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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   第十二章
      清明当天意外没有下雨,但天仍然是灰蒙蒙的,姜恪按照现搜的教程,一早准备了扫墓要用到的东西等在墓园门口。
      在第三次拨通大伯的电话并得到稍等马上到的回复后,姜恪不再等待,一个人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了墓园。

      因为下过雨,墓碑上残留着雨水的痕迹,靠近地面的地方还有泥渍,尽管现在擦干净了也很快会因为下午或是明天的雨变脏,姜恪还是仔细擦拭着,并摆上了两束鲜花和两条烟,一条是红双喜,另一条是软中华。
      并非厚此薄彼,而是二人共享。
      老爸老妈出门在人前抽的是软中华,回家后总一边说着便宜烟贵烟抽起来都是一回事,一边把软中华换成红双喜,即使姜恪工作后时不时买来好烟孝敬他们,两位仍然保持原先的习惯。

      姜恪把带来的垫子铺上,安安静静地在两个挨着的墓碑前各磕三个头后,就着垫子坐下。
      “爸,大伯二伯联系我了,说要给你们扫墓但到现在都还没到,不知道他们待会还来不来,我也没扫墓经验,就这么按网上说的照葫芦画瓢瞎准备,要是漏了什么别怪我啊。”
      “妈,我搬出去自己租房子住了......”

      走出墓园时已经快中午,姜恪后知后觉和老爸老妈聊了这么久,哦不,是他单方面说了这么久。
      说来也奇怪,人活着的时候不说的那些话,人没了却对着不会说话的墓碑说得起劲。
      垫子朝地面放的那面沾湿了,还有几粒小石子卡在上面,姜恪用食指大拇指捏着垫子一角抖了抖,把湿了的一面向内对折,扔到车后座的脚垫上。

      大伯的电话打了过来,姜恪有些不高兴,本想拒接然后就这么离开,可出于礼貌或是出于某个他自己也不清楚的原因还是接了。
      “姜恪啊,我和你二伯上午有点事耽误了,这个这个,过了上午吧,墓园这种地方阴气重,不好去了,我们现在到了旁边一家饭馆,就在......你直接过来吧。”大伯说。
      这话说得就叫人不爱听了。
      姜恪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和他们吃饭的必要,但他还是强忍着直接挂断电话的冲动在导航里输入了那个地址。

      这是一家本地人开的小炒菜馆,进门一股烟酒味,有好几桌大中午就喝上了,吵闹的聊天声时不时伴随着餐具碰撞发出的乒呤乓啷的声音。
      “这儿,姜恪!”靠柜台那桌同侧坐着两个中年男人,其中一个朝他挥手,手上还夹着烟,长长一截烟灰遭不住手大幅度的晃动,直直掉落在碗旁边。
      姜恪收回准备打电话问大伯在哪桌的手,走过去在他们对面坐下,纳闷根本没见过的人怎么认得自己。

      “我是你大伯,这是你二伯。”大伯顺带介绍了旁边那位相比之下显得沉默寡言的二伯。
      菜早已上桌,看上去动过筷了,两位伯父面前的杯子里装着白酒。
      原来自己也在大中午就喝上了的几桌之一。
      “大伯,二伯。”姜恪依次点头。

      “之前在你妈妈朋友圈看见你的照片我就说,这小伙子长得帅!有你爸以前的样子。”大伯露出一口黄牙,笑里有殷勤,有生分,唯独没有放了他鸽子的歉意。
      姜恪笑了笑,知道了自己被认出的原因。
      想起上学的时候林越哭诉希望林母不要再往朋友圈发自己的照片,姜恪无法同他共情,林越表示那是因为钟琴女士发在朋友圈的姜恪照片还不够丑。
      确实,老妈要面子,不好看的照片是不会发出去的,光自己好看不够,儿子和老公也得好看。

      面前的两个伯父长得挺像,往那一站就能看出是兄弟俩,要是老爸和他们站在一块,别人也只能看出大伯二伯是兄弟俩,看不出他们是兄弟仨。
      此刻姜恪在心里庆幸老爸和这两个伯父长得不像兄弟,否则光靠老妈的颜值,不知道能不能把他的长相拉到平均水平之上。

      “来,吃。”二伯用筷子戳破餐具上包裹的塑料膜,把碗筷摆在姜恪面前。
      “谢谢二伯。”姜恪拿过一旁的热水壶往碗里倒水,烫烫碗筷。
      “一块喝点?”大伯伸手就要拿姜恪的杯子给他倒酒。
      这种小饭店的餐具估计不会消毒,那杯口还残留了不知道上几位客人的口水印,姜恪赶忙在杯口挡了一下:“不不不,我开车来的,就不喝了。”
      “那行吧,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下回你不开车出来,我们好好喝一杯。”大伯收回空着的手,略显尴尬,却也不再勉强。

