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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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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芮宥书的小院子里，除了陈程，其他人也会不时闯入。芮宥书现在已经习惯开着院门了，裹着毯子躺在懒人沙发里，或看书或写作，任由一帮年轻人来来去去。
有时候邻居阿姨们见到他，也会进来坐坐。当然，依旧有人想给他介绍对象，被他用“对象在城里”的说法糊弄过去了。
他也骑上了陈程送给他的那辆电动车，每天自如地穿梭在村子的各处。用陈程的话来说就是，不管去哪，拧一把电门的功夫就到了。
有时陈程也会和他一起，两人或者各开一辆，或者共乘一车，漫无目的地在田野间游荡。
他们常会去河堰上看老人放风筝，一来二去便熟了。这天，他们和老人女儿互加了微信。
老人女儿叫赵彩凤。她说，曾经觉得这个名字太俗气，现在才明白，那是父亲寄予她最美好的期望。
“你是作家！我看过你写的书！”赵彩凤很快从芮宥书的朋友圈发现，作家‘柚子味’就是他。
“嗯。”芮宥书忍不住笑了：“我觉得我要换个微信名了。”
但当老人问他做什么工作时，他却说：“没工作，家里蹲。”
老人又问在哪里读书，父母做什么的。意图越来越明显的对话，让两个年轻人很快察觉到了什么，赵彩凤连忙阻止：“爸，你快别说了！”
“我看小芮人挺好，长得也俊！”赵父总是乐呵呵的：“年轻人别害羞，有想法就处处看嘛。”
二人面面相觑，芮宥书想，大概老爷子以为他这么天天过来，是为了追人家闺女。
想到这，他连忙解释：“我就是特别喜欢您做的风筝。”
“喜欢好啊！”老人更高兴了：“喜欢我教你做，阿凤手艺也不错，你可以跟她学！”
得，越描越黑了。
“我也能学嘛？”一旁的陈程心里一动，一个念头毫无预兆地冒了出来：如果我为芮宥书做一个风筝，他会不会很开心？
“行啊！”老人十分爽快，陈程这一打岔，他刚才那点心思早飞了，一本正经地对陈程说：“学这个不怕人多，就怕年轻人半途而废，要学就好好学，当门手艺做。”
“好！”陈程郑重点头，像做保证。
回程的路上，芮宥书骑着电动车，陈程蜷着两条长腿坐在后座。
“哥，赵大爷是不是看上你了。”陈程声音闷闷地，听起来心事重重。
芮宥书轻斥：“怎么说话呢！”
“哎，你别不承认！”陈程抬高了嗓门：“他想让你做他女婿呢！”
“好像是。”芮宥书不再辩解：“那又怎么样？也得你情我愿。”
他想说的是，那也得他和赵彩凤两个人乐意才行。陈程却理解成他个人愿不愿意。
“那你愿意吗？”他又追问：“彩凤姐长得好漂亮。”
“小梅也很漂亮！”芮宥书回敬他。
“那不一样……”陈程低声说：“我配不上她。”
芮宥书一把刹住了车。
“下车！”
陈程一脸茫然，还是乖乖下了车。
“没几步了，走回去。”芮宥书解释：“方便聊天。”
陈程：“哦……”
“你说你配不上小梅，那她父母给你们房子，门店，你为什么不肯接受？”芮宥书问。
陈程一时语塞，不明白芮宥书为何旧事重提。
“你看，你只要接受了，你们就可以共同经营一个家，哪里还有什么配不配的。”芮宥书继续说。
陈程低头思索，不知该如何作答。
“你喜欢小梅吗？”芮宥书又问。
陈程一愣，继而苦笑：“没有人会不喜欢小梅吧。”
的确，小梅漂亮，性格好，家境好，很难不让人喜欢。
但随即，陈程又解释：“我对她不是那种喜欢。”
“那个时候，大家一起哄，我们就交往了。可是……相处越久我就觉得，她从小是被父母宠大的……我不是说她娇气，小梅一点都不娇气。”
“就是，所有人都爱她，我给不了她那样的生活。”
“我觉得我们不是一路人。”陈程总结。
芮宥书深深地看着他，良久，他突然说：”上车吧，这车死沉，推着走太累了！”
陈程：“……”
两个人骑车刚到路口，就见陈程店外围了不少人，芮宥书把车停稳，店里几个人也站了起来。
陈程一下车，看到人群里的人，立刻走了过去。
“姐，你怎么来了？”陈程走向人群中间一个带孩子的年轻女人，女人约二十七八岁，身形削瘦，面容有些憔悴却依旧清秀，眉眼与陈程有些相似。
“这真是姐弟俩啊！”
“长得真像！”
“都怪俊的！
邻居七嘴八舌地议论着。陈程的姐姐，陈应楠一见到弟弟，不由地先擦了一把眼泪：“三儿，你怎么这么瘦了？”
陈程有些无措，他连忙让姐先坐下来，说：“姐，你别哭，出什么事了？”又看向姐姐带来的孩子：“这是小星啊？都长这么大了？”
那女孩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跟陈程长得很像，眼睛却大很多，小脸被风吹得有些皴裂，仍能看出是个漂亮的孩子。
