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绝境逢生 ...
-
沈砚捏着那张边缘磨亮的储蓄卡,指腹反复摩挲着卡面的纹路——那上面还残留着苏屿手心的温度。他将这笔钱连同自己仅剩的流动资金凑在一起,勉强给员工发了当月工资,支付了写字楼的租金。但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沈砚的眉头拧成了死结。财务报表上的红色赤字像烧红的烙铁,每一笔待支付的款项都像一座小山。办公室的百叶窗拉得严实,却挡不住天光渐暗,烟灰缸里塞满了烟蒂,空气里飘着淡淡的尼古丁味,几个核心员工路过他办公室时,脚步都放得极轻——他们都知道公司的困境,却没人提出离职,只是默默把加班时间从“九点”改成了“随时候命”。沈砚一拳砸在窗台上,冰凉的玻璃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这不是他一个人的战场,他不能让跟着自己的人失望,更不能让苏屿的信任落空。
苏屿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疼得像自己的心被攥住。他看着沈砚每天清晨眼底的红血丝,看着他把外卖送来的牛肉面推给自己,说“我在公司吃过了”,却在深夜偷偷泡一碗泡面;看着他接完合作方的拒接电话后,对着窗外发呆十分钟,再转身给自己一个笑脸说“没事”。苏屿悄悄翻出自己的摄影箱,里面整齐码着一沓沓作品画册,最上面一本的封面,是他冒雨在老巷拍的《青石板上的光》——那是他熬了三个通宵修图,拿下第一个小型摄影奖的作品。指尖划过画册上的水珠纹路,一个念头在他心里渐渐清晰:这些作品是他的心血,但沈砚是他的命。或许,他可以用这些作品办一场摄影展,既能筹集资金,也能让沈砚看到,他不是只能被保护的人。
他把这个想法告诉沈砚时,正坐在工作室的地板上,怀里抱着那本《青石板上的光》。沈砚刚从外面跑业务回来,衬衫领口沾着灰尘,听到这话,脱外套的动作猛地顿住。他走过去蹲在苏屿面前,伸手抚过画册封面,指腹停在那道被雨水打湿的镜头光晕上——他记得拍这张照片的那天,苏屿发着高烧,却非要去蹲守雨后的天光,回来时浑身湿透,冻得嘴唇发紫。“小屿,”沈砚的声音沙哑,“这张是你在雨里守了四个小时拍的,这张是你跟着挑夫走了二十里山路拍的人文纪实,还有这张……”他翻到一张沈砚在面馆低头喝汤的照片,背景是氤氲的热气,“这是你说‘最有生活感’的作品。这些都是你的命根子,我不能让你为了我卖掉它们。”
“沈砚,作品没了可以再拍,但你要是垮了,我去哪里再找一个你?”苏屿把画册按在他掌心,眼神亮得像老巷里的路灯,“这些作品能帮到你,就是它们最好的归宿。而且,我不是‘卖掉’它们,是让更多人看到它们——看到你带我走过的那些老巷,看到我们一起看过的日落,看到生活里藏着的那些暖光。”他伸手擦掉沈砚下巴上的胡茬,语气软了下来,“我也想证明给你看,我不是只会躲在你身后的人,我能和你一起扛。”
沈砚看着他眼底的坚定,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他想起苏屿拍每一张照片时的专注——蹲在青石板上调整光圈时,裤脚沾着泥点也浑然不觉;为了拍晨雾中的古镇,天没亮就爬起来,手里攥着暖手宝等光线;拍他的时候,镜头里总带着藏不住的笑意。这些作品里藏着的,是苏屿的梦想,也是他们的爱情。“好,”沈砚握紧他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苏屿心头一暖,“我陪你一起办。你负责艺术创作,我来跑场地和流程,我们一起扛过去。”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把工作室当成了战场。苏屿趴在地板上整理作品,从几百张底片里筛选出五十幅精品,每一张都用无酸纸仔细衬好,标注上拍摄时间和背后的故事——《巷口的修鞋匠》是他蹲了三天拍的,老人手上的老茧比镜头更有力量;《江边的拥抱》是沈砚无意间用他的相机拍下的,夕阳把两人的影子融成一团;《深夜的枸杞茶》拍的是沈砚熬夜时的侧影,台灯下的茶杯冒着热气。他还亲手设计展陈方案,用老木头做展架,缠上从古镇带回的麻绳,想让观众走进“他和沈砚的世界”。沈砚则四处奔波,跑遍了霖市的艺术展馆,不是租金太高就是档期太满;拉赞助时,一听到“沈砚”的名字,对方要么避而不见,要么冷嘲热讽“连沈家都不要的人,还想搞艺术”。
