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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一次逃跑 ...

  •   承认喜欢蒋随舟这件事,并没有给钟杳杳带来丝毫“真相大白”后的轻松,反而像打开了一个潘多拉的魔盒,释放出更汹涌的恐慌与无措。

      这个秘密沉甸甸地压在她心上,让她一夜未眠。

      天光微亮时,她顶着一对浅浅的黑眼圈从床上坐起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见他。

      至少,今天不能。

      她还没想好要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他。她害怕自己的眼神会泄露心事,害怕自己一个不经意的脸红就会出卖灵魂。喜欢,这个曾经只出现在偶像剧和小说里的词语,一旦和现实中那个太过熟悉的人绑定在一起,就变成了一场浩劫。

      她几乎是手忙脚乱地从衣柜里抓出校服换上,胡乱地用梳子扒拉了两下头发,连早餐都没顾上吃,背起书包就准备出门。

      经过客厅时,妈妈正端着牛奶从厨房出来,惊讶地看着她:“杳杳?今天怎么这么早?这才六点半。”

      “啊……我,我们班今天好像要早读。”钟杳杳含糊地编了个理由,不敢看妈妈的眼睛。

      “早读?你们老师没在群里通知啊……”

      “是临时通知的!”她一边飞快地换鞋,一边强作镇定地回答,“我先走了,妈,早餐我不吃了!”

      不等妈妈再问,她已经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拉开门窜了出去。

      站在自家门口,她习惯性地朝斜对门那扇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往常的每一个清晨,她都会在这里,或耐心或不耐烦地等待着门后的那个人睡眼惺忪地走出来,然后两人一路吵吵闹B闹地去学校。

      那曾是她生命中最习以为常的风景。

      可现在,那扇门仿佛成了一头会吞噬她所有冷静的猛兽。

      钟杳杳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那股熟悉的、想要等待的惯性,转过身,几乎是小跑着冲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的那一刻,她透过金属门的反光,看到了自己紧张得有些发白的脸。

      这是她记忆里,第一次,没有等蒋随舟就独自去上学。

      这场笨拙而慌乱的逃跑,正式拉开了序幕。

      因为到得太早,教室里空无一人。

      钟杳杳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从书包里拿出课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空荡荡的课桌上,显得格外冷清。她竖着耳朵,听着楼道里渐渐响起的脚步声,每当有熟悉的频率靠近,她的心都会猛地抽紧。

      七点刚过,黎珈妤打着哈欠走进了教室。

      “我的天,杳杳,你今天吃错药了?居然比我还早?”

      看到好友,钟杳杳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没,就是醒得早。”

      黎珈妤在她身边坐下,一眼就看到了她脸上的疲惫和眼底的乌青,凑过来小声问:“怎么了?昨天想通了,然后激动得一晚上没睡着?”

      钟杳杳的脸“唰”地红了,她心虚地把头埋进书里,闷闷地说:“别胡说,我是在预习功课。”

      黎珈妤“切”了一声,显然不信,但也没再追问。

      没过多久,教室后门传来一阵熟悉的喧闹声,是蒋随舟和他的几个哥们儿。

      钟杳杳的背脊瞬间僵直。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个高大的身影走进了教室,带着清晨微凉的空气和一股少年人特有的活力。她甚至能分辨出他把书包扔在座位上时发出的那声闷响。

      她将自己的脸更深地埋进书本里,用长长的头发遮住侧脸,努力扮演一个沉浸在知识海洋里的好学生。

      她感觉到一道目光似乎在自己身上停留了几秒。

      那目光像是有温度的,烫得她后颈的皮肤都开始发麻。她攥紧了手里的笔,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千万别过来,千万别跟我说话。

      她在心里疯狂地祈祷着。

      也许是她的祈祷起了作用,那道目光很快就移开了。她听到蒋随舟和宋南乔开始讨论昨天的球赛,声音懒洋洋的,一如往常。

      钟杳杳悄悄松了口气,却又觉得心脏的位置空落落的,像是被谁挖走了一小块。

      一整天,钟杳杳都像在玩一场一个人的捉迷藏。

      课间操,她特意等到队伍快要带出教室时才慢吞吞地跟在最后面,全程低着头,坚决不往三班的方向看一眼。

      去小卖部买水,远远看见蒋随舟和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地走过来,她立刻转身,假装是去洗手间,躲在隔间里,直到外面的说笑声走远了才出来。

      午休时间,她拉着黎珈妤,破天荒地主动提出去学校最偏僻的那个食堂吃饭,只因为那里离高一教学楼最远,蒋随舟他们绝对不会去。

      黎珈妤被她这一系列反常的举动搞得哭笑不得。

      “我说,钟杳杳同学,你这是在干嘛?演谍战片吗?”端着餐盘,走在去“偏远食堂”的路上,黎珈妤忍不住吐槽,“你至于吗?喜欢他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搞得跟做了贼一样。”

      “我……我还没准备好。”钟杳杳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我怕他看出来。”

      “看出来又怎么样?他要是也喜欢你,那不正好?”

      “不可能!”钟杳杳立刻反驳,语气激动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他怎么可能喜欢我!他身边有林微雨那样的……我算什么?”

      一想到林微雨,想到那天在食堂,蒋随舟自然地吃掉她夹的排骨的画面,钟杳杳的心就像被泡进了柠檬水里,又酸又涩。

      她在他心里,大概永远都是那个可以随意开玩笑、随意欺负,却跟“喜欢”二字毫不沾边的发小、哥们儿。

      如果被他知道了自己的心事,他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她很奇怪?会不会觉得尴尬,然后离她更远?

