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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获救 ...

  •   “还有四十分钟!”
      羌白的声音带着哭腔传回来时,许见洲正和晏安给离心机铺路,闻言他只是淡淡抬了下头:“来得及。”

      许见洲起身,让晏安站在右边,自己站在左边,交代羌白:“待会我两一起用力撬,你把这个塞到底下。”
      他将一根钢管递给凑过来的羌白。

      羌白点头,蹲在两人中间,在离心机被撬起的瞬间,迅速将钢管塞了进去。
      “这样可以吗?”她只推进了一小截,手背被铁皮擦破,渗出血珠。

      “可以。”许见洲蹲下身,“在翘起的地方塞些橡胶。”
      “你怎么什么都会?”晏安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忍不住问。

      许见洲抬眸,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可能是我上课比你认真点。”
      又被这人暗戳戳地讽刺了一句,晏安气得闭了嘴。

      三人重复着撬起、垫管、塞橡胶的动作,七八根铁管钢管很快就垫在了离心机下。

      “现在我来推,你们一个垫橡胶,一个垫管子。”许见洲拍了拍手上的灰,交代。
      “好。”
      “O——K。”

      等把离心机推到墙边,羌白和晏安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唯有许见洲依旧站姿挺拔。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进去吧。”许见洲一直有在数数。

      晏安和羌白苦着脸,拿着遗书钻进了狭小的离心机。
      许见洲关了检验科的门,也钻了进去,关上离心机的门,黑暗将三人包裹。

      晏安坐在中间,将一个鼓鼓囊囊的自制枕头放在许见洲头上。
      “捂住口鼻。”许见洲接过,提醒道。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结果不好说,等生或者等死。

      时间被拉长,焦虑蔓延。
      人一旦停下来,思绪就会疯长。

      “你说……我们会死吗?”晏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许见洲牵了牵嘴角,“可能吧。所以你们遗书写了什么?”

      羌白的啜泣声先响了起来。
      “我……就是感恩一下父母吧,感觉还挺对不起他们的,养了这么久,还没享到福,就要白发人……”

      羌白留了半句没说,声音哽咽:“其实昨天出门我还和我妈吵了一架,她叫我喝鸡汤来着,我觉得太腻了,跟她发脾气,说早餐做这个干嘛,可是可是……我现在好想喝她做的鸡汤啊。”

      羌白抱住晏安的手哭,晏安不习惯这样,往许见洲身边靠了靠。

      “没准待会就吃到了呢!”晏安安慰,“不过我觉得啊,早上喝鸡汤确实怪腻乎的,这玩意应该晚上喝。”

      羌白被他不合时宜的挑剔逗住了,抽噎几下,问晏安,“那你写了什么?”

      “我啊,”晏安回忆,“和你一样咯,不过我可没有和妈妈吵架哦。”
      他好像有些得意,但这感情没升起几秒,就被一股无力拉了下去:“就是……嗯……家里应该有蛮多人等我回去的,这周末舅舅要来做客呢,设计师做好的衣服应该也快要送到了,林与说周五要和我去新开的餐馆吃饭……”

      晏安数着数着,某种巨大的委屈和恐慌突然毫无预兆地席卷了他。
      他眨了眨眼睛,闭了声,只是靠在许见洲身上。

      “那你呢,学长?”羌白抽噎着问。

      “我没写。”

      “如果有时间写的话,你会写什么?”

      许见洲沉默了片刻,在羌白和晏安都屏住呼吸等待时,缓慢开口:“我——”

      “轰——”
      就在这一刻,外面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地面剧烈颤抖,离心机也跟着晃动,许见洲觉得所有的声音被拉得很远,感官被剥离,唯一能抓住的只有晏安的手。

      灰尘从缝隙里钻进来,三人紧紧捂住口鼻。
      爆炸声和砖块掉落的声音持续了许久,三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被灰尘呛了三四遍,终于等到一切归于平静。

      羌白咳了几声,想要推门。
      “别出去。”许见洲依旧冷静,“这么大的动静,警察很快就来,待在这里是最安全的。”

      羌白和晏安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交织。
      劫难结束,此后是新生。

      不知等了多久,旁边的晏安已经开始无意识地嚼空气了。
      直到警笛声刺破寂静,由远及近,清晰得让人心头一颤。

      “有人来救我们了。”羌白说,声音干涩。
      “嗯。”许见洲只觉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后背冰凉,全是冷汗。

      下楼的过程像一场梦。
      直到脚踏上实地,喧嚣的人声和刺目的灯光涌来,许见洲才有点恍惚的实感。

      许见洲一眼就看到了人群前的羌白和晏安的家人,
      他们不停地往事故现场张望着,脸上满是紧张。

      许见洲抿唇,一时不知归处在哪,指尖忽然传来温热的力道。
      是晏安,将他从那片无所适从的孤岛里拽到了晏明远跟前。

      “爸爸。”
      晏安猛地上前一步,整个人重重撞进晏明远怀里。

      可他还死死攥着许见洲的手,这一撞,连带着把许见洲也硬生生拖了过去。

      “叔叔好——”许见洲被扯得一个趔趄,话音未落,胳膊肘就和晏明远慌忙抬起的手臂撞在了一起。

      晏明远接住儿子,一抬眼,正好对上许见洲近在咫尺的视线。

      场面突兀地安静了一瞬。

      “你们没事就好。”晏明远的声音干涩,一手搂紧儿子,另一只手则有些无处安放地落在了许见洲的肩上,拍了拍。
      “没事就好。”晏明远又重复了一遍,不知是说给谁听。