      二伯打开手边的烟盒,抖了一根出头,送到姜恪眼前:“这不影响开车吧。”
      姜恪摆了摆手,下意识拒绝:“我不会。”
      “不给面子了啊。”二伯不信,手依旧举着。
      如果说第一次拒绝是在钟琴女士面前装出的习惯,那第二次拒绝就是姜恪确实不想给这个面子。
      “我真的不会。”姜恪继续推辞。

      二伯的脸色有点不悦,僵在半空的手收回,把烟盒拍在桌上,大伯急忙打圆场:“吃菜吃菜,不抽烟不喝酒就多吃点菜。”
      “嗯。”姜恪也收了笑,不知道自己触了对方哪根神经。

      “老三这个儿子养得好啊,不抽烟不喝酒,听说单位也很不错,还是这个什么,叫叫叫......985毕业的是哇。”大伯给二伯点了根烟,又把酒满上。
      “还好,也就那样。”对面两人摆明了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姜恪努力再次憋了个笑脸出来。
      伸手不打红脸人。

      “当初我们兄弟三个里,你爸成绩最好,我们都读不出书去打工了,他还要往下读,这就叫,虎父无犬子!”大伯干笑两声,抿了口酒。
      这话明明是在夸老爸的,姜恪却从他不自然的神情里听出几分揶揄。
      倒也不奇怪,毕竟关系好的话老爸也不至于和他们没了往来,老妈也不至于提起他们就骂。

      店里有一桌客人吵了起来,大概是喝高了,两个中年大叔脸红脖子粗地比谁拍桌子拍得更响,同行的人还在笑,叼着烟敷衍地劝架。
      抛开劝架的人嘴里说的算了算了,只看画面,姜恪默默在心里给他们配上合适的配音。
      打起来打起来。

      “你妈妈那边好像没有亲戚了吧?那这个,你爸爸妈妈的遗产......是不是还没有分,应该不少吧,你爸爸以前读书那么好,很能挣钱吧?”大伯一边说一边用自己嗦过的筷子往姜恪碗里夹菜,“我们......能分到多少啊?”
      姜恪挪回看热闹的视线,了然,刚认命拿起的筷子如释重负地被撂在桌上。
      “只有一套房子。”姜恪说。
      “怎么可能只有一套房子?”二伯皱眉,“我看你妈朋友圈发的东西,过得不差的呀,难道一点存款都没有吗?”

      巧了,真没有,她就是爱打肿脸充胖子经营朋友圈。
      但二伯的话倒是提醒他了,老妈那有个保险柜他还没有打开过,放在衣橱里。
      里面装的是什么呢?
      至少姜恪不认为会是藏着巨额遗产,不然房贷也不至于去年年底才还完。

      “你爸读书好有什么用,也没赚到大钱嘛。”见姜恪没反应,二伯接着说,“那这套房子,怎么分?”
      没赚到大钱?老爸老妈只靠自己,在这座一线城市,买下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养大了自己,谈何容易。

      愤怒之火要冒出头顶燎头发了。
      不能发火,姜恪不想加入中年大叔队列和对面的中年大叔起争执,跟那桌吵架的客人一样让人看笑话。

      “你们分不到的。”姜恪在手机屏幕上扒拉。
      没什么要看的,也没有消息要回,单纯享受这种你说话我玩手机的不尊重人行为。
      “我们是一家人,我弟的钱,怎么可能没有我们的份?”大伯急了,站了起来,啤酒肚还在桌子边缘撞了一下。
      “因为你们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姜恪收起手机也站了起来,没有啤酒肚能撞桌子。

      没办法,身材好。
      “我先走了,菜我一口没吃就不买单了,拜拜。”姜恪挥挥手,走了出去。
      外头又下起了雨,姜恪没有带伞,一路跑回车里,擦了擦脸上的水珠,驾车离去。

      “回来了?”雷亦铭吃着薯片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开门声也不动,沙发前的地毯上放着一兜子零食,是他自带的。
      “嗯,本来让我一块吃饭,我说你还在我家就没去。”任由揪着雷亦铭的袖子把他上半身拎起来,检查沙发上有没有薯片渣掉落。
      “至于吗?我还没吃完呢,等我吃完再检查呗。”任由一松手雷亦铭又跟没骨头似的倒回沙发上。

      魏承和姐姐的感情似乎很好,经常去看她,清明自然不例外,任由自认为和素未谋面的父母没有什么感情,扫墓这种事,例行公事罢了,魏承喊他他就去,不喊就不去。
      往年如果要去,魏承都会提前一天通知他,今年不知怎么,当天早上才说,雷亦铭都被他叫来玩了,他却临时出了门。

      “接着说吧。”雷亦铭关了电视。
      “说什么?”任由把他的脚踢下去,坐在边上。
      “说你出门前没说完的事啊。”雷亦铭指向任由的手里还捏着薯片,“凭什么陶杰知道你的性取向,我跟了你这么多年我却不知道?”

