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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10章 旧巷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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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承渊攥着那袋银子,跟着陈景昭往巷口走时,晚风卷着槐树叶的香气扑在脸上,倒让他想起了两人初遇的那个雨天。
那时他刚到节度使府当差没几天,还摸不清城里的路。那天值完班,天突然下起了大雨,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上,溅起半指高的水花。他没带伞,只能抱着刚领的文书往住处跑,路过一条窄巷时,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踉跄着撞向墙面,怀里的文书散了一地,被雨水泡得皱巴巴的。
他蹲在雨里捡文书,指尖刚碰到一张,就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带着笑意的轻唤:“这位小郎君,需不需要帮忙?”
苏承渊抬头,就看见巷口站着个穿月白长衫的人。那人撑着把青竹伞,伞沿微微倾斜,挡住了落在他肩头的雨。雨丝顺着伞骨往下滴,在他脚边积成小小的水洼,映着他腰间悬着的墨玉剑鞘,还有发间别着的一支白玉簪——那簪子雕着缠枝莲纹,在灰蒙蒙的雨雾里,倒比街边的灯笼还亮些。
更惹眼的是他的笑。唇角勾着点漫不经心的弧度,眼尾微微上挑,说话时语气里带着点说不清的轻佻,却不让人反感。苏承渊愣了愣,才想起应话,声音比平时低了些:“不用了,我自己能捡。”
他说着就加快了动作,可雨水把文书粘在石板上,怎么都捡不起来。正着急时,那把青竹伞突然移到了他头顶,挡住了所有的雨。接着,他就看见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指尖捏着张文书的边角,轻轻一揭就拿了起来,还顺手帮他理了理皱巴巴的纸页。
“文书泡坏了,回头交差时该麻烦了。”那人把捡好的文书递给他,眼里的笑意更深了,“我叫陈景昭,在府里管些杂事,你呢?”
“苏承渊。”他接过文书,抱在怀里,才发现对方的月白长衫下摆已经沾了不少泥点——显然是刚才蹲下来帮他捡文书时蹭到的。他心里过意不去,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闷声道,“多谢。”
“谢就不必了。”陈景昭往后退了半步,又把伞往他那边递了递,“看你面生,是刚到府里的吧?住在哪处?我送你回去,免得再淋雨。”
苏承渊本想拒绝,可看着怀里湿得厉害的文书,再想想自己还没摸清的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报了住处的地址。
两人并肩往巷外走,青竹伞不大,陈景昭几乎把伞都让给了他,自己半边肩膀露在雨里,月白的布衫很快就湿了一片,贴在身上。苏承渊看着,忍不住往他那边靠了靠,低声说:“伞往你那边挪挪吧,你也淋雨了。”
“没事。”陈景昭侧头看他,眼尾的笑意更明显了,“我皮糙肉厚,淋点雨不算什么。倒是你,看着就细皮嫩肉的,淋坏了可就不好看了。”
这话听得苏承渊耳尖有点发烫,他赶紧移开目光,盯着脚下的石板路,没再说话。陈景昭见他不吭声,倒也没再逗他,反而说起了府里的事,哪里的饭菜好吃,哪个参军脾气好,连演武场哪块石板不平都跟他说了,语气里的漫不经心,倒像是在跟老朋友聊天。
走到住处门口时,雨已经小了些,变成了细细的雨丝。苏承渊站在屋檐下,把文书抱得更紧了些,抬头对陈景昭说:“今天多谢你,改日我请你吃饭。”
“吃饭就不必了。”陈景昭收起伞,抖了抖伞上的水珠,眼尾挑着点笑意,“要是真想谢我,下次在演武场碰到,陪我练两招剑怎么样?我看你腰间挂着剑,应该会些功夫吧?”
苏承渊愣了愣,才想起自己今天值完班忘了把剑摘下来,还挂在腰间。他点了点头:“会一点。”
“那就说定了。”陈景昭摆了摆手,转身就要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冲他笑了笑,“对了,明天要是放晴,记得去演武场看看,那里早上练剑的人多,对你有好处。”
苏承渊站在屋檐下,看着他撑着伞走进雨雾里的背影,月白的长衫在雨里晃了晃,很快就变成了个模糊的影子。他摸了摸怀里的文书,又看了看自己腰间的剑,耳尖还带着点没散的热意。
第二天早上,天果然放晴了。苏承渊想起陈景昭的话,吃完早饭就往演武场走。刚到门口,就看见陈景昭站在场边的槐树下,手里拿着柄木剑,正在跟人说话。他穿着件浅青色的短打,比昨天的月白长衫更显利落,阳光落在他发间的白玉簪上,亮得晃眼。
听见脚步声,陈景昭转头看过来,看见是他,立刻笑着挥了挥手:“苏承渊,这里!”
