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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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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晋的宿舍比邢云想象中的还要简洁，一张单人床，一个书桌，一个衣柜，除此之外几乎没有多余的物品。
墙上没有任何装饰，唯有床头挂着一幅小尺寸的画，那是邢云初中时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一幅描绘两人在河边钓鱼的水彩画。
“你还留着这个啊。”邢云手指轻轻拂过画框边缘，轻声说。
陈晋正从衣柜里拿出备用被褥，闻言动作顿了顿：“嗯。”
那幅画已经有些褪色，但保存得很好，画框一尘不染。
邢云心中涌起一阵暖流，原来陈晋一直珍视着他们的过去，即使是在关系最僵的那几年。
“坐吧。”陈晋指了指书桌前唯一的椅子，自己则坐在床沿。
两人忽然陷入一阵微妙的沉默。深夜的宿舍楼异常安静，只有从远处偶尔传来的汽车驶过留下的声音。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他们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所以，”陈晋终于开口，“李叔愿意为你作证？”
邢云点头，把在美术用品店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陈晋认真听着，不时点头。
“这真是个好消息。”陈晋说，“但王志强不会就此罢休。”
“我知道。”邢云叹了口气，“但至少比赛这一关，我有信心度过。”
陈晋站起身，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既然说到这个，我也有东西要给你。”
邢云接过文件夹，打开后发现里面是几份文件复印件和几张照片。
仔细查看后，他惊讶地发现这些是王志强父亲公司的不正当商业竞争记录，以及王志强本人在初中时欺凌同学的证据。
“你从哪里弄到这些的？”邢云震惊地问。
“我有我的渠道，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用这些证据作为反击。”陈晋轻描淡写地说。
邢云看着手中的文件，心情复杂。他从未想过陈晋会为了他去调查这些，更没想到陈晋手中掌握着这样的筹码。
“我不确定是否要用这种方式……”邢云犹豫地说。
“我也不喜欢。”陈晋在他面前蹲下，仰头看着他，“但有时候，面对不择手段的人，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准备。”
这个姿势让两人的目光处在同一水平线上。邢云第一次发现，陈晋的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深邃的棕色，像秋日的潭水，平静之下涌动着难以察觉的波澜。
“谢谢你。”邢云轻声说，“为我做这么多。”
陈晋微微摇头：“不必谢我，三年前我犯了错，现在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邢云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他看着陈晋，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三年来，即使充满怨恨，他也从未真正放下过这段感情。
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始终是那种深入骨髓的相互在乎。
“那天晚上，”邢云深吸一口气，问出了那个困扰他三年的问题，“你站在我的画前，手里拿着刀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
陈晋的表情凝固了。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邢云。窗玻璃映出他模糊的倒影，脸上的表情难以辨认。
“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他轻声说。
“我知道你要离开，知道你父亲的条件，知道你内心的挣扎。”邢云也站起来，走到他身后，“但我不知道那一刻，你具体在想什么。”
陈晋的肩线紧绷着。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我在想，如果毁掉那幅画，就能毁掉我们之间的纽带，那么离开就不会那么痛苦。”
这个答案像一记重击，打得邢云措手不及手。
“但你后来告诉我，你不是故意……”
“我不是故意毁掉它的，”陈晋转过身，眼中有着邢云从未见过的痛苦，“但我确实想过要这么做，这个念头本身就已经是背叛。”
真相终于完整地浮出水面，比邢云想象的更加复杂，也更加人性。陈晋不是他想象中那个冷酷的背叛者，而是一个在重压下挣扎的少年，一个在理智与情感间撕裂的普通人。
“我们都犯了错，”邢云轻声说，“我错在太过专注于自己的梦想，没有察觉你的痛苦。”
陈晋惊讶地看着他：“你没有任何错。”
“我有。”邢云坚持，“真正的好朋友应该能感知对方的情绪。但那段时间，我完全沉浸在创作中，忽略了你身上的变化。”
这是邢云三年来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责任。他一直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从未想过自己也可能在无意中伤害了陈晋。
陈晋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感：“你不必这样……”
“但这是事实。”邢云向前一步，“我们关系的破裂，不是单方面的错误。我们都太年轻，太不成熟，不知道如何正确处理那么复杂的情况。”
这一刻，多年的心结终于开始松动。原谅别人很难，但原谅自己往往更难。
当邢云意识到自己也不是完美的受害者时，他对陈晋的怨恨终于彻底消散了。
陈晋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当他再次抬起头时，眼中有着释然的光芒。
“谢谢。”他轻声说，“谢谢你愿意理解。”
墙上的时钟指向凌晨一点。夜深人静，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个狭小的宿舍和其中的两个人。
“你应该休息了。”陈晋说，“明天还要准备艺术节和比赛的材料。”
他重新铺好床褥，坚持让邢云睡在床上，自己则打地铺。
