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雪松白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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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厌不可避免的想到过去，在没遇到周悸之前，那段一个人生活的日子。
他七岁上了小学，江远明彻底投入工作，原先还会不时关心下，随着他的长大，像是觉得他已经足够大，逐渐对他不管不问，所有事情都交给请来的阿姨。
阿姨刚开始还本分老实的干着，到后来看江远明不管不问，也就开始放肆，甚至偶尔会忘掉江厌，忘记给江厌准备晚饭，不在意江厌在外面的时间一天比一天晚。
直到那个人的到来，幸福是他给的，后面几年无边的痛苦也是。
放学后他就跟着那个人到那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家，房子不大，甚至可以说很小，两室一厅，开放式的厨房，到处是他们生活的气息。
他进了门先把书包丢在沙发上，鞋歪七扭八的脱下，他光脚就要走在冰冷的地板，小腿却被人不轻不重打了一巴掌：“穿鞋。”
江厌撇撇嘴，乖乖穿上，然后粘着人一路进了厨房，在旁边等待，期待着今天会吃什么。
十几岁的少年，江厌已经需要仰头才能看到人的下巴，他看不到那人做饭，于是厨房在某一天多了一张小凳子，江厌站上去正好到人肩膀，可以看清一切。
哪怕后面几年江厌长的高了，那张小凳子也还心照不宣的一直放在那里。
只是到最后，那张凳子连着房子一起，成为江厌之后行事愈发疯癫的心魔。
江厌之后在某天回想起来，会怀疑所有是不是只是他的幻想，那些不过是他站在椅子上欺骗自己给自己做的每一顿。
他垂眼看着沈景湛煎完鳕鱼，正要装盘，突然开口：“我想吃面。”
空气沉默一阵。
江厌跟人莫名其妙僵着，其实也不是很想吃，就是突然口不择言，话不过脑。
他刚想开口说算了，就听眼前的人声音冷冽：
“冰箱里有意大利面，自己拿。”
“我要番茄的。”
沈景湛不咸不淡看他一眼，江厌住了口，没再挑刺。
意面本身就不怎么耗费时间，十多分钟也就全部做好，江厌下意识端起碗，卷起面条，伸到人面前，抬起的手愣在空中。
沈景湛撩了下眼皮，一言不发的看着江厌。
江厌同他对视片刻，掩饰般扯扯嘴角，低头把卷好的面条吃掉，错过眼前的人幽深晦暗的眼神。
接下来江厌一直心不在焉，连调戏沈景湛的话都没心思说，吃完靠在沙发上，散漫的看着沈景湛收拾桌面。
江厌懒洋洋的仰头，直勾勾盯着他的背影，直白而极具攻击性的眼神，茶色的瞳孔透着一点也不掩饰的偏执和贪恋。
沈景湛感受到身后强势而热烈的视线，却像丝毫不在意，动作也没卡顿一下，就这样收拾完所有，走到江厌面前，自上而下的俯视他：
“吃饱了？”
像是要赶人的语气。
“沈少爷厨艺居然也这么好么？”江厌不答，只是一点点试探着。
“还有谁？”
江厌愣了下，原本想说的话卡在嘴边，呆呆的看着人，像是没反应过来。
沈景湛低头直视着江厌，一点点靠近，凌厉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没得到想要的回答，沈景湛的目光肆意，江厌被刺的几乎想要退后逃避。
“没……没谁，就家里的阿姨。”江厌慌乱着回答，语气心虚。
“是么。”
语气淡淡，不知信没信。
江厌转移话题：“有没有酒，好久没喝了。”
“酒柜那边。”
江厌顺着他指的方向从酒柜挑出他常喝的，度数不算高，江厌没细看，没发现瓶身右下角的角落，写着特供风味高浓度酒精。
第一口江厌其实就感觉到不太对劲，但脑子已经开始晕乎乎的，没办法思考更多，他抱着酒，呆呆的坐在沙发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啜饮。
喝过酒醉了的人没心没肺。
而江厌本身就随心所欲，醉了之后更是张扬。
“沈！景！湛！”江厌一字一顿，用力的喊着人。
沈景湛应声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江厌神色茫然又无辜，瘫在沙发上，看到人出现在眼前，眼睛一亮，不由得弯着眼角笑了出来，茶色的瞳孔剔透明亮，倒影全然只有他一个人。
沈景湛喉结动了动，眼底的情绪快要溢出来。
“你，去给……本大少爷，拿吸管。”江厌命令道。
人没动，江厌又催促了一遍。