苏承渊走过去,就看见陈景昭把手里的木剑递给他:“来,陪我练两招,看看你的底子怎么样。”
他接过木剑,握在手里,才发现木剑打磨得很光滑,手感很好。陈景昭也拿起另一柄木剑,摆了个起手式,眼里的笑意收了些,多了点认真:“不用紧张,我不会伤你的。”
苏承渊深吸一口气,也摆好姿势。他练剑的时间不算短,可面对陈景昭,心里还是有点没底。刚要出招,就看见陈景昭先动了,木剑带着点风,直刺他的胸口,动作不算快,却很稳。
他赶紧抬手格挡,木剑撞在一起,发出“笃”的一声响。陈景昭的力道不大,却刚好能挡住他的剑,还顺着他的力道轻轻一推,让他往后退了半步。
“脚步再稳些,别慌。”陈景昭的声音里没了之前的轻佻,多了点耐心,“你的剑招没问题,就是太急了,容易露破绽。”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陈景昭没再跟他真打,反而一点一点教他调整步法,纠正他的剑招。他教得很细致,连手腕该转多少度都跟他说得清清楚楚,偶尔还会握着他的手腕,带着他练一遍,掌心的温度透过布衫传过来,让苏承渊的耳尖又开始发烫。
练完剑时,苏承渊额角已经冒出了汗。陈景昭递给他一块干布,笑着说:“底子不错,就是缺了点实战经验。以后每天早上来,我陪你练,不出一个月,肯定能进步。”
苏承渊接过干布,擦了擦汗,心里忽然觉得,这个看起来有些风骚的陈景昭,好像也没那么难相处。他点了点头,声音比平时软了些:“好,那以后就麻烦你了。”
“麻烦什么。”陈景昭拍了拍他的肩膀,眼里的笑意又回来了,“跟你练剑还挺有意思的,总比跟那些老古板练强。”
从那天起,苏承渊每天早上都会去演武场找陈景昭练剑。陈景昭教得认真,他也学得用心,没几天就进步了不少。有时候练完剑,陈景昭还会拉着他去街边的早点铺吃包子,跟他说些府里的趣事,偶尔还会逗他两句,看着他耳尖发红的样子,笑得更开心。
苏承渊一开始还会觉得不自在,可慢慢的,也习惯了陈景昭的风格。有时候陈景昭逗他,他还会忍不住反驳两句,偶尔甚至会反过来逗陈景昭,看着对方愣神的样子,自己心里也会偷偷乐。
“想什么呢?”
陈景昭的声音把苏承渊拉回了现实。他抬头,才发现已经走到了巷口的面铺前,灯笼的光映在陈景昭脸上,眼里的笑意还是那么熟悉。
苏承渊摇了摇头,嘴角忍不住勾了勾:“没什么,就是想起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第一次见面?”陈景昭挑了挑眉,笑着说,“哦,我想起来了,那天你蹲在雨里捡文书,脸都急红了,跟个小兔子似的。”
“谁跟小兔子似的。”苏承渊瞪了他一眼,可语气里没有一点怒意,反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亲昵,“快进去吧,我请你吃牛肉面,加两份牛肉。”
“好啊。”陈景昭笑着往前走,还回头冲他眨了眨眼,“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得把你那袋银子吃回来。”
苏承渊跟在他身后,走进面铺,看着陈景昭熟稔地跟老板打招呼,心里忽然觉得暖暖的。他想,幸好那天在雨巷里遇到了陈景昭,不然现在的自己,大概还在一个人摸索着练剑,不知道要走多少弯路。
面很快就端了上来,热气腾腾的,牛肉片堆得满满的。陈景昭拿起筷子,夹了片牛肉放进嘴里,眼里满是满足:“果然还是这家的牛肉面好吃。”
苏承渊看着他的样子,也拿起筷子,慢慢吃了起来。面汤很鲜,牛肉很嫩,吃在嘴里,暖到了心里。他抬头看了眼陈景昭,对方正好也在看他,两人相视一笑,都没说话,可心里都清楚,这份在雨巷里结下的缘分,早已成了彼此心里最珍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