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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日记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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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寻烟一夜无眠。
晨光透过纱帘，在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坐在窗前，手中的素描本摊开在膝头，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纸上的轮廓。那些他画了无数遍的线条，如今终于有了清晰的归属。
沈停云。
这个名字在唇齿间滚过，带着一种奇异的熟稔。他合上素描本，起身走到书柜前，从最顶层取下一只蒙尘的铁盒。
铁盒里是些零碎的小物件，大多是他年少时的珍藏。一枚褪色的校运会奖牌，几支用秃的铅笔，还有一本边角卷曲的笔记本。他翻开笔记本，里面是些稚嫩的涂鸦和零散的句子，大多已经模糊不清。
只有最后一页，用铅笔重重地写着一行字，又被狠狠地划去，只能勉强辨认出“约定”二字。
什么约定？和谁的约定？
谢寻烟闭上眼，努力在记忆的迷雾中搜寻。恍惚间，他似乎听见少年清亮的声音在说：“等我们长大了……”
后面的内容听不清了，只有一阵尖锐的头痛袭来。
他揉了揉太阳穴，将铁盒重新收好。手机就在这时响起，屏幕上跳动着裴照寒的名字。
“烟烟，今天有空吗？”裴照寒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小心翼翼，“我和昭昭想去看看画展，一起？”
谢寻烟几乎能想象出电话那头，裴照寒与卫昭交换眼神的模样。他们总是这样，小心翼翼地守护着他，生怕触及那些被遗忘的过往。
“好。”他应道，目光落在窗外的晨光上，“什么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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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停云站在落地窗前，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辆。晨光中的城市清醒而忙碌，而他却沉浸在一种奇异的恍惚中。
昨夜送谢寻烟回家后，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瘦小的少年，蹲在墙角轻声啜泣。他想走过去，却怎么也迈不开脚步。最后，那少年抬起头来，脸上挂着泪珠，却对他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
那张脸，分明是年幼的谢寻烟。
手机震动打断了他的思绪。助理发来消息，提醒他今天的行程安排。沈停云扫了一眼，回复道：“上午的会议推迟。”
他需要去一个地方。
沈家的老宅坐落在城西，自从父母移居海外后，这里就空置下来，只定期有人打扫。沈停云很少回来，那些模糊的童年记忆对他来说并不愉快——严厉的父亲，沉默的母亲，还有空荡荡的大房子。
但今天，他有一种强烈的冲动，要回到这里。
老宅保持着五年前的样子，连客厅那架老钢琴摆放的位置都没有变。沈停云走上二楼，推开自己童年卧室的门。
房间很整洁，像是博物馆里的展品，所有物品都规规矩矩地待在原位。他在书桌前坐下，拉开抽屉，里面是些旧课本和练习册。
最底下压着一本硬壳笔记本。沈停云不记得自己有过这样的本子。他拿出来，翻开第一页，稚嫩的笔迹写着：“送给停云，祝你生日快乐。”
落款处只有一个模糊的“烟”字。
他的心猛地一跳，继续翻下去。本子里贴满了各种各样的树叶和花瓣，都已经干枯发黄，每一页都标注着日期和地点。
“今天和烟在槐树下找到了四叶草。”
“烟说这片枫叶像小手掌。”
“槐花开了，烟摘了一串别在我衣领上。”
字迹从稚嫩逐渐变得工整，记录着两个少年共同度过的春夏秋冬。沈停云一页页翻看，那些被遗忘的时光在字里行间缓缓苏醒。
最后一页贴着一张拍立得照片，是两个少年肩并肩坐在树上的背影。照片右下角用钢笔写了一行小字：“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沈停云的手指轻轻抚过那行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酸涩而又温暖。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谢寻烟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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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展设在城东的美术馆，主题是“记忆的碎片”。谢寻烟站在一幅抽象画前，画布上交织着混乱的色块，却莫名让他感到心悸。
“这幅画叫《遗忘》。”裴照寒在他身边轻声说，“艺术家说，他想表现的是记忆崩塌又重组的瞬间。”
谢寻烟没有回应。他的目光被画布中央那一抹极淡的褐色吸引，那颜色让他想起某个人的眼睛。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他拿出来，看到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时，心脏漏跳了一拍。
“喂？”他接起电话，走向一旁的休息区。
“是我，沈停云。”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抱歉打扰你。”
“没关系。”谢寻烟靠在墙上，目光仍追随着那幅画，“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斟酌词句。
“我找到一本旧日记，”沈停云终于开口，“里面记录了很多……我们小时候的事。”
谢寻烟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我们小时候？”
“嗯。”沈停云的声音很轻，“我们曾经是很好的朋友，谢寻烟。”
朋友。这个词在谢寻烟心中激起涟漪。他想问，仅仅是朋友吗？
“你在哪里？”谢寻烟问，“我想看看那本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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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停云在美术馆外的咖啡厅等着。谢寻烟走进来时，他正望着窗外发呆，侧脸在午后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利落。
谢寻烟在他对面坐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沈停云将日记本推到他面前：“应该是你送给我的。”
谢寻烟翻开本子，那些干枯的花叶和稚嫩的字迹映入眼帘。陌生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仿佛看见两个少年在槐树下奔跑，在枫林中嬉戏，在夏夜的星空下许下稚嫩的誓言。
“我不记得了。”他轻声说，指尖抚过一片干枯的枫叶，“这些事，我一点都不记得。”
沈停云注视着他：“医生说，我们可能都经历了创伤性失忆。”
“我们？”谢寻烟抬起眼，“你是说，你也不记得？”
沈停云点了点头：“五年前，我出了一场车祸。醒来后，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谢寻烟的心猛地一沉。五年前，正是谢家遭遇变故，他也失去部分记忆的时候。这难道只是巧合？
“那你为什么留着这本日记？”他问。
“我不知道。”沈停云坦白道，“我甚至不记得有这本日记。今早不知为什么，就是想回老宅看看，然后找到了它。”
两人陷入沉默，各自消化着这个惊人的发现。
窗外，阳光正好，树影婆娑。咖啡厅里流淌着轻柔的音乐，是那首肖邦的夜曲。
谢寻烟忽然想起什么，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取出素描本，推到沈停云面前。
“这是我画的。”他说，“多年来，我一直以为这只是我想象中的人。”
沈停云一页页翻看，那些素描从青涩到成熟，记录着同一个人的成长。最后一页，是昨夜宴会上的他，眉眼间的神情捕捉得惟妙惟肖。
“你画了我这么多年。”沈停云的声音有些沙哑。
“而我直到昨晚才知道是你。”谢寻烟轻声说。
裴照寒和卫昭站在美术馆门口，透过玻璃窗看着咖啡厅内的两人。
“他们找到了彼此的线索。”卫昭轻声说。
裴照寒叹了口气：“希望这次，命运能对他们温柔一些。”
阳光透过玻璃窗，在桌面上投下交错的光影。沈停云和谢寻烟坐在光影两侧，像是两条迷失已久的河流，终于找到了彼此的轨迹。
那些被遗忘的爱，正悄然汇流，等待着破土而出的时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