资金、场地、宣传,三座大山压得苏屿喘不过气。那天他又被一家展馆的负责人拒之门外,对方轻飘飘一句“穷摄影师别来凑艺术的热闹”,让他攥着展陈方案的手指都泛了白。回到工作室时,天色已经黑透,他瘫坐在地上,看着满地的作品,突然红了眼——不是为自己委屈,是怕辜负沈砚的期待。就在他用袖子偷偷擦眼泪时,工作室的木门被轻轻推开,风铃叮当作响,一个穿着深灰色西装、气质儒雅的男人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本卷边的《青石板上的光》画册。
“苏先生,打扰了。”男人走进来,目光扫过墙上贴满的展陈草图,最后落在苏屿泛红的眼角,语气温和,“我是季氏集团的季承言。昨天在市图书馆的小型摄影联展上,看到了你的《青石板上的光》,很受触动。”他把画册放在桌上,指着扉页上的签名,“我托人打听了你的工作室地址,冒昧过来,希望没有唐突。”
苏屿猛地站起身,差点碰倒身边的颜料罐。季承言的名字他如雷贯耳——季氏集团是霖市的龙头企业,涉及地产、艺术投资多个领域,季承言本人更是以“懂艺术的商人”闻名。他慌忙把散落的作品收了收,指尖还在发抖:“季总,您、您请坐。我……我没想到您会来。”他给季承言倒了杯温水,心跳得像要冲出胸腔,“您说喜欢我的作品,是真的吗?”话一出口就觉得唐突,脸瞬间红了。
季承言接过水杯,指尖碰了碰杯壁的温度,笑了笑:“当然是真的。现在很多摄影师追求技巧华丽,却丢了情感的温度,但你的作品不一样。”他走到《巷口的修鞋匠》初稿前,指着老人布满老茧的手,“这张照片里的光,不是镜头打出来的,是从生活里透出来的。我听说你在筹备个人摄影展?”
苏屿的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他看着季承言真诚的眼神,还是如实说道:“是……但现在遇到了些困难,场地和资金都还没落实。”他没说那些冷遇和嘲讽,只是低头搅了搅杯子里的温水,“可能……还需要再等等。”
“不用等了。”季承言放下水杯,身体微微前倾,语气认真,“季氏旗下的‘光尘艺术中心’,是霖市最顶级的展馆,我可以立刻给你腾出档期。资金方面,季氏负责全部展览成本,包括装裱、宣传、媒体邀约;宣传资源我会亲自对接,确保让霖市的艺术圈和商界都看到你的作品。”他顿了顿,补充道,“作为回报,摄影展的门票收益和周边衍生品收益,季氏分三成——这是投资,不是施舍。”
苏屿彻底愣住了,杯子里的温水晃出了涟漪。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光尘艺术中心是多少艺术家挤破头都想进的地方,季承言竟然愿意无条件提供?他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最后只是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哭腔:“季总,谢谢您!您放心,我一定会拿出最好的作品,不会让您失望的!”
季承言看着他泛红的眼眶,摆了摆手:“不用谢我,是你的才华值得这份投资。”他站起身,递过一张名片,“明天上午九点,让你的伴侣沈砚先生和你一起,来季氏集团签合作协议。我看了他之前的商业案例,是个有能力的人,或许我们以后还有更多合作机会。”
苏屿攥着那张烫金名片,直到季承言离开都没缓过神。他立刻给沈砚打了电话,声音激动得发颤。沈砚正在和一家小投资人谈合作,听到消息后,当场就推掉了后续的会面,驱车往工作室赶。推开门看到苏屿举着名片蹦蹦跳跳的样子,沈砚悬了几天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谨慎——他太了解商场的规则,季承言这样的人物,绝不会平白无故帮两个“落难者”。“小屿,”沈砚抱住他,指尖轻轻抚过他的发顶,“先别太激动,我们查一下季承言最近的动向,还有他和沈家的关系。”
“我已经让林舟去查了。”沈砚拿出手机,调出林舟发来的初步资料,“季承言和爷爷是忘年交,三十年前爷爷刚创业时,季家帮过沈家渡过难关。但近几年两家没什么商业往来,关系一直很淡。”他皱着眉,“他突然出手相助,要么是看在爷爷的面子,要么是有别的目的。不管怎样,签协议时我们要把条款看仔细,不能让你吃亏。”
“我知道。”苏屿靠在他怀里,指尖划过手机屏幕上的合作条款,“但林舟说,协议里没有任何不平等条款,甚至注明‘展陈方案由苏屿全权负责’。沈砚,就算有风险,这也是我们现在唯一的机会了。”他抬起头,看着沈砚的眼睛,“我相信我的作品,也相信你能护住我们的底线。”