      “打住,注意你的措辞,别说得跟我俩有什么一样。”任由伸出尔康手,把他油油的手推远,“再说也不是我告诉他的啊,他自己猜到的,要怪就怪你太迟钝。”
      “负心汉,我都猜不到,他凭什么猜得到?”雷亦铭开始胡搅蛮缠。
      “那得问你啊。”任由扯扯嘴角,“可能是同类的直觉吧。”

      “你放心,我不歧视......这事儿吧,正常,时代越来越开放了......”任由的取向也就是雷亦铭一个钢铁直男从未往那方面想过才没发现,毕竟是这么多年的铁子,眼前任由细微的情绪变化被雷亦铭一眼捕捉,搭上任由的肩膀拍了拍,叹了口气,说着说着偏了题:“不过真没想到陶杰居然喜欢你。”

      任由扭头看着肩上的手,用手指着雷亦铭。
      雷亦铭啧了一声收回手:“这只手是干净的!”
      “这样的喜欢我可无福消受。”任由捏起衣肩微微凑近闻了闻。
      “说了干净的!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雷亦铭对任由含不遮掩的嫌弃动作表示不服。

      任由长这么大没少被表白,不过都是女孩儿,有认真的,有单纯喜欢他的脸的,有为了钱的。
      任由哪能想到自己第一次被同性表白会是如此场景,被一个骗了他钱、很喜欢他的脸、表现得十分深情的自己四年的朋友,光表白还不够,还帮他出了个柜。
      真是惊天动地泣鬼神。

      “哎,我都有点心疼陶欣了。”雷亦铭想到什么又叹了口气。
      “嗯?”任由不知道他怎么又把陶欣搬出来了,眼神里有点迷茫。
      “陶欣啊,自己的哥哥和自己喜欢的人都是gay。”雷亦铭说。
      “你说什么呢?”任由奇怪地看着雷亦铭,迷茫加深几分。
      “陶欣喜欢你你感觉不出来?”雷亦铭问。

      “她跟你说的?”任由问。
      “没,我能感觉得到。”雷亦铭连啧几声。
      任由松了口气:“那就是你感觉错了,你的感觉最不准了。”
      “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感觉错了。”雷亦铭不服。
      “我说错了就是错了,别问。”任由说。
      “哦。”雷亦铭还想争辩但闭嘴了。

      “唉,你有认识的律师吗?咨询一下陶杰的事。”任由说。
      “你问我?魏氏法务部随便一个不够你咨询的吗?”雷亦铭坐直。
      “......我小舅已经很久没给我过好脸色了,你看我还敢去他面前提这事吗?这不找骂吗?”任由想起上午和小舅之间零下十度的气氛,打一寒颤。

      “笑死我了你,就你这样还跟陶杰放狠话呢,我不差那三十万不代表我会轻易放过你,剩下的话留着和我的律师说吧!”后半句话雷亦铭是掐着嗓子说的,阴阳怪气地模仿任由。
      “我真操了,气势不能输啊。”任由没绷住笑了出来,“所以有没有认识的律师啊你。”
      “我节后帮你问问吧。”雷亦铭还在笑。
      “行。”任由点了点头,“不急。”

      “那我们中午吃什么?”雷亦铭换了话题,看了眼电视右下角的时间,“这都下午了。”
      “吃火锅。”任由想了想。
      雷亦铭摇头:“又吃火锅?我怎么感觉最近一直在吃火锅,我看见火锅就要吐了。”

      “呕......”姜恪撑着马桶圈跪在卫生间的瓷砖地上干呕半天,但由于起得早还没吃午饭,什么都没能吐出来。
      姜恪没有回出租房,而是回了和父母的家,因为一段时间没住人,进门灰尘味便扑面而来。
      平时也不是晕车的人,不知道是这股灰尘味道惹的还是太饿导致的,姜恪竟觉得空荡荡的胃里翻江倒海,一阵一阵的恶心。
      “操。”姜恪堪堪起身,洗了把脸,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了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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