关灯后，宿舍陷入黑暗，只有月光从窗户洒进来，在地上投下银色的斑块。
两人各自躺下，却都没有睡意。
“邢云。”黑暗中，陈晋轻声唤道。
“嗯？”
“如果时间倒流，你希望改变什么？”
邢云思考了片刻：“我不确定是否会改变任何事情，那些痛苦和挫折，造就了今天的我们。”
“即使是那幅被毁的画？”
“尤其是那幅画。”邢云轻声说，“没有它的毁灭，就没有我们今天的破碎与重建。”
陈晋沉默了，在寂静中，邢云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
“我常常梦见那个下午。”陈晋突然说，“在梦里，我总是在最后一刻放下刀，告诉你一切。然后我们一起想办法，也许能说服我父亲，也许能找到两全其美的方案。”
这个假设如此美好，却又如此令人心碎。邢云在黑暗中睁大眼睛，想象着那个从未发生的可能性。
“但是，也许那样的话，我们就不会是现在的我们了。”邢云说，“也许我们会因为其他事情而分开，或者……根本就不会意识到彼此的重要性。”
地铺上传来窸窣的声音，陈晋似乎翻了个身。
“你知道吗，”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在国外的那一年，我每天都在想你。”
邢云的心跳漏了一拍：“国外的一年？”
话一出口，陈晋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突然沉默了。
“什么国外的一年？”邢云坐起身，打开床头灯，“陈晋，你不是从来没有出过国吗？”
陈晋也坐起来，避开邢云的目光：“我说错了，是……”
“不要骗我。”邢云打断他，“刚才在美术馆门口，王志强也提到了什么国外的经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晋深吸一口气，知道再也瞒不住了：“高二那年，我确实出国了一年，去英国。”
这个消息像一盆冷水浇在邢云头上。高二那年，正是他们关系最僵的时候。他记得陈晋请了长假，班主任说是“家庭原因”，他从未怀疑过。
“为什么？”邢云问，“为什么从来没告诉我？”
“因为我姑姑安排的。”陈晋低声说，“她认为我需要换个环境，从……一切中走出来。我本来拒绝的，但后来觉得，也许距离能让我们都好过一些。”
邢云回想起高二那年，陈晋确实消失了将近一年。当时他以为陈晋只是转学了，还暗暗庆幸不用每天面对他。从未想过，陈晋是去了那么远的地方。
“你回来了。”邢云说，“为什么？”
陈晋抬起头，直视着邢云：“因为我发现，距离并不能解决问题。无论在哪儿，我都无法停止想你……和对你的愧疚。”
这个告白在寂静的深夜中回荡，比任何情话都更打动人心。
邢云看着陈晋在柔和的灯光下的脸庞，那上面没有任何伪装，只有赤裸裸的真诚。
“那一年的分离，让我明白了一件事。”陈晋继续说，“有些羁绊是距离和时间无法切断的，就像我们。”
邢云不知该如何回应。他的心中充满了太多情感——惊讶、感动、心疼，还有一丝被隐瞒的恼怒。
“你应该告诉我的。”他最终说。
“我知道。”陈晋点头，“现在告诉你，还来得及吗？”
两人的目光在灯光中交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张力。三年来的误解、分离、痛苦，在这一刻都化为了相互理解的基础。
“来得及的。”邢云轻声说，“只要我们还在彼此的生命中，就永远来得及。”
陈晋的眼中闪烁着光芒，像夜空中最亮的星星。
重新关灯后，两人依然毫无睡意。夜深人静，那些白天被压抑的情感和思绪，在黑暗中悄然释放。
“邢云，”陈晋再次开口，“如果我说，我对你的感情从来不只是友谊，你会怎么想？”
这个问题在黑暗中悬浮，像一颗等待引爆的炸弹。邢云感到自己的心跳加速，血液在耳中轰鸣。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轻声问。
“我不知道。”陈晋的声音很轻，“也许是从小就开始，慢慢地，不知不觉地，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无法想象没有你的未来了。”
这个回答既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邢云回想他们的过去，那些超出寻常的在乎和执着，突然都有了新的意义。
“那天毁掉你的画，”陈晋继续说，“不仅仅是因为我要离开。更是因为我嫉妒那幅画——它能够永远拥有那个完整的你，而我却要失去。”
真相终于完整地浮出水面，比邢云想象的更加深刻。
“陈晋，”邢云在黑暗中轻声说，“我对你的感情也很复杂。恨你是那么容易，因为那样就可以掩饰其他更危险的情感。”
“比如？”陈晋的声音带着一丝期待。
“比如我从未停止过的在乎，比如即使在你最冷漠的时候，我依然会注意你的一举一动，比如……”邢云深吸一口气，“比如此刻，我很想拥抱你。”
地铺上传来动静，陈晋站起身，走到床边。在月光下，他的轮廓显得柔和而不真实。
“可以吗？”他轻声问。
邢云没有回答，只是向里挪了挪，腾出空间。陈晋在床边坐下，然后缓缓躺下，与他并肩。
单人床很窄，他们不得不侧身相对，膝盖轻轻相触。
这个距离，邢云能感受到陈晋的体温，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气，能看清他眼中闪烁的光芒。
“这样很危险。”陈晋轻声说，呼吸拂过邢云的脸颊。
“我知道。”邢云回答，“但我愿意冒险。”
他们的手在床单上轻轻相触，然后手指交错，握在一起。
那温暖而坚实的触感，像是漂泊已久的船只终于找到了停靠的港湾。
“艺术节之后，”陈晋说，“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一起面对。”
“包括王志强？”
“尤其是王志强。”
“包括大学的选择？”
“特别是大学的选择。”
邢云微笑起来：“这听起来像是一个承诺。”
“它就是。”陈晋握紧了他的手。
窗外，月亮悄然移动，银光洒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在这个平凡的夜晚，某些不平凡的东西正在悄然生长。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时，邢云发现自己和陈晋依然握着手，陈晋的睡颜平静而放松，没有了平日的紧绷和防备。
邢云轻轻抽出手，起身为陈晋盖好被子。在晨光中，他注视着这个陪伴他成长、伤害他、又回到他生命中的少年，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和确定。
无论前方有多少挑战，他们已经找到了彼此，这就足够了。
而在宿舍楼下，一个身影悄然离去，手中的手机上显示着刚刚收到的信息：
「他们的感情比我们想象的更加牢固，启动最终计划，在艺术节当天行动。」
那人冷笑一声，回复道：「明白，这次一定彻底分开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