃不成军。
“是哥哥不好…”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再也无法掩饰的心疼和懊悔，“哥说错了，哥不是这个意思…别哭了，小玉，别哭了。”
这迟来的安抚和熟悉的怀抱，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谭唯玉所有委屈的闸门。
“啊——”谭唯玉放声哭了出来，不再是压抑的啜泣，将这几天的不安和刚刚的委屈都宣泄出来。
离开谭家的茫然无措，对哥哥可能恋爱的恐慌，还有刚刚那句“太粘人”的尖锐指责，这一切他都承受不了。
他紧紧回抱着谭台籍，手指死死攥住哥哥背后的睡衣布料，仿佛这是他在汹涌浪潮中唯一的浮木。
“不要嫌我黏人…哥，不要离开我！”他哽咽着，语无伦次地哀求，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依赖。
这一刻，谭台籍觉得自己胜利了，又觉得自己输的彻底，他好些用了最笨的方式。
无论谭台籍怎么低声道歉，如何温言哄劝，谭唯玉还是哭得止不住，仿佛要把心肺都哭出来一般。
谭台籍只能将人更紧地拥在怀里，用体温包裹着他不断颤抖的身体，手掌一遍遍、极其耐心地轻拍着他的脊背，传递着无言的安抚。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激烈的颤抖渐渐平息，变成了细微的、无法自控的抽噎。又过了一会儿，才传来一声带着浓重鼻音的：
“哥，对不起……”
这声小心翼翼的道歉，像一根最锋利的针，猝不及防地刺穿了谭台籍的心脏，带来一阵尖锐的酸楚。
他抱紧了谭唯玉，“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不该用这种方式试探你，不该让你哭。
这件事他错得离谱。
谭台籍将下颌轻轻抵在弟弟柔软的发顶，闭上眼，将所有翻腾的情绪压回眼底，只余下深沉的自责，“你不用说抱歉，是哥说错了，哥离不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