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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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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任由只觉得自己嘴贱,非要开那么个玩笑,往人伤口撒盐,此刻的无措内疚之情远超方才的失落,占据上风,他看着说完沉默在那的姜恪,抿了抿唇,下定决心般开口:“抱歉。那个...我也没有父母。”
忘记是在哪里看到的了,安慰一个人的最办法的第一步,就是让对方知道自己能够感同身受。
姜恪刚被勾起的一些不知道是郁闷还是思念还是什么别的玩意儿的情绪一个急转弯滑向了懵逼,他甚至觉得任由诡异的安慰脑回路让他有点儿想笑,即使现在这个情况绝对不允许他笑出声。
姜恪抬眼对上任由做错事的小狗一样认真地眼神,顿时笑意全无,他后悔刚才说了实话,害得任由愧疚,害得任由要揭开自己的伤疤,明明本可以装作无事地嘻嘻哈哈糊弄过去的。
任由还在脑子里思考措辞,回忆安慰一个人的最好办法第二步,就听见姜恪开口:“抱歉。”
任由编好的安慰话语消失得无影无踪,两个人沉默着,谁也没有再说什么。
不知道是谁的手机响了打破寂静,没有人拿出手机查看。
“那......”任由回过神,站起身扯了扯衣服,“打扫得差不多了,那我先回去了。哦,沙发套窗帘什么的你记得拆下来洗洗。”
不等姜恪的回答,他转身加快速度走出了门。
听见关门声,姜恪才点了点头,随后反应过来人早就看不到了,倒是煤球进了房间,越过他跳上床,埋进被子里呼呼大睡起来。
姜恪在地上坐了会儿,重新打开床头柜抽屉,拆了包烟,走去阳台打开窗点了一根抽着,拉开窗帘的时候落了一脑门灰。
回到家,任由发现刚才响的是自己的手机。
【陶欣】:我哥回来了。
【陶欣】:现在在家。
这是陶欣三个月来第一次主动联系自己。
说不上来看到这条消息时的感受,任由三个月前以为找到陶杰时会把他打一顿,可仅仅过了三个月,自己竟然就变得如此平静。
发呆间手机再次响起。
【雷亦铭】:陶欣和你说了没?陶杰那孙子还敢回来!
【雷亦铭】:老子一下酒都醒了!
【雷亦铭】:你准备怎么弄他丫的。
因为陶欣这条消息,任由估摸着自己今晚又得失眠。
虽然没了三个月前的冲动,任由还是有很多问题想听陶杰回答。
为什么一声不吭离开。
为什么......背叛自己。
左右是睡不着觉,任由做出了决定,给雷亦铭发去消息。
【游来游去】:走。
【游来游去】:现在去他家找他问清楚。
【雷亦铭】:对!现在就去!万一这b明天又跑了!
任由和雷亦铭几乎是同时抵达陶欣家楼下。
“乔妍和我说她还有十分钟到。”雷亦铭一边敲字一边说。
“你叫她来的?”任由只在路上和陶欣说了要和雷亦铭过来。
雷亦铭连忙摆手:“陶欣告诉她的,她自己非要来。”
“她来干什么,大晚上的,这事和她又没关系。”任由皱了皱眉。
“说到底你和陶杰的事跟我也没关系啊。咱五个人之前玩得那么好,陶杰突然一声不吭卷钱跑了,现在陶杰回来,她怎么可能不来?”雷亦铭说。
“你说陶杰到底为什么啊?”雷亦铭想不通,四年的朋友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待会就知道了。”任由又何尝想得明白。
陶欣陶杰和父母住在一起,怕打扰叔叔阿姨休息,他们没直接上去,想先给陶欣打个电话。
电话铃声从楼道里响起,老旧小区单元楼的防盗门早已没了作用,失职地敞开着。
楼里有人跺了下脚,不灵敏的声控灯没有反应,楼道里仍旧是一片漆黑,那人又连着跺了两回脚,声控灯才应声亮起。
昏暗的灯光照亮两道身影,一个推搡着另一个朝他们走来,是陶欣和陶杰。任由把拨出还未被接通的电话挂断。
兄妹两从小打到大,陶杰就没赢过,全无反抗之力。
陶欣扯了一把陶杰的衣领,把人推到任由跟前。
“我爸妈睡了,我估摸着你们差不多快到了,就把他押下来了。”陶欣在和任由对视上前移开了目光。
“麻烦你了。”任由说。
“小由......”陶杰低着头叫了一声。
按理说,任由和雷亦铭关系最好,毕竟幼儿园就认识,除了高中,两人一直在同所学校。陶杰是任由上了大学才认识的室友,后来通过陶杰认识了小一届的陶欣和乔妍。
可除了亲戚,朋友里,只有陶杰会叫任由小由,任由起初嫌肉麻,可嘴长在人家身上堵不住,时间长了也就听习惯了。
现在时隔三个月冷不丁再次听到陶杰这么叫自己,任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只觉得恶心。
“你还有脸叫小由?你他妈坑死他了!”雷亦铭气不打一处来。
陶杰把头埋得更低。
“别这么叫我。”任由皱眉。
雷亦铭倒是直接搭上了陶杰的肩膀,皮笑肉不笑道:“旅游开心吗?分享分享游记呗?”