签完协议后,摄影展的筹备如同按下了加速键。季氏的团队效率极高,三天内就完成了光尘艺术中心的场地布置:老木头展架上缠着苏屿带来的麻绳,暖黄色的射灯打在作品上,每一幅照片下方都配着手写的创作故事;入口处摆着苏屿拍的《江边的拥抱》巨幅海报,夕阳的金光从海报上溢出来,吸引着路人的目光。宣传方面,季氏动用了全城的户外广告、社交媒体推送,连霖市的文化频道都做了专题预告,标题赫然写着“用镜头捕捉生活温度——新锐摄影师苏屿个人展”。一时间,苏屿这个名字,从“沈砚的爱人”变成了“被季承言看中的摄影师”,那些之前嘲讽他的人,开始纷纷打听摄影展的门票信息。
开展当天,光尘艺术中心门口排起了长队。沈砚特意穿了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帮苏屿整理好衬衫领口,递给他一枚胸针——那是苏屿第一次获奖时,他偷偷买的。“别紧张,你的作品很棒。”沈砚握住他的手,“我就在旁边陪着你。”苏屿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展馆的大门。展馆里人头攒动,艺术界的泰斗站在《巷口的修鞋匠》前驻足,轻声和身边的人讨论光影运用;商界的大佬看着《深夜的枸杞茶》,笑着和沈砚打招呼;还有很多普通市民,在《江边的拥抱》前停下脚步,小声说“这张照片好暖”。一个小女孩拉着妈妈的手,指着《青石板上的光》说:“妈妈,我好像闻到了雨后的青草味。”苏屿站在人群中,看着自己的作品被这么多人认可,眼眶瞬间热了。
沈砚一直站在苏屿身后半步远的地方,帮他挡开拥挤的人群,给口渴的他递水,在有人询问作品细节时,悄悄提醒他补充创作故事。看到苏屿被众人围住,眼睛里闪着光的样子,沈砚的心里满是骄傲——这才是他的小屿,不是依附他的藤蔓,是能自己发光的星星。
下午三点,展馆的人流稍缓,季承言带着一个助理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份销售报表,脸上带着笑意:“沈总,苏先生,恭喜。开展半天,门票售罄,已经有三家画廊来谈作品收藏了。”他把报表递给沈砚,“这是初步的收益统计,足够覆盖你们公司的资金缺口了。”
沈砚接过报表,指尖划过“收益”那一栏的数字,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握住季承言的手,真诚地说:“季总,这次真的多亏了您。这份恩情,我记在心里。”
季承言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转向苏屿,笑着说:“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件事要告诉你们。”他示意助理先离开,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块老怀表——那是沈老爷子一直戴在身上的,表盖内侧刻着沈家的家训。“我和你爷爷认识三十年了,他这个人,嘴硬心软。”季承言打开怀表,里面嵌着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是年轻时的沈老爷子和季承言,“那天你在医院选苏屿的时候,他表面上气得发抖,晚上就给我打了电话,让我无论如何都要帮你一把。”
沈砚的呼吸猛地一顿,伸手接过怀表,指腹抚过表盖内侧的家训,那是爷爷小时候教他认字时,一笔一划教他写的。“爷爷他……”沈砚的声音哽咽,他想起自己离开医院时,爷爷那句“永远别认我这个爷爷”,想起小时候爷爷牵着他的手逛沈氏工厂,说“阿砚要守住沈家”,原来那些严厉的背后,全是藏不住的牵挂。
“你爷爷说,他不是反对你和苏先生在一起,是怕你被爱情冲昏头脑,丢了自己的本事;更怕你因为这段不被世俗认可的感情,被人踩在脚下。”季承言叹了口气,“他故意逼你,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有担当,是不是真的能和苏先生共患难。现在你做到了——你没放弃苏屿,也没放弃自己的事业;苏先生也用才华证明了,他不是你的‘拖累’,是你的‘战友’。”
苏屿站在一旁,手里紧紧攥着沈砚的衣角,泪水无声地滑落。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去沈家老宅时,爷爷看他的眼神里满是轻蔑;想起爷爷生日宴上,自己躲在走廊里,不敢上前打招呼;想起医院里,爷爷那句“你真是无可救药”。原来那些冰冷的背后,全是老人笨拙的关心。
