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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晚宴风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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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当天,苏屿对着穿衣镜反复调整领口,镜中的自己裹在一身深灰色定制西装里,显得有些陌生。这是沈砚特意让人送来的成衣,剪裁贴合得仿佛为他量身打造,却让习惯了牛仔外套的苏屿浑身不自在——布料挺括得硌人,袖口的纽扣都要费半天劲才能扣好。他对着镜子深吸一口气,指尖还残留着熨烫后的余温,心里既紧张又有些雀跃。当他站在沈砚公寓楼下时,黑色宾利的车门打开,沈砚走下来的瞬间,目光就牢牢粘在了他身上。平日里总带着青涩气的摄影师,换上正装后像被打磨过的璞玉,肩线挺拔,腰线利落,原本略显凌乱的头发被精心梳理过,露出光洁的额头,一双清澈的眼睛在傍晚的路灯下,像盛着碎星般愈发迷人。沈砚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脚步都慢了半拍。
“很合适。”沈砚走上前,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他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个丝绒小盒,打开后露出一枚银色羽毛胸针——羽毛的纹路雕刻得栩栩如生,尾端还缀着一颗细如碎钻的晶石,设计简约却透着精致。“戴上吧,算是配饰。”他递过去时,指尖不经意擦过苏屿的手背,惹得苏屿猛地缩了一下。
苏屿捏着冰凉的胸针,手指都有些发颤。他试着往西装翻领上别,要么找不准位置,要么针脚总挂住布料,急得鼻尖都冒了薄汗。沈砚在一旁看了半分钟,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微微俯身靠近。他的动作很轻,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气——那是沈砚常用的古龙水味道,冷冽中又透着一丝暖意。苏屿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呼吸拂过颈侧,温热的气息让他的皮肤瞬间绷紧,连呼吸都放轻了。沈砚的指尖捏住胸针,另一只手轻轻扶着他的衣领固定位置,针尖穿过布料时,苏屿的身体猛地僵住,脸颊像被火烤过一样发烫,耳尖更是红得快要滴血。“别动,快好了。”沈砚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安抚的意味,等他直起身时,苏屿还维持着僵硬的姿势,心跳得像要撞碎胸腔。
晚宴设在沈家老宅,一座藏在市中心的中式庭院。朱红大门敞开着,门口挂着盏盏红灯笼,暖光映在青石板路上,晕出层层叠叠的光影。庭院里种着大片桂树,晚风一吹,甜香就漫满了整个院子,古筝声从正厅飘出来,和宾客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到场的无一不是霖市的名流权贵:穿月白旗袍的夫人手腕上戴着翡翠镯子,走动时叮当作响;西装革履的商人端着香槟杯,谈笑声里都带着生意场上的试探。苏屿跟在沈砚身后,手指下意识攥紧了西装袖口,他的西装虽然合身,却不像旁人的那样缀着知名品牌的标识,在珠光宝气的人群里,总觉得自己像个闯入者。他尽量把下巴放低,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可那些或好奇、或审视的目光扫过来时,还是让他忍不住想往沈砚身后躲。
“阿砚,这位是?”一个拖着长音的女声从旁边传来,苏屿抬头,就见一位穿绛红色织金旗袍的中年女人走了过来,她发髻上插着赤金步摇,手里捏着一方绣着牡丹的丝帕,正是沈砚的二伯母沈赵氏。她的目光像探照灯似的在苏屿身上扫了一圈,从他的头发看到鞋子,最后落在他胸前的羽毛胸针上,眼神里的审视几乎要穿透人。
“二伯母,这是苏屿,我的合作伙伴。”沈砚往前半步,不动声色地将苏屿挡在身后一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他的手轻轻碰了碰苏屿的手腕,像是在给她传递安心的信号。
“合作伙伴?”沈赵氏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她故意拖长了声音,让周围几位宾客的目光都聚了过来,“我还以为是你带回来的女伴呢——老爷子前两天还跟我念叨,说盼着你早点成家立业,也好给沈家开枝散叶。”她的目光又扫过苏屿的袖口,见那布料虽然质感好,却没有她熟悉的奢侈品牌标识,语气里的轻视更浓了:“苏先生看着面生得很,是做什么的?”