陶杰脸色变了变,他离开时只和家里人说自己要去旅行,陶欣在听说哥哥把任由投店里的钱都转走时还以为他在开玩笑,直到任由拿出陶杰转走卡里钱的证据。
而陶杰也再也没回过他们消息。
任由不愿意进小舅公司,毕业和陶杰一拍即合,决定自己创业,开一家咖啡店。
陶杰拿不出多少钱,负责出力。起初投入的三十多万启动资金都是任由出的。
刚开始,陶杰确实负责,跑店铺,做市场调研,研究咖啡品类都很上心。
四年来的交情让任由放心的把开店资金交给陶杰。
他不怕和陶杰这个店办砸亏本,但也没想到陶杰会做出携款跑路的事。
首当其冲的愤怒消散后,填充的便是担心和不解。
哪怕小舅指着他的鼻子说他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任由也没有报警,他一直在等陶杰主动回来给自己一个解释。
一辆摩托车发出轰鸣声席卷着风浪从几人边上开过,过了几秒又折回在众人身边停下。
“我去,又开过头了!陶欣你们小区是迷宫吧!”乔妍长腿一抬,跨下车,摘了头盔。
“第三个路口左转第二栋,是你自己一直记错好吗?”陶欣往乔妍那凑了过去,“也不知道谁家在前面,让你这么惦记。”
“只想去你家呀宝贝。”乔妍用手往后梳了梳头发,挽救被头盔压塌了的发型。
乔妍又笑着跟任由雷亦铭打招呼,轮到陶杰时收了笑容,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也不是个谈事的地儿,都杵在大门口,有人晚归回来该被吓到了。”
雷亦铭环视四周,发现能坐的只有不远处给大爷下象棋用的石桌石凳。
去那只能三个人站边上观摩任由陶杰对弈。
不合适不合适。
“去FOX吧,给我们旅行回来的陶店长接风。”任由提议,斜了一眼陶杰。
FOX是他们经常去的一家清吧。
没有普遍的夜场氛围,打着暖黄色调的灯光,摆放着很多布艺饰品。
为了彰显老板的品味,店里总是放着轻缓的小众英文歌曲,好处是不用刻意放大讲话音量,适合他们晚上没地方去的时候小聚喝酒唠嗑。
陶杰不吱声,雷亦铭和乔妍一同叫好,顺着任由的话打趣要给陶店长接风。
如果不是路上几人心照不宣地保持着把陶杰围在中间的队形,生怕他跑了,倒真像是要去给久别重逢的朋友办接风宴。
“搞得跟看犯人一样,我又不会逃。”陶杰察觉到后说。
“你逃了三个月的事还要我再提醒你一遍吗?”陶欣声音没有什么起伏。
亲哥做出这种事让她在这群朋友里抬不起头,即使没人认为这事和她有瓜葛,待她和从前无异。
“你倒先喊上冤了,人的脸怎么能这么大呢。”乔妍翻了个白眼附和道。
“你脸是真的大,这么晚了,一句失恋,我就抛下我的狗出来陪你喝酒。”姜恪坐下,看着对面的男人道。
话虽这么说,其实姜恪心里挺感激林越能喊他出来一块待上一会,他现在并不想待在冷清的出租房。
“你来得还挺快,我以为还有一会呢。”林越看了眼时间。
“我搬到这边来了。”姜恪往面前的酒杯里加了两块冰。
“你搬家了?原来的房子呢,不会卖了吧?”
