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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好痛好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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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许见洲一时无措起来。
心脏在轰鸣，有个细微的声音在许见洲耳边呜咽，他闭眼，就看见了晏安那张落满泪水的脸。
世间最公平的规则就是死神的宣判。
它不辨认身份，不理会故事，不在乎贫穷与富贵、健康或疾病，也不在乎谁心怀牵挂谁恐惧绝望。
在它的管束下，每个人都是被宣判命运的囚徒。
可许见洲觉得，他的命运不该如此。
他蹲下身，强迫自己冷静。
铁环仍紧扣着他的右手腕。
许见洲改用左手捏紧刀片，试图去撬锁。
但反手的姿势极度别扭，刀刃在锁孔边缘打滑——一个失误，锋利的边缘切进了他右手的虎口。
刺痛传来，血珠立刻渗了出来。
伤口不深，许见洲眉头都没皱一下，只将手在裤腿上随意一抹，蹭掉血迹。
许见洲又尝试了几次，觉得角度太还是太过刁钻，遂而放弃。
许见洲停住动作，目光顺着铁链移到那个坚硬物体上。
那是重型货架立柱，核心材质是冷轧钢，部分高承重款会采用热轧钢。
钢的硬度比铁高，许见洲瞬间有了主意。
他脱下外套，层层裹住双手，将铁链环扣的焊接处死死压在立柱锈蚀后翘起的锐边上，开始小幅度高频摩擦。
锈渣飞溅，落在许见洲的校服上，晕开点点红褐色的印记。
当炸弹数字跳到04:29:12时，“啪”的一声脆响，焊接点应声断裂。
许见洲猛地抽回手，切断的铁链撞在立柱上，发出一阵急促的铛铛声。
至始至终，外面都没有新的响动传来，那些人或许已经离开。
许见洲穿好外套，快步走向门口。
他拉门，门只露出一道小缝就被卡住，显然是被外面的锁拴锁住了。
还来?
许见洲后退几步，抬脚狠狠踹在门板的中间位置。
这不是发泄，而是相较于开锁的麻烦，踹一扇朽坏的门显然更为轻松。
许见洲又补了一脚，门板立刻发出刺耳的吱呀声，表面的油漆大片剥落。
他没有停手，接连几脚重踹下去，朽木承受不住力道，轰然碎裂，锁拴连同铁环一起掉落在地，门彻底失去了阻碍。
许见洲跨过门板的碎木，闪身出了储物室。
外面是一条逼仄的走廊，墙皮大片剥落，露出里面斑驳的红砖，空气中弥漫着灰尘与消毒水混合的陈旧气息——这是储物室外的过渡区域，连接着医院的主体楼道。
许见洲放轻脚步，先贴在墙角向外探了探，走廊尽头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窗缝的呜咽声。
怕引来不速之客，许见洲没大喊晏安的名字，他从隔壁的器械室到尽头的杂物间，一间一间搜过去，一无所获。
倒是发现三个通往楼下的通道都被锁死了。
医院布局呈T字型，许见洲换了一条走廊探索。
快走到尽头时，一股熟悉的气息悄然钻入鼻腔。
那是晏安的信息素。
其实许见洲一直形容不好这种味道，它很混杂——像面包店里刚出炉的黄油面包，带着暖融融的香甜，却又甜得有些发腻；仔细品，还能尝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涩苦，像熬煮后的草药。
但此刻，这股气息却格外安心，因为它意味着，晏安就在不远处。
许见洲顺着这味道，一步步靠近走廊最尾端，那里有扇上了锁的门，门内有人在小声哭泣。
“晏安。”
许见洲敲了敲门，许久未喝水，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哭声断了一下。
“我是许见洲，”许见洲贴着门缝，尽可能让声音清晰平稳，“别怕，我来开门。”
没人回答。
许见洲扫视门体。
门边的墙上挂着一个歪斜的牌子，积满灰尘，但字迹尚可辨认：五楼 放射科。
为隔绝辐射，这类科室标配的都是密不透风的铅防护门。
许见洲目光一沉，蹲下身，门下的推拉轨道里，被人为地、满满地塞进了破碎的水泥砖块和碎石，形成一道粗陋但有效的物理锁栓。
“晏安，往后退点，我要清理门口。”
许见洲嘱咐，随即用双手飞快地将砖石扒拉出来。
门内依旧毫无回应，他只好加快清理过程。
清理完毕，许见洲尝试推门——门体纹丝不动，铅门的自重加上可能的内部卡阻，绝非蛮力能开。
许见洲迅速调整策略。
废弃医院，铁制品多的是。
许见洲拐进一间病房，拆下铁床上的钢管。
他回到门前，蹲下，用那枚已经卷刃的刀片，快速刮除门底轨道上堆积的铁锈和污垢。
而后果断划下自己校服外套的下摆，将布料撕成长条，塞进门底与清理后的轨道之间，减少摩擦阻力。
许见洲将钢管楔入门缝，利用全身重量和杠杆原理，向左撬动铅门。
反复几次，门被推动。
“吱——嘎——！”
令人牙酸的金属变形声骤然响起，厚重的铅门在巨力下被撬开了一道狭窄的缝隙，许见洲跻身进去。
室内光线比走廊更暗，弥漫着灰尘和陈旧仪器的气味。
许见洲一走进，就看见了定时装置的红光正无声地跳动：
02：58：22
许见洲扫视一圈，没见着人，站在屋内叫唤了几声“晏安”。
良久，有个细微的声音从房间深处传来，很闷:“许见洲……是你吗?”