苏屿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局促,抬眼迎上沈赵氏的目光,不卑不亢地回答:“我是个摄影师,目前和沈氏集团合作‘霖市记忆’文化推广项目。”他的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没有丝毫怯懦。
“摄影师?”沈赵氏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轻笑一声,那笑声尖锐得像指甲划过玻璃,“阿砚,你怎么找了个摄影师当合作伙伴?这种抛头露面、连社保都不一定稳定的职业,可配不上我们沈家的项目——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我们沈氏没人了呢。”她身边的几位女眷也跟着附和着笑起来,那些笑声像细针似的扎在苏屿心上。
苏屿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正想开口反驳“摄影不是不稳定的职业”,手腕却被沈砚牢牢握住。沈砚的掌心温热干燥,传递过来的力量让他瞬间冷静下来。“二伯母,”沈砚的声音冷了下来,眼神也沉了下去,“苏屿的才华在摄影界有口皆碑,这次‘霖市记忆’项目能拿下文化局的扶持,全靠他的作品打动了评审。沈氏的项目需要的是能创造价值的人,不是看职业是否‘稳定’,更不是看家世背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起哄的宾客,语气里的压迫感让空气都静了下来,“而且,我的合作伙伴,轮不到旁人来置喙。”
沈赵氏没想到沈砚会为了一个外人当众顶撞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赤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语气也尖刻起来:“你……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为了沈家好!”
“爷爷来了。”沈砚适时地打断她的话,目光投向庭院入口。只见一位穿着藏青色唐装的老人走了过来,他头发花白却梳得一丝不苟,手里转着两颗油光锃亮的核桃,正是沈氏集团的创始人沈老爷子。周围的宾客立刻安静下来,连沈赵氏也收住了话头,脸上堆起恭敬的笑容。
沈老爷子的目光越过众人,径直落在苏屿身上,那目光深邃如古井,带着久经商场的锐利和探究,仿佛要把苏屿的底都看穿。他没说话,只是缓缓走到苏屿面前,绕着他转了半圈,目光在他胸前的羽毛胸针和紧攥的手指上各停留了两秒。“阿砚,这位就是你说的那个摄影师?”
“是的,爷爷。”沈砚上前一步,语气比面对沈赵氏时柔和了些,“苏屿很有才华,对光影和人文的捕捉都很有想法,这次的城市文化推广项目,他是核心摄影师,已经出了几组样片,反响很好。”
沈老爷子沉吟片刻,手指停住了转核桃的动作,他盯着苏屿的眼睛看了几秒,见这年轻人虽然紧张,却没有丝毫躲闪,眼神干净又坚定,终于缓缓点了点头:“年轻人,好好干。阿砚眼光向来毒,他看中的人,错不了。”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可这句话已经算是变相认可了,沈砚悄悄松了口气,苏屿也跟着放松了紧绷的肩膀。
晚宴进行到一半,苏屿实在受不了厅内的烟酒气和那些若有若无的打量目光,便借口去洗手间,独自溜到了庭院的角落。夜晚的风带着桂花香,吹在脸上凉丝丝的,终于吹散了些许憋闷。他靠在朱红廊柱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羽毛胸针——这是沈砚给的,也是他在这场宴会上唯一的“底气”。庭院里的亭台楼阁在月光下映出斑驳的影子,远处正厅传来觥筹交错的声音,衬得这里格外安静。苏屿心里有些复杂:沈砚的世界是玉盘珍馐、锦衣华服,而他的世界是街头巷尾的烟火、相机里的光影,两者就像两条平行线,若不是这场合作,根本不会有交集。今天的晚宴,不过是让他更清楚地看到了这道鸿沟。
“在想什么?脸都皱成一团了。”沈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几分笑意。苏屿回头,就看到他端着两杯酒走了过来,黑色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白色衬衫的领口松开一颗扣子,少了几分宴会上的疏离,多了些烟火气。
苏屿连忙站直身体,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脸:“没什么,就是不太习惯这种场合。”沈砚把一杯酒递给她,酒杯是水晶的,握着冰凉,酒液呈琥珀色,是温和的威士忌。“我也一样。”沈砚靠在廊柱上,和他并排看着庭院里的月光,“从小到大,我都在这种场合里周旋,听着那些虚与委蛇的奉承,早就腻了。”他转头看向苏屿,目光柔和下来,“刚才二伯母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她就是那样的性子,嘴碎但没坏心。”
“我没事。”苏屿笑了笑,抿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暖不了心里的失落,“她说的也是事实,我确实和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们谈的是几个亿的生意,我想的是怎么拍好下一张照片,怎么凑够下个月的房租。”
沈砚沉默了片刻,突然上前一步,伸手轻轻拂去苏屿发间沾着的一片桂花瓣。他的指尖带着酒的微热,触碰到头皮时,苏屿的身体又僵了一下。“苏屿,不要妄自菲薄。”沈砚的声音低沉而认真,目光专注地看着他,仿佛要看到他心里去,“你的才华,你的坚持,你镜头里那些藏着温度的画面,都是你最宝贵的东西。在我眼里,这些比所谓的身份地位、家财万贯重要得多。”他的目光像月光一样温柔,又带着一种能让人安心的力量,“世界从来不是用财富划分的,是用心。”
