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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白月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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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的空气带着沿海城市特有的湿润。项目奠基仪式盛大而乏味,沈聿风按照程谨给的“剧本”,站在顾晏辞身边,扮演着沉默但得体的伴侣角色。他心不在焉,目光偶尔扫过台下那些西装革履的人群,试图辨认出顾晏辞提过的、那几个欧洲改装厂的代表,却一无所获。
仪式后的酒会更是让他度秒如年。就在他准备找个角落透气时,一个温润而略带惊喜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晏辞?”
沈聿风循声望去,看到一个穿着浅灰色西装的男人朝他们走来。那人气质儒雅,面容俊朗,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意,目光直接落在顾晏辞身上,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成了背景板。
顾晏辞转过身,看到来人,脸上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沈聿风从未见过的讶异,随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允深学长?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刚回来不久。”谭允深走到近前,笑容温煦,“受邀负责这个项目的建筑设计,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他的目光这才仿佛不经意地,落在一旁的沈聿风身上,带着礼貌的探寻,“这位是……?”
顾晏辞的介绍简洁而官方:“沈聿风。”然后对沈聿风说,“这位是谭允深,谭设计师,我国外的学长。”
沈聿风对上谭允深打量的目光,那目光看似温和,深处却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审视和比较。他心中警铃微作,出于一种莫名的防御本能,他挺直了背脊,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谭先生。”
“原来是沈先生。”谭允深笑容不变,语气依旧温和,却转向顾晏辞,用一种熟稔的、带着些许怀念的口吻说,“时间过得真快,还记得我们在哥大图书馆通宵画图的日子吗?那时候你可比现在……有人情味多了。”
他话语亲昵,自然地提及了沈聿风完全无法参与的过去,将沈聿风不动声色地排除在外。
顾晏辞神色未变,只是端起侍者托盘里的酒杯,抿了一口,没有接话。
沈聿风感觉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哥大图书馆?通宵画图?他从未听顾晏辞提起过。他看着谭允深那与顾晏辞站在一起时,宛如旧日画卷重现般的和谐感,再想到自己与这个圈子、与顾晏辞过去的格格不入,一种尖锐的刺痛感和自卑感混合着怒火,悄然滋生。
“我去下洗手间。”沈聿风生硬地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几乎有些失礼。他需要离开那里,立刻,马上。
在他转身的瞬间,他似乎瞥见顾晏辞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洗手间里,沈聿风用冷水用力扑了把脸,试图冷静下来。他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不太好看、眼底带着戾气的自己,和刚才那个温文尔雅的谭允深形成了鲜明对比。
“人情味?”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嘲讽地低语。在顾晏辞眼里,他是不是永远只是个不懂事、需要被管束的麻烦?
当他调整好情绪,重新回到会场时,看到顾晏辞和谭允深站在窗边低声交谈着。谭允深微微倾身,听着顾晏辞说话,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那画面和谐得刺眼。
沈聿风停住了脚步,没有再走过去。
当晚,回到酒店套房。
压抑了一整天的低气压终于爆发。
“那个谭允深,就是你喜欢的类型?”沈聿风靠在玄关的墙上,看着脱下西装外套的顾晏辞,语气里的酸意和火药味连他自己都觉得明显,但他控制不住。
顾晏辞动作一顿,将外套挂好,转过身,面色平静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温文尔雅,学识渊博,家世相当,还是共同的回忆……”沈聿风一步步走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怪不得你看不上我这种只会玩车、浑身机油味的粗人。”
顾晏辞的眼神沉了下来:“沈聿风,不要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沈聿风笑了,是气极反笑,“顾晏辞,你把我绑在身边,却又对你的‘白月光’学长念念不忘,怎么,是觉得我比较好掌控,还是拿来当挡箭牌比较顺手?”
“他不是……”顾晏辞似乎想解释什么,但最终只是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沈聿风逼问,他受够了这种模棱两可,“你告诉我啊!你为我做这些,安排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是补偿?是愧疚?还是因为你心里装着别人,所以对我这点‘施舍’根本无关痛痒?!”
他的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既刺向顾晏辞,也划伤了自己。
顾晏辞沉默地看着他,眼底情绪翻涌,复杂难辨。有怒气,有无奈,似乎还有一丝……沈聿风看不懂的,类似于受伤的情绪。
最终,他只是转过身,走向卧室,留下冰冷的一句:
“随你怎么想。”
房门被轻轻关上,却像是重重砸在沈聿风的心上。
他独自站在客厅里,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谭允深的出现,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和顾晏辞之间那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家世、阅历、圈子,以及那份他无法参与的过去。
而顾晏辞的沉默,更像是一种默认。
原来,所谓的“笼子外的视野”,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他准备的。
一场新的风暴,随着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已然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