林越把自己的杯子递到姜恪面前,姜恪顺势往他杯子里添了几块冰。
“租的房子。没卖,怎么可能卖啊,我爸妈就留这栋房子给我了。”姜恪脑海里又闪过任由说自己没爸妈的样子。
他也和自己一样吗?
“你怎么不跟我说啊?你搬家我都没来帮忙。”林越有些不满。
狗倒是在姜恪朋友圈看到了,他觉得以姜恪现在的状况,养条狗或许是好事。
事实上,在得知姜恪父母过世的消息后,他只在葬礼上见过一次姜恪。
姜恪在葬礼上没流一滴眼泪,只是礼数周全地接待着来宾。
他严重怀疑,要不是除了他和几个叔叔阿姨的朋友以外没有人来参加这场葬礼,姜恪可能连葬礼都不会让他来参加。
葬礼结束后,他一直等着姜恪来找自己聊聊,哪怕只是什么都不说哭一场。
林越和姜恪认识了这么多年,他知道姜恪现在在世界上能够交心的人只有他了。
可他几次发去试探性的消息,姜恪都回复得像没事人一样,反倒宽慰起他让他别多想。
而几次约见都被姜恪以忙为借口推脱,忙估计不假,他这段时间要处理太多事情,可推脱也不假,他没什么心情。
姜恪像一颗严丝合缝的......蛋?不让自己出现一丝裂缝。
一旦到达极限点炸开,必然会碎成一小片一小片,连补缝的机会都没有了。
今天是周六,明天不用上班,林越决定用自己分手需要陪伴为借口来陪伴姜恪。
但他一向嘴笨不会安慰人,更别提是强行要安慰一个并不想被他安慰的人。
约出了人倒不知道怎么切入话题了。
“我也没多少东西,今天还碰上个同事帮忙,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姜恪说。
“同事?男的女的?这么热心?”林越有些疑惑,从没听姜恪提过哪个同事。
“男的。”姜恪回忆了一下笑了,“是挺热心,贼自来熟一小孩。”
见林越投来八卦的眼神,姜恪收起了笑。
“别问我了。”姜恪正色道,“说说你吧,不是说是要共度一生的人吗,怎么分了?陈薇把你甩了啊?”
“就是不太合适。”林越面不改色说出编好的敷衍理由,要是陈薇知道得削死他。
姜恪有些意外:“你们都在一起四年了,四年才发现不合适啊。”
“四年算什么?大把中年离婚的夫妻在一起十几年才发现不合适的。”林越面不改色,“你这种母单不懂。”
林越又把话题转到姜恪身上:“你说你都二十五了还没谈过恋爱,凭你的条件不至于谈不上吧?”
“我就是没遇到喜欢的。”姜恪说。
“你不会喜欢男的吧?”林越压低了声音。
“没遇到喜欢的女孩我也没遇到喜欢的男孩啊?你怎么得出的结论。”姜恪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也不是没可能,谁知道呢。”
林越清了清嗓子:“你要是真喜欢男的我也没意见,男的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找一个对你好的。”
林越说着说着像是被自己感动到了,没控制住音量,旁边一桌两对情侣都看了过来。
“小点声。”姜恪有点无语。
店里正放着一首英文歌,姜恪单曲循环过很长一段时间,跟着轻哼了两句。
门口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店里走进了三男两女,在靠门口的位置坐下。
“这家酒吧生意真不错啊。”林越说。
姜恪背对着门,没有回头,从周围座位都坐满了人就能看出酒吧生意有多好。
找了张六人坐,陶欣和雷亦铭一左一右把陶杰夹在中间坐下,任由和乔妍坐在对面。
“要先叙叙旧,还是直接开始你的狡辩?”任由点了单盯着陶杰。
本来任由还担心过会不会是陶杰出了什么意外急需那笔钱,可看着陶杰完好无损地回来,和那心虚躲闪的目光,任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小由,我是一时糊涂。”陶杰一下一下地扣着手指。
“十个罪犯有九个都是这么说的。”乔妍一拍桌子。
“钱呢?”任由懒得听陶杰废话。
“被骗了。”陶杰说。
几个人一同看向陶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