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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看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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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的早晨下起了细雨。
谢寻烟站在公寓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被雨水打湿的街道。九点四十五分，他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缓缓停在楼下。
他拿起早已准备好的伞，却在出门前犹豫了一瞬，将伞放下，只穿了件带帽子的薄外套。
沈停云见他从楼道里跑出来，连忙打开车门：“怎么没带伞？”
“雨不大。”谢寻烟坐进车里，轻轻抖了抖外套上的水珠。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比平时少了几分疏离，多了些稚气。
沈停云递给他一条干净的毛巾：“擦擦吧，别感冒了。”
毛巾是深灰色的，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气，与沈停云身上的味道一致。谢寻烟接过来，轻轻擦拭着头发和脸颊。
去美术馆的路上，雨渐渐停了。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洒下来，在湿漉漉的街道上形成一道淡淡的彩虹。
“看。”沈停云轻声说，目光望向车窗外的天空。
谢寻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道彩虹很淡，几乎要融进灰白色的云层里。然而就在这一瞬，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清晰的画面——两个少年并肩坐在山坡上，望着雨后的彩虹，其中一个少年正兴奋地指着天空。
“怎么了？”沈停云注意到他的恍惚。
谢寻烟轻轻摇头：“只是想起...小时候好像也很喜欢看彩虹。”
沈停云的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我今早翻看那本日记，里面提到我们曾经为了看彩虹，翘了下午的课。”
这个细节让谢寻烟的心微微一动。他完全不记得这件事，但那个闪回的画面却如此真实。
美术馆里，莫奈的早期作品展区人不多。他们在一幅描绘塞纳河畔的油画前驻足，画面上灰蓝色的河水与岸边的绿树形成柔和的对比。
“这个时候的他还在探索光影。”谢寻烟轻声说，“还没有后来那种破碎的笔触。”
沈停云侧头看他：“你更喜欢他哪个时期的作品？”
“都喜欢。”谢寻烟的视线依然停留在画作上，“早期有早期的扎实，晚期有晚期的灵动。就像一个完整的人生，每个阶段都有不可替代的价值。”
这番话让沈停云沉默了片刻。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许：“你说得对。人生的每个阶段都有其意义，即使是那些被遗忘的。”
他们继续在展厅里漫步，偶尔交流对某幅画的看法。谢寻烟发现沈停云对艺术有着出乎意料的理解，不是泛泛而谈，而是能精准地捕捉到画作中最打动人心的细节。
在一幅描绘花园的油画前，沈停云忽然停下脚步。
“这幅画...”他微微皱眉，“让我想起一个地方。”
画面上是茂盛的绣球花丛，蓝紫色的花球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谢寻烟注视着那些花朵，心脏忽然急促地跳动起来。
“城南的那个废弃植物园。”他脱口而出。
沈停云猛地转头看他：“你也记得？”
谢寻烟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个地名，就像不知道为什么会画下沈停云的侧脸一样。那些被遗忘的记忆，似乎正以各种方式悄然回归。
“我不确定。”他最终说，“只是突然想到这个地方。”
沈停云的目光深邃：“那里确实有一片这样的绣球花。小时候，我们经常去那里玩。”
这个认知让谢寻烟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他们之间的联结比想象中更加深厚，那些被时光掩埋的过往，正一点点浮出水面。
参观完展览，他们在美术馆的咖啡厅小憩。窗外的天空已经完全放晴，阳光明媚得仿佛早晨的雨从未下过。
“下周末，”沈停云搅拌着杯中的咖啡，状似随意地提议，“要不要一起去那个植物园看看？”
谢寻烟轻轻挑眉：“你还记得怎么去？”
“大概记得。”沈停云的唇角微微上扬，“就算不记得，也可以找找看。”
这一刻，谢寻烟在他眼中看到了与自己同样的好奇与期待。他们对彼此的过去都充满了探寻的欲望，不是因为责任或义务，而是出于一种本能的吸引。
“好。”谢寻烟点头，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掩饰着内心的波动。
离开美术馆时，沈停云在纪念品商店前停下脚步。他买了一套莫奈画作的明信片，递给谢寻烟。
“给你的。”他说，“或许能给你的插画带来灵感。”
谢寻烟接过明信片，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沈停云的手掌。那一瞬间的触感让他想起昨晚的游戏，想起那条简单的“我想你了”。
“谢谢。”他轻声说，将明信片小心地收进包里。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沉默着，各自沉浸在思绪中。谢寻烟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忽然希望这条路能再长一些。
到达公寓楼下时，沈停云再次没有立即解锁车门。他转头看向谢寻烟，目光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今天很开心。”他说。
谢寻烟点头：“我也是。”
他推开车门，却又在踏出车外前回头：“那本日记...如果你发现什么有趣的片段，可以告诉我。”
沈停云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好。”
谢寻烟站在路边，目送沈停云的车子远去。阳光暖暖地照在他身上，他忽然觉得，这个春天比以往任何一个都要温暖。
回到公寓，他将那套明信片一张张摊开在桌上。最后一张是莫奈晚期的《睡莲》，模糊的笔触，朦胧的色彩，却蕴含着惊人的生命力。
他拿起铅笔，在素描本上轻轻勾勒。不再是记忆中的少年侧脸，而是今天在美术馆里，沈停云站在画作前的背影。宽阔的肩膀，挺拔的身姿，微微侧头时露出的下颌线条。
笔尖在纸面上流畅地移动，仿佛这个画面早已刻在他的记忆深处。
而那些被遗忘的时光，正如这素描一般，一笔一笔，缓缓重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