      她不敢想。

      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她就觉得呼吸困难。

      所以,只能逃。

      “行行行,你说不可能就不可能。”黎珈妤叹了口气,有些心疼地看着她,“那你打算一直这么躲着他?你们可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钟杳杳沉默了。

      是啊,她能躲到什么时候呢?

      这个问题,她没有答案。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放学。

      下课铃声一响,钟杳杳就开始飞快地收拾书包,那架势,仿佛晚一秒就会有生命危险。

      “走了走了!珈妤,快点!”她催促着还在慢悠悠整理笔记的黎珈妤。

      “急什么啊,赶着去投胎啊?”黎珈妤被她拽得一个踉跄。

      “我……我突然想起来,城南那条街新开了一家文具店,我们去看看吧!”钟杳杳又一次搬出了蹩脚的借口。

      城南那条街,和她们回家的路完全是相反的方向。

      黎珈妤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图,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钟杳杳,为了躲一个人,你至于让我们绕半个城回家吗?”

      “哎呀,就当是散步了嘛!求求你了!”钟杳杳抱着她的胳膊,使劲地晃。

      看着好友那张写满了“快答应我不然我就要哭了”的脸,黎珈妤终究还是心软了。

      “服了你了。走吧,我的‘逃亡公主’。”

      两人拉拉扯扯地冲出教室,钟杳杳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蒋随舟的座位,拉着黎珈妤,从教学楼的另一侧楼梯飞奔而下。

      夕阳将她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那条需要绕远的路,果然人烟稀少。两人并肩走着,钟杳杳一直低着头踢着路边的小石子,沉默不语。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黎珈妤忽然开口,“你今天躲了他一天,他肯定已经发现了。”

      钟杳杳踢石子的脚顿住了。

      “发现了又怎么样,”她小声嘟囔,“他大概……也不会在意吧。”

      或许,他根本就没注意到她的消失。他身边那么热闹,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这个念头让她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黎珈妤看着她故作无所谓的样子,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有些事情,别人说再多都没用,总要自己想明白才行。

      比平时晚了将近半个小时,钟杳杳才回到家。

      身心俱疲。

      这种疲惫不是来自多走了的那段路,而是来自一整天精神上的高度紧张。她感觉自己像一个上紧了发条的木偶,此刻发条松了,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把自己摔在床上,用枕头盖住脸,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世界终于清净了。

      然而,这份清净并没有持续多久。

      “嗡嗡——”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兀地振动了起来。

      钟杳杳的心也跟着那振动,猛地一跳。

      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僵持了几秒,她还是伸出手,颤抖着拿过了手机。

      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三个字:蒋随舟。

      他发来一条微信消息。

      钟杳杳做了一个深呼吸,才点开了那个对话框。

      消息很简单,只有一句话:“今天怎么回事?”

      就是这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却像一块巨石,重重地砸进了她刚刚才勉强平静下来的心湖里,激起了千层浪。

      他发现了。

      他真的发现了。

      他是在质问吗?还是……在关心?

      钟杳杳的大脑飞速运转,无数种猜测和可能性在她脑海中翻腾。

      她应该怎么回?

      说实话?——“因为我喜欢你,我不敢见你。”——不行,这会把她自己吓死。

      继续撒谎?——“我今天身体不舒服。”——可她明明在学校活蹦乱跳了一天。

      装作没看见?——可他知道她这个时间肯定到家了。

      钟杳杳盯着那个对话框,手指在输入栏上方悬停了许久,打出了一行字:“没什么事啊,就是早上起得早,放学想去逛逛文具店。”

      她读了一遍,觉得解释得太多,太刻意,像是在掩饰什么。

      删掉。

      又打:“今天有点事。”

      太敷衍了,他肯定会追问。

      删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对话框顶端的“对方正在输入…”想必已经出现了无数次又消失了。

      她能想象到,手机另一端的蒋随舟,该是何等的莫名其妙。

      就在她纠结得快要把头发都揪下来的时候,手机又“嗡嗡”振动了一下。

      还是他发来的。

      这次更简单,只有一个标点符号:“?”

      这一个问号,比千言万语都更有压迫感。它清晰地传达了他的疑惑、不解,甚至可能还有一丝丝的不耐烦。

      钟杳杳的心被这个问号狠狠地刺了一下。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最终,她闭上眼睛,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用尽全身力气,在屏幕上敲下了一个字,然后按下了发送键。

      “嗯。”

      发送成功后,她像是扔掉了一个烫手山芋,立刻将手机反扣在床上,屏幕朝下。

      她不敢再看。

      她用这个最冷漠、最疏离、最能终结话题的字眼,亲手在他们之间划下了一道清晰的界线。

      房间里一片死寂。

      钟杳杳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怔怔地望着天花板。

      早上偷偷溜走,课间仓皇躲避,放学绕路而行,现在,又用一个冰冷的“嗯”回复了他带着困惑的关心。

      她成功地躲了他一整天。

      这场笨拙的“逃跑”计划,从执行层面来看,堪称完美。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里一点胜利的喜悦都没有?

      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失落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它们像藤蔓一样,密密麻麻地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好像……把他弄丢了。

      是她亲手,把他从自己身边推开的。

      眼眶毫无预兆地一热,一滴滚烫的泪,顺着眼角滑落,无声地没入了枕头里。

      原来,第一次逃跑的滋味,是这么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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