“是！是我！”许见洲循声走过去，发现科室里还有一间小小的更衣室，门紧锁着，但门上是磨砂玻璃。
许见洲抡起钢管，对准玻璃一角猛力锤击了几次。
碎裂声并不清脆，而是沉闷地爆开，蛛网般的裂纹瞬间爬满整面玻璃。
他用手肘撞开残片，侧身钻了进去。
更衣室里光线昏暗，一排冷轧钢的储物柜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想来正是这厚重的钢板和密闭的空间，将许见洲的声音几乎完全隔绝，让晏安不敢轻易回应。
“你在哪里？”许见洲问。
“……我不知道。”晏安带着哽咽回答。
只有一个柜门上了锁，许见洲不确定晏安在柜子的哪边。
“听着，现在我开始敲柜门。你仔细听，告诉我哪边的声音离你更近。”
许见洲用钢管柄，在左边的柜门上“咚”地敲了一下，声音短促清晰；紧接着，又在右边相邻的柜门上同样敲了一下。
短暂的沉默后，晏安回答：“……第二个。”
“好，我马上弄开它。”
许见洲将钢管的扁头楔形尖端用力插入合页与柜体之间的缝隙，向右使劲。
柜子年久失修，合页螺丝早已腐朽。
许见洲调整角度又翘了一次，柜门歪斜着露出一道缝隙。
他双手扣住柜门边缘，用力向外拉，“哐当”一声巨响，柜门被彻底扯开。
昏暗的光线照进柜内，照亮了里面蜷缩的身影。
晏安脸上湿漉漉一片，泪痕交错，凌乱的发丝有几绺粘在脸颊和苍白的嘴唇边。
他本就生得极好，平日里一双眼睛像含着一泓清泉，笑起来时眼尾会微微弯起，满是阳光。可此刻，那双漂亮的眼眸里蓄满了泪水，眼周和鼻尖都哭得泛红，睫毛湿漉漉地粘在一起，随着细微的啜泣轻轻颤动。
那是一种毫无保留的、孩子般的恐惧和委屈，漂亮的脸因哭泣而显得格外脆弱，让许见洲的心像被泡在酸水里，又软又痛。
晏安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柜子里爬出来，动作有些踉跄和僵硬，显然是蜷缩太久，手脚都麻了。
“许见洲，我好害怕，我好害怕……”
晏安一出来，就猛地扑进许见洲怀里，双手死死环抱住他的腰，将脸深深埋进他胸前。
那力道大得惊人，仿佛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唯一的浮木，又像在无边黑暗里跋涉了太久，终于扑进了一束真实、温暖的光亮之中，用尽全部力气去确认这不是幻觉。
“我知道，我在了。”
许见洲回抱住他，手臂用力圈紧。
此刻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只有感受最真实。
“没事了，没事了。”
许见洲一边说，一边抬手将晏安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安慰道。
可尾音刚落，他自己的眼眶也毫无预兆地热了起来，视野迅速模糊。
许见洲察觉到晏安的身体在自己怀里细细地抖，那细微的颤抖似乎顺着相贴的皮肤传遍了他全身，激得他鼻腔一酸。
“没事了……”许见洲又低低地重复了一句。
“许见洲，我有……有想过自己逃的，我用……用了你给的刀片，我把……绳子给隔开了，但是我……”
怀里的人哭得更凶了，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诉说。
最后一个“我”字出口时，声调猛地拔高又落下，变成了无法控制的、充满委屈的第四声，彻底引爆了大哭。
“我出不去！我划了很久很久的门，刀片都划坏了，手都出血了，它还是一点没破……呜呜……”
“出血了？”许见洲心一紧，将人从怀里稍稍拉开，低头去寻他的手。
许见洲将晏安的手捧起。
此刻，那原本白皙的手掌和指尖上交错着几道暗红色的划痕，有些地方血迹已经干涸凝住，边缘红肿着，在雪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目。
“嗯……好痛好痛……”晏安吸着鼻子，声音又小又哑，带着浓浓的鼻音“他们都欺负我……”
许见洲仔细看了看，确认那些伤口不算深，大多已经止血，只是看着骇人，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好，不哭不哭，”许见洲再次将晏安紧紧拥入怀中，伸手一下一下轻拍着晏安微微颤抖的脊背，安抚道，“他们都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