平常嚣张跋扈的人喝了酒，醉了之后语调含糊，强硬的要求没了气势，反而像在撒娇。
沈景湛双眸微微一沉，一动不动的盯着眼前的人。
江厌定定的望着眼前的人，眼角弯了笑着看沈景湛，平常不常见的梨涡也在此刻显现出来。
他半直起身子，两只手环抱过沈景湛，脸低低的贴在某人的手臂上，依恋般蹭了蹭。
全然的欢喜依赖，在酒精的催化下，一点点展现在沈景湛面前。
沈景湛倾低下来，拇指一点点摩挲着江厌下巴，眼神晦暗不明，低头去吻上已经闭上眼的某人。
时间一点点过去，江厌感觉到一点呼吸困难，他推了推前面压着的人，却被眼前的人错认为是逃避，一双手扣在他的后脑勺，用力加深。
“唔……很难受，你放开！”江厌转过头，把手挡在下巴前，凶巴巴的。
沈景湛看着他的模样，心脏猛烈跳动开来，不管不顾吻上江厌挡着的手。
江厌吓了一跳，慌乱的退开，却被步步紧逼，被从上往下一点点啄吻。
恰在此时，江厌放在桌面的手机震动亮屏，显示有新的讯息。
他们同时转过头看去，是来自下午刚加了联系方式的女孩。
她在先是发了一个卖萌的表情包作为开头，接着很有礼貌的询问江厌，这周六有没有时间去看电影。
沈景湛意味不明的扯扯唇，低声诱哄：“想去看电影么？”
江厌先是摇摇头，片刻后又点点头。
“不想和她看，想自己看？”沈景湛解读。
“我要和你看。”
语调认真又真挚。
沈景湛静静的看着他，抬手揉了揉江厌一头炸毛：“明天能记起来再说吧。”
像是不服气沈景湛哄小孩的语气，江厌瞪着眼拿脑袋拱他的手心，钻木取火一样。
江厌喝了酒闹了一会眼皮已经撑不住了，昏沉的脑袋不住的一点一点，还是不肯闭眼，手固执的抓着人，好似担心一秒钟没抓住，人就会跑了似的。
沈景湛塞了个枕头让江厌睡的更舒服，就这样静立在他的旁边。
江厌慢慢的睡过去，雪松白巧一样的气息在他身边，没再做光怪陆离的梦境，反而久违的想起从前的事。
江城多大，江厌没量过，但他知道家里的别墅每道墙有多少个自己长，一个楼梯有几个小阶梯，还知道除了阿姨只有他自己住在这里。
小孩怕黑，怕鬼，怕一个人，胆小又爱哭，无论过去多久，那种害怕的心悸仍然让江厌厌恶。
而江顾野是从天而降的天使。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突然的声音吓了小江厌一跳，哭噎的动作卡了下，吸了吸鼻子才回答道：“这个花园太黑了，我害怕……”
这座花园是小江厌回家的必经之路，四周的绿植植株高大，对大人是绝佳的欣赏，对小孩却全然换了模样，如同进了热带雨林一般，给小江厌带来无边的恐惧。
“你跟在我后面。”稚嫩的声音却充满力量。
小江厌蓄了泪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人，脆生生的伸出手，抓住天使的一片衣角。
他看着被自己手紧紧攥住的衣角，手汗把衣服弄的皱巴巴的，于是他松了松，却被前面的人呵斥：“抓好。”
于是小江厌又重新抓紧，两只手相碰，带出一掌心的黏湿。
“哥哥……”小江厌低下头，眼泪太多眼睛装不下，一颗颗砸落在地板上：“你叫什么名字呀？”
“江顾野。”他的声音不知为何卡了一下。
“顾野哥哥！”小江厌笑的甜甜的，笑盈盈的喊着他的名字。
“嗯。”他淡淡的应了一声。
自此之后，小江厌在花园踌躇不前时，顾野总会从天而至，如骑士带着公主披荆斩棘，小江厌一颗心全然依赖着他。
到后来，江远明安排的阿姨沉迷上了麻将，常常出门和好友三聚五聚，偌大的别墅只剩下一个人。
于是小江厌在出了花园之后，总是找个灯光明亮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或者在麦当劳坐着，直到阿姨回了别墅，小江厌才会姗姗而去。
正是缺觉的年纪，不过几天，小江厌的精神状态江直线下降，黑眼圈比起大熊猫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晚上去做贼了？”终于在小江厌又一次绊倒自己时，江顾野冷冷开口。
“阿姨不在家，我不敢一个人待在家。”小江厌困得不行，迷迷糊糊的说着。
江顾野沉默了一会，看着江厌再次把自己绊了一跤后重果断决定，再次开口：“去我那边住。”
江厌就这样跟在人后面，拥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拥挤又狭小。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雪松白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