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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不同的方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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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聿风将那枚陨石胸针妥善收好,并未佩戴于人前。那不是需要炫耀的装饰,而是藏于心底的星火,在每一个挑灯夜战的晚上,无声地灼烫着他的决心。
他的“风行”工作室正式挂牌。起步远比预想中艰难。尽管有赛道日的名声和顾晏辞那份未宣之于口的认可,但真正落到实处的商业合作,需要的是实打实的技术方案、可靠的交期和有竞争力的成本。他不再是单打独斗的技术狂人,需要组建团队,需要应对工商税务,需要与形形色色的供应商、客户周旋。
挫折接踵而至。谈好的零部件供应商临时加价,招聘的技术人员被对手公司高薪挖走,第一个稍有规模的项目因客户反复修改需求而几乎无利可图……沈聿风眉宇间的疲惫日渐加深,但眼神里的火焰却从未熄灭。他像一头沉默的狼,在属于自己的领地里,一寸寸地开拓,处理着所有琐碎与艰难。
顾晏辞果然如他所说,只是“看着”。他没有提供任何直接的帮助,甚至没有过多询问。但他书房的灯光,也常常亮至深夜。偶尔,他会让程谨“无意间”透露一些行业动态,或者某个潜在客户的背景信息,精准地投送到沈聿风能接触到的范围。这是一种更高级的守望,建立在尊重和平等之上。
这天深夜,沈聿风在工作室处理完一个棘手的技术问题,回到西山别墅时已是凌晨。客厅只留了一盏壁灯,光线昏黄。他脱下外套,正准备上楼,却闻到空气中一丝极淡的、不同于往常的香气。
他循着味道走到厨房,发现岛台上放着一杯温热的牛奶,旁边还有一小碟刚烤好的、散发着黄油和杏仁香气的曲奇。牛奶杯下压着一张便签,上面是顾晏辞那手凌厉而漂亮的字迹:
【垫胃,别空着睡。】
没有落款,没有多余的关心,如同他这个人一样,克制而有效。
沈聿风拿起那块尚且温热的曲奇咬了一口,酥脆香甜,瞬间抚慰了疲惫的神经和空荡的胃。他端起那杯牛奶,温热透过杯壁传递到掌心,一路暖进心里。他抬头望向二楼主卧的方向,门缝下没有光亮,一片寂静。
这种无声的、落在实处的关怀,比任何华丽的言语都更具力量。他站在原地,慢慢喝完那杯牛奶,感觉浑身的疲惫都被驱散了不少。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高级私立医院的VIP病房里,是另一种压抑的寂静。
陆司珩的手臂和额头还缠着纱布,脸色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锐利和深沉。他靠坐在病床上,面前架着笔记本电脑,正在处理积压的文件,仿佛受伤并未影响他分毫。
苏予墨坐在离病床几步远的沙发上,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那天晚上陆司珩推开他、自己却被撞飞的画面,如同梦魇,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愤怒、委屈都被后怕和一种沉甸甸的愧疚取代。
这些天,他每天都来,带着家里厨师精心炖煮的补汤,或者一些稀罕的水果。但他不敢靠得太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陆司珩也从不主动跟他说话,除了必要的交流,两人之间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
护工刚刚收拾完餐具离开,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苏予墨终于鼓起勇气,站起身,走到床边,声音干涩:“……医生说你恢复得还不错。”
陆司珩的目光没有从屏幕上移开,只是几不可查地“嗯”了一声。
“……那天,谢谢你。”苏予墨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陆司珩敲击键盘的手指停顿了一下,终于抬眸看向他。那目光很深,像是要看到他心里去,让苏予墨下意识地想躲闪。
“不用谢。”陆司珩的声音平静无波,“换做任何一个人,我都会那么做。”
这句话像一根冰刺,瞬间扎进了苏予墨的心脏。原来,他的舍身相救,并非因为自己是“苏予墨”,只是出于一种本能或者说责任。那股熟悉的、混合着委屈和难堪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让他眼圈微微发红。
他猛地转过身,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的失态。
“既然你没事……我明天就不来了。”他声音闷闷的,带着赌气的成分,也带着一丝逃离的决绝。他受不了这种冰冷的、仿佛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的氛围。
就在他抬脚欲走的瞬间,手腕却被一只温热而有力的大手猛地攥住。
苏予墨浑身一僵。
陆司珩不知何时放下了电脑,坐直了身体,那只没受伤的手紧紧箍着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让他感到疼痛。
“谁说你可以不来的?”陆司珩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近乎危险的意味。
苏予墨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反而被那股力道带得踉跄一步,跌坐在床沿。
他被迫抬起头,对上陆司珩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不再是冰冷的平静,而是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未消的怒气,有隐忍的痛楚,还有……一丝他看不懂的、深藏的恐惧。
“苏予墨,”陆司珩盯着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我推开你,不是为了听你说一句‘谢谢’,然后让你滚蛋的。”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胸膛微微起伏,牵扯到伤处,让他眉头蹙起,但他攥着苏予墨手腕的手却没有丝毫放松。
“我不管你之前怎么想,怎么闹。”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但从我为你挡下那辆车开始,你这辈子,都别想轻易从我身边离开。明白吗?”
这不是情话,更像是霸道的宣告,带着陆司珩式的偏执和掌控欲。
可这一次,苏予墨听着这近乎蛮横的话语,看着他因忍痛而泛白的嘴唇和那双死死盯着自己的、充满了复杂情感的眼睛,心底那堵冰墙,竟“咔擦”一声,裂开了一道缝隙。
他没有回答,只是怔怔地看着他,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砸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温热而湿润。
陆司珩看着他的眼泪,攥着他手腕的力道,微微松了一些,眼神深处,那抹恐惧似乎被这泪水悄然抚平了一丝。
夜更深了。
一个厨房里留着温热的牛奶,一个病房里紧握着不放手。
两段感情,以截然不同的方式,在夜色中,悄然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