陈应楠的眼泪更止不住了，她也顾不得周围还有人，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哭着说：“她也才九岁啊……还不到十岁……”
她擦着眼泪，压抑的委屈和愤怒终于决堤：“这么小的孩子，爸妈死活不上她上学了！给多少钱都不让读。说是因为我当年多读了几年书，才跑远了不回家！他们看小星学习好，怕她书读多了心就野了，将来也留不住！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陈程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当初没能读下去，父母的说法是学习一般，就没必要浪费那么多钱再读了。没想到成绩优异的小星他们仍然有借口不给读书！
邻居也纷纷打抱不平：“哪有这样当父母的！”
“就是！什么年代了！不给小孩读书犯法！”
“造孽啊……”
议论一番后，也觉得这样围观人家家事不好，众人便各自找借口散去了。
女孩见姐姐哭了，懂事地拉着她的手，紧紧依偎在她腿边。
陈程以为芮宥书也会走，回头却见他停好车，拉张凳子坐了下来，远远地坐着。
“我把家里的户口本偷来了！”陈应楠说：“三儿，我是想，你要是能帮忙看着你妹妹，也就两年。我在这边给她找个学校，好歹让她把小学上完。等上初中，我再想办法！”
陈程看着那本暗红色的小册子，心直往下沉，他想了想说：”姐，我能做的一定会尽力！你先别急，我明天……明天就去打听学校！”
一直沉默旁观的芮宥书此时走上前，他蹲下身，与小女孩目光平齐，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转头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芮宥书，并不回答。
“要留下来的话……”芮宥书说：“我来帮忙问问。”
“哥！”陈程十分意外，他看向芮宥书，眼里有感激，也有不确定：“如果太麻烦的话……”
“太麻烦的话，就说服你父母。”芮宥书笑着说：“不让孩子读书是违法的，可以告他们。”他语声轻慢，没人发现，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寒意。
第二天，芮宥书便带着陈程和陈星去镇上的小学。学校离陈程的住处不过一公里。
接待他们的是位女校长，头发花白，年纪与芮宥书的爷爷相仿，但保养得宜，面容十分慈祥。
说明来意后，校长看向陈星，温和地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呀？”
陈星眼神怯生生的，却口齿清晰地回答：“我叫陈星，星星的星。”
“好名字！”校长点点头，又问：“以前学习怎么样呀？”
陈星犹豫了一下，陈程连忙替她回答：“我姐说，学习还不错。”
陈星点点头：“妈妈说，不好好学习，就不给我上了……”
校长闻言一愣，无奈地笑了笑。她沉吟片刻，打开抽屉，拿出几份表格递给陈程：“这个学期已经开学了，只能先办借读……把表格填好，我来帮你们申请。”
手续办得异常顺利。一切落定，芮宥书心下稍安，校长却叫住了他。
她仔细端详着他的脸，眼神温和：“孩子，我没看错的话，你是芮建德老哥的孙子吧？”
芮宥书有些意外：“您认识我爷爷？”
“说起来，我们那时候也算是一块长大的……”校长说：“今年和去年，你爷爷给学校捐了款。”
原来是这件事。
是前两年，他在的乡村小学捐款后跟爷爷随便提了一嘴，爷爷说，既然都是捐款，能不能给老家的学校捐一点？
爷爷说，他虽然只读过几年书，却知道读书的好，若是可以，他也希望给家乡一点回报。
芮宥书便以爷爷的名义，每年为学校捐一笔钱。没想到，这才两年，他就不在了。
回去的路上，陈程察觉到芮宥书有些心事重重，明明校长已经答应了借读，难不成……
“哥，是不是没办成？”陈程有些愧疚：“不然……就算了。大不了我想办法守着，怎么也让小星把书念下去。”
“呃……不是……”芮宥书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影响了两个孩子，芮宥书赶紧笑笑：”转学的事基本定了，回去材料备齐就好。我就是……”
他顿了顿，转而说：“这是件喜事，晚上我们出去吃饭吧，叫上姐姐一起。”
事情办妥，陈应楠就准备离开了。临行前，她掏出一卷裹得紧紧的钱，塞进陈程手里：“三儿，别太省着，平时多吃点！钱也别急着给我，我够用！”
陈程急忙推拒：“我不要！姐，你也不容易！”
“拿着！”陈应楠语气坚决：“小星的事定了，我心里也踏实了！钱你拿着，往后小星用钱的地方也多。”
两个人推来推去，最后陈梦楠把钱塞进陈星手里，抹了一把眼泪，匆匆地走了。
姐姐走后，陈程把钱数了数，一共四千五百块。
她都凑不足五千，怕是身上的钱都给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