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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陶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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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像是被按下了慢放键。谢寻烟继续着他的画廊工作,沈停云也忙于公司的各项事务,但每周的见面成了心照不宣的约定。
周三午后,谢寻烟正在整理下一季度的展览计划,手机轻轻震动。是沈停云发来的照片——那本日记的某一页,上面稚嫩的笔迹记录着两个少年在植物园搭建“秘密基地”的经过。
“记得这个吗?”附言简短,却让谢寻烟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他凝视着照片上的字迹,努力在记忆的迷雾中搜寻。隐约间,他似乎闻到雨后泥土的气息,看到两个浑身是泥的少年抬着一块旧木板,笨拙地想要在灌木丛中搭建一个小屋。
手指在屏幕上悬停片刻,他回复:“不太记得,但能想象那个画面。”
沈停云的回复很快:“周末有空吗?裴照寒说新开了家陶艺工作室。”
这个邀约来得突然,却又顺理成章。谢寻烟轻轻扬起唇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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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的陶艺工作室里弥漫着黏土特有的湿润气息。裴照寒和卫昭早已到场,正围着围裙,对着转盘上歪歪扭扭的陶胚发愁。
“你们来得正好!”卫昭如释重负地招呼他们,“照寒已经毁了两个胚子了。”
裴照寒不服气地指着自己面前的“作品”:“这明明很有抽象美。”
沈停云低笑一声,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围裙,自然地帮谢寻烟系上背后的带子。这个动作做得流畅自然,仿佛已经重复过无数次。谢寻烟的背脊微微僵直,感受到沈停云的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他的后颈,带来一阵微妙的战栗。
“谢谢。”他轻声说,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
四人各自在转盘前坐下,指导老师耐心地讲解着基本技巧。谢寻烟学得很快,不一会儿就能让黏土在掌心间顺畅地旋转,逐渐形成一个匀称的杯壁。
“这不公平!”裴照寒哀叹,“为什么你的手这么稳?”
谢寻烟但笑不语,专注地修整着杯口的弧度。忽然,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
“这里再薄一点比较好。”沈停云的声音近在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
谢寻烟的手微微一颤,转盘上的陶胚差点变形。沈停云及时稳住他的手,引导着他的指尖轻轻按压黏土。那一瞬间,谢寻烟仿佛能感受到沈停云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直达心底。
“像这样。”沈停云低声说,却没有立即松开手。
指导老师在一旁笑道:“两位配合得很默契啊。”
谢寻烟这才意识到他们保持了怎样的姿势,轻轻抽回了手。余光里,他看见裴照寒和卫昭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各自完成了自己的作品。谢寻烟做了一套简单的茶杯,沈停云则做了一个造型别致的花瓶。等待作品晾干的间隙,四人坐在休息区喝茶。
“说起来,”裴照寒忽然想起什么,“下周五是林薇的生日,她组了个局,让我们务必把你们都带去。”
谢寻烟轻轻蹙眉。他对大型聚会始终不太适应,特别是与不太熟悉的人。
“如果你不想去,没关系。”沈停云仿佛看穿他的犹豫,轻声说。
卫昭接过话头:“其实人不多,就我们几个,加上林薇和她的男友。听说她男友也是我们高中的,比我们低一届。”
这个信息让谢寻烟稍稍放松了些。他点点头:“好,我去。”
作品烘干后,他们各自包装好自己的陶艺。谢寻烟捧着那套茶杯,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对沈停云说:“你的花瓶,要不要我帮你画点图案?烧制前还可以上色。”
沈停云微微一愣,随即微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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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晚上的聚会设在一家私房菜馆的包间。谢寻烟到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齐了。林薇热情地迎上来,身边站着一个戴眼镜的斯文男子。
“寻烟,这是我男朋友周明,比我们低一届,可能你们没什么印象。”林薇介绍道。
周明推了推眼镜,笑容腼腆:“其实我记得谢学长,高中时经常看到你和沈学长在一起。”
这句话让包间里有一瞬间的安静。谢寻烟下意识地看向沈停云,发现对方也正望着自己。
“是吗?”谢寻烟轻声问,“我们...经常在一起?”
周明点点头:“是啊,经常看到你们在图书馆学习,或者在操场打球。那时候好多女生偷偷羡慕你们的友谊呢。”
谢寻烟的心微微一沉。原来在旁人眼中,他们只是“友谊”。
晚餐在轻松的氛围中进行。周明是个健谈的人,讲了许多高中时的趣事,其中不乏沈停云和谢寻烟的片段。每一个细节都像一块拼图,慢慢填补着谢寻烟记忆中的空白。
“最印象深刻的是有一次校运会,”周明回忆道,“谢学长参加长跑时摔倒了,沈学长直接从看台上冲下去,那个着急的样子...”
裴照寒轻轻咳嗽一声,打断了周明的话:“都是陈年往事了。”
沈停云端起茶杯,神色平静:“那么久的事,难为你还记得。”
周明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说多了,讪讪地笑了笑,转移了话题。
晚餐后,林薇拿出生日蛋糕,大家唱了生日歌,分食蛋糕。谢寻烟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的夜景出神。忽然,一杯温水递到他面前。
“没加糖。”沈停云说,“记得你不喜欢太甜的。”
谢寻烟接过水杯,指尖轻轻擦过沈停云的手。这个细微的体贴让他心头一暖,却也带着说不清的酸楚。
“谢谢。”他轻声说,抿了一口水,“周明说的那些事...你记得多少?”
沈停云的目光悠远:“和你一样,大多不记得了。但听他讲述时,脑海中会闪过一些画面。”
“我也是。”谢寻烟轻声承认。
聚会结束后,沈停云照例送谢寻烟回家。车子行驶在夜晚的街道上,两人都沉默着,各怀心事。
到达公寓楼下时,谢寻烟没有立即下车。他转头看向沈停云,夜色中那双眼睛格外深邃。
“下周,”他轻声说,“你的花瓶,我可以开始画了。”
沈停云微微一笑:“好,随时欢迎。”
谢寻烟点点头,推开车门。走进公寓大楼时,他回头看了一眼,沈停云的车依然停在原地,驾驶座的车窗降下一半,那双眼睛在夜色中闪着微光。
这一刻,谢寻烟忽然明白,有些感情即使被遗忘,也会在灵魂深处留下印记。而那些印记,正随着每一次相处,一点点苏醒。
就像被泥土覆盖的种子,终将在春光中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