      “爸爸……我好怕……”晏安把脸埋在他肩上,闷声说。
      “不怕了,爸爸在。”晏明远低声应着。

      许见洲被这别扭的三角姿势钉在原地,所有的孤独感在此刻都变成尴尬。
      他试着抽手,想给父子两留一个叙旧空间。

      就在这时,晏安突然从他父亲怀里挣了出来,攥着许见洲的手指,声音闷闷的。

      “幸好有许见洲在,”晏安红着眼睛,“不然我都不知道我……”

      晏明远怀里的温暖落了空,安抚的手只好落在晏安的肩膀上,算作安慰。

      “妈妈呢?”晏安丝毫没察觉到尴尬气氛,目光急急扫向四周,“妈妈怎么不在?”

      晏明远收回手,稳了稳声音:“你妈妈知道你被绑架的消息后,情绪太激动,晕过去了。现在在家休息。”

      晏安的脸色唰地白了几分。

      “别担心,”晏明远立刻补充,“家庭医生已经看过了,说没有大碍,外婆正陪着她。”

      “那就好。”晏安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许见洲的袖口。

      “你呢?有哪里受伤没?”晏明远的目光在儿子身上仔细扫视。

      “手。”晏安抬起那只沾着干涸血迹的左手,掌心朝上,白皙的皮肤上,暗红的痕迹显得有些刺目。

      他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侧身把许见洲一直垂在身侧的手也拉了出来,“许见洲的手也伤了。”
      像是在证明什么,又像是单纯地展示,晏安把许见洲那只同样带着擦伤和尘土的手,一起摊开在父亲面前。

      晏明远的视线在两双年轻、带伤的手上停留了片刻,没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到那边给医生看看。”
      管家适时上前,声音平稳地引导。

      包扎的过程很快。
      消毒时晏安嘶嘶抽气,却不忘偷瞄旁边咬着嘴唇一声不吭的许见洲。

      白色纱布缠好,两人被领着走向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

      司机侍在一旁,晏明远坐在第二排,许见洲识趣地走到后边。
      他刚在中央坐下,跟着进来的人却是催他往旁边挪。

      “安安坐这里。”晏明远点了一下旁边的位置,晏安方才坐下。

      “爸爸……我好饿……”晏安坐没坐相,整个人瘫在座位上,活像没有骨头一样。

      “保温箱里有粥,喝不喝?”晏明远问,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沉稳,只是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温和。

      “喝!”晏安立刻直起些身子,眼睛亮了亮,“昨天那个茶园的菜都没什么味道,我就吃了几口,一直挺到现在。”

      管家坐在副驾,不便动作。
      晏明远亲自倾身,从中央扶手的恒温箱里取出两只骨瓷碗,盛满熬得米粒开花的热粥,递给晏安。

      晏安顺手递给后座的许见洲,许见洲接过,道了声谢。

      “……”
      本来打算第二碗给许见洲的晏明远沉默两秒,又给晏安盛了一碗。

      晏安接过,将碗捧在自己手里,立刻舀了一勺吹着。

      “真是委屈我们家安安了。”晏明远看着儿子狼吞虎咽的样子,低声道,语气复杂。

      “嗯。”晏安嘴里含着粥,含糊应着,话却不停,“那些人好过分,在车上吸烟,还不许我们咳嗽。对了爸爸,你们怎么这么晚才来啊?我都差点……”

      “军方坚持要部署周全,力求将劫匪一网打尽。结果……”晏明远顿了顿,“行动是成获救功了,但没从活口嘴里审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啊?他们怎么这样。”晏安皱起眉,随即想起什么,“可是伯父不就是军方的吗?他也没办法?”

      提到这位兄长,晏明远下颌线微不可察地收紧,语气里染上清晰的愠怒:“就是他亲口下的令。现在人在家里跪祠堂呢。”

      “……噢。”晏安敏锐地察觉到父亲语气里的不快,立刻识趣地转移话题,“那……其他人呢?有受伤的吗?”

      晏明远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里带上了属于父亲的、物伤其类的沉重:“你们前面三辆车的人都获救了,没受伤。但最后面那辆车的两个孩子……”

      他叹了口气,“军方强攻时判断失误,流弹击穿了车门。两个孩子现在都在ICU抢救,还没脱离危险。”

      “啊——”晏安震惊地睁大眼睛,手里的勺子“当啷”一声磕在碗沿。
      他呆了几秒,默默将已经见底的空碗递还给父亲,脸上活泼的神色褪去不少。

      “还喝不?”晏明远接过碗,语气缓和下来。
      “嗯嗯。”晏安点点头,看着父亲再次为他盛粥。

      就在这短暂的间隙,晏安飞快地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许见洲,却发现对方碗里的粥几乎没动过,只是被人拿勺子搅了一圈又一圈。

      “你怎么不喝?”晏安立刻问。

      “不好喝吗?”他边说,边极其自然地伸长胳膊,用自己的勺子从许见洲碗里舀起满满一勺,送进自己嘴里尝了尝,然后疑惑地眨眨眼,“挺好喝的啊,鲜得很。”

      “都是一个碗里盛出来的,味道还能不一样?”晏明远语气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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