苏屿的心猛地一跳,像被重锤敲了一下,他看着沈砚的眼睛,那里面清晰地映着自己的影子,干净又专注。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傻傻地站着,连呼吸都忘了。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将彼此的身影拉得很长,桂花香漫在空气里,连风都变得温柔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又暧昧的氛围。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得像风铃的女声响起:“阿砚哥,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你好久了!”一个穿着粉色蓬蓬裙的年轻女孩跑了过来,裙摆像盛开的花朵,她亲昵地伸手就想去挽沈砚的胳膊,看到苏屿时,脚步顿了一下,好奇地眨了眨眼睛:“这位是?”
“这是苏屿,我的合作伙伴。”沈砚不动声色地往旁边侧了半步,避开了她的手,语气恢复了几分疏离,“这位是林薇薇,林氏集团的千金。”他特意加重了“合作伙伴”和“千金”的语气,像是在划清界限。
林薇薇上下打量着苏屿,目光从他的胸针扫到鞋子,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敌意。她从随身的珍珠手袋里拿出一支口红,漫不经心地补着妆:“苏先生,听说你是个摄影师?能和阿砚哥合作,真是好运气呢——多少人挤破头都想和沈氏合作,都没这个机会。”她的语气里带着居高临下的优越感,仿佛苏屿能得到这个机会,全是靠运气。
苏屿不喜欢林薇薇身上那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傲慢,也听出了她话里的嘲讽,便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不想在这种场合起争执,更不想给沈砚添麻烦。
沈砚看出了苏屿的不适——他的指尖又开始攥紧袖口,这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沈砚对林薇薇露出一个公式化的笑容:“薇薇,我和苏先生还有工作上的事要谈,失陪了。”说完,便自然地抬手搭在苏屿的肩膀上,带着他往庭院外走。苏屿能感觉到肩上的温度,心里的不适瞬间消散了大半。
走在回家的路上,宾利车内的氛围灯调至柔和的冷光,映得苏屿的侧脸格外安静。他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霓虹灯影,心里乱糟糟的像团毛线。他不知道自己对沈砚是什么感觉——是感激他一次次维护自己?是欣赏他在商场上的果断和私下里的温柔?还是……有了更进一步的情愫?他只知道,和沈砚在一起的时候,他会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会暂时忘记生活的压力和身为小摄影师的窘迫。
“苏屿。”沈砚突然开口,打破了车厢里的沉默。他转头看向苏屿,路灯的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看不清神情。苏屿猛地回过神,对上他的目光,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沈总,您说。”他下意识地坐直身体,语气也变得恭敬起来。
沈砚看着他拘谨的样子,忍不住低笑了一声,那笑声冲淡了车厢里的尴尬。“下次,林氏集团有个慈善晚宴,我还想请你当我的伴。”他顿了顿,补充道,“以合作伙伴的身份。”
苏屿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又猛地加速跳动起来。他慌乱地移开目光,不敢再看沈砚的眼睛,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沈总,我们只是合作伙伴,这样会不会不太合适?”他试图用“合作伙伴”这个身份来掩饰自己的慌乱,可耳尖的温度却出卖了他。
沈砚看着他泛红的耳尖和躲闪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那笑容里藏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宠溺。“我知道。”他的声音放得更柔了,“但我觉得,和你在一起,很舒服。不用戴面具,不用想那些利益算计,只是单纯地和一个人相处。”
车厢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只剩下两人清晰的心跳声。苏屿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他别过脸,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脸颊却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连脖颈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沈砚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的侧脸,车厢里的冷光映着他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