“你爷爷让我给你带句话,”季承言的语气软了下来,“他说,沈家的门,永远为你开着。但他更希望看到,你靠自己的本事站起来,和苏先生一起,活得堂堂正正。他还说,苏先生的摄影展,他让管家买了十张门票,送给老朋友们‘开开眼’。”
沈砚紧紧握着怀表,指腹被表盖硌得生疼,心里却暖得发烫。他看着季承言,深深鞠了一躬:“季总,谢谢您。也请您替我转告爷爷,我知道他的心意了。”
“不用谢我,我只是个传话的。”季承言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陪苏先生吧,今天是他的好日子。”说完,他转身融入人群,给两人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摄影展连续举办了两周,场场爆满。最终统计时,不仅覆盖了所有成本,还净赚了一笔可观的资金,足够沈砚的公司度过危机。更重要的是,苏屿的名字彻底打响了——国内知名的摄影杂志找他做专访,国际摄影展向他发出邀请,几家高端品牌递来合作意向书,点名要他拍摄品牌大片。那些曾经说他“攀附权贵”的人,现在纷纷改口称他“苏老师”。
沈砚的公司也迎来了转机。之前解约的合作方看到摄影展的成功,主动找上门来,说“沈总,我们相信您的眼光和能力”;还有几家新的投资人,被沈砚在危机中的担当打动,提出要注资合作。林舟拿着新的合作意向书,笑得合不拢嘴:“沈总,咱们这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啊!”沈砚看着意向书,却转头看向窗外——苏屿正在楼下的花园里,举着相机拍夕阳,金色的光洒在他身上,比任何商业成功都让他安心。
那天晚上,沈砚在他们的小公寓阳台布置了简单的庆功宴——一张小木桌,两瓶红酒,还有苏屿爱吃的芝士蛋糕。阳台的栏杆上挂着串灯,星星点点的光映在苏屿的眼睛里。晚风带着秋天的凉意,沈砚把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苏屿肩上,两人并肩靠在栏杆上,看着远处的万家灯火。
“沈砚,我们现在是不是算苦尽甘来了?”苏屿抿了一口红酒,酒液的醇香在舌尖散开,他靠在沈砚的肩膀上,声音软软的。指尖划过沈砚的手背,那里有一道淡淡的疤,是之前为了保护他,被沈明远的人推到墙角蹭到的。
“嗯,是我们一起苦尽甘来。”沈砚握住他的手,低头在他的发顶印下一个吻,“如果不是你坚持办摄影展,不是你相信我,我可能早就被沈明远打垮了。小屿,谢谢你把我从泥潭里拉出来。”
“我们是相互拉着对方啊。”苏屿抬起头,用指尖戳了戳沈砚的脸颊,“你忘了?你为了我放弃继承权,为了护着我和二伯父吵架,为了公司每天跑断腿。沈砚,我们是战友,不是谁单方面救谁。”他顿了顿,看向沈砚手里的老怀表,“对了,我们什么时候去看看爷爷?我买了他爱喝的龙井,还想给他看看摄影展的画册。”
沈砚摩挲着怀表,沉默了片刻。他想起爷爷在医院里苍白的脸,想起小时候爷爷教他写毛笔字的样子,心里的愧疚和思念交织在一起。“等我们把公司的新合作敲定,把摄影展的后续事宜处理完,就回去。”沈砚看着苏屿的眼睛,语气坚定,“我想带着最好的状态回去,让爷爷看到,我和你在一起,不是一时冲动,是真的能把日子过好,真的能扛起责任。”
“好。”苏屿笑着点头,举起酒杯和沈砚碰了一下,“我陪你一起。到时候我要告诉爷爷,他买的十张门票,帮我带来了好多粉丝呢。”
沈砚被他逗笑了,伸手把他揽进怀里。月光洒在两人身上,串灯的光映在酒杯里,泛起细碎的涟漪。远处的烟花突然炸开,金色的碎屑落在阳台的地板上,像撒了一把星星。沈砚低头吻住苏屿的唇,这个吻里没有之前的焦虑和不安,只有满满的珍惜和安心。他们都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但只要彼此在身边,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好。” 苏屿点点头,“我陪你一起去。”
两人相视一笑,在漫天繁星下,轻轻吻在了一起。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温柔而美好。他们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或许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和挑战,但只要彼此相爱,相互扶持,就一定能克服所有的阻碍,走向幸福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