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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窥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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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画的尴尬事件后，林解星消沉了一周。他取消了原定的咨询，借口是“灵感迸发，需要闭关创作”。许昕在电话里听到这个理由时，只是专业地表示理解，并提醒他注意休息，预约可以随时恢复。
这冷静的回应让林解星更加确信，自己那点心思在许昕面前无所遁形，且被果断地拒之门外。
他把自己关在画室里，像一头困兽。画布上不再是明媚的街景，而是大片压抑的、翻滚的深蓝与墨黑，仿佛又回到了咨询前的状态，甚至更糟。他知道自己在逃避，但除了画笔，他不知还能抓住什么。
直到他的编辑，一位雷厉风行的中年女性，直接杀到了他的画室。
“林解星！你再不交稿，出版社就要起诉你了！”编辑将一沓催稿函拍在桌上，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阴郁的新作，“这些不行！我们要的是你之前那种充满生命力的色彩，不是这种……这种末日降临！”
她踱步到画架旁，猛地掀开一直蒙着那块布——下面是那幅许昕的侧影肖像。
编辑愣住了，盯着画看了半晌，语气忽然变得玩味：“……这幅倒有点意思。虽然看不清脸，但这氛围，这光影……有种很特别的、压抑又深情的张力。你什么时候画的？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种风格？”
林解星脸色一白，冲过去想抢过画布：“这个不卖！是……未完成的废稿！”
“废稿？”编辑挑眉，绕过他，仔细端详，“我看不像。这完成度很高了。而且……我好像在哪见过这感觉……”她沉吟着，目光忽然落到林解星散乱的工作台上，那里摊开着几本心理学书籍，最上面一本的扉页上，印着许昕作为推荐人的名字和一张小小的职业照。
编辑的目光在照片和画布之间来回扫视，瞳孔微微放大，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了惊讶和了然的表情。
“林解星，”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丝不可思议，“你画的是……这位许医生？”
秘密被骤然戳破，林解星僵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所有的否认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编辑看着他瞬间煞白的脸和绝望的眼神，什么都明白了。她叹了口气，语气复杂：“怪不得你之前状态那么差，又突然好转……解星，你这是在玩火。”
林解星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捂住脸。
“我不知道……我只是……”他的声音从指缝中漏出，带着哽咽，“我只是控制不住……”
编辑沉默了片刻，最终拍了拍他的肩膀：“稿子我再帮你争取两周。但是解星，这件事……你得自己处理好。这种感情，太复杂，也太危险了。”
她留下这句话，离开了画室。
空荡荡的画室里，只剩下林解星和他无处遁形的秘密。巨大的恐慌淹没了他。编辑发现了，那许昕呢？他会不会也……那个纽扣，那些梦境记录里无意识流露的细节，自己咨询时无法完全掩饰的眼神……
他猛地抓起手机，手指颤抖地找到许昕的号码，却迟迟不敢按下拨号键。他能说什么？道歉？坦白？还是继续用谎言去掩盖？
就在他内心激烈挣扎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来电显示赫然是——许昕。
林解星的心跳骤停了一拍。他怎么会打来？是因为自己取消了预约来表示关心？还是……他已经知道了什么？
铃声固执地响着，仿佛敲打在他的心脏上。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声音干涩：
“……许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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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许昕的声音听起来与往常无异，依旧温和沉稳，但细听之下，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迫。
“解星，抱歉打扰你创作。有件事需要跟你确认一下。”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措辞，“你最近是否……在网络上发布过任何与咨询内容，或者与我个人相关的信息？比如……画作？”
林解星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几乎瞬间就想到了那幅被他视为情感出口、仅在深夜时分上传到一个私人社交小号上的画——那是基于许昕倾听他讲述流浪歌手时，眼中带着欣赏笑意的瞬间创作的脸部特写。虽然做了些抽象处理，但神韵捕捉得极准。
那个账号没有任何个人信息，粉丝寥寥无几，他以为绝对安全。
“我……没有。”他的否认脱口而出，却因为心虚而显得底气不足。
许昕的沉默透过电波传来，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几秒后，他才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平稳，却多了几分严肃：“我刚刚接到一位同行朋友的电话。他偶然看到了某平台上一幅画，觉得画中人的神韵……非常像我。而那位匿名作者的关注列表里，有且只有几位本地艺术相关的账号，其中包含你毕业院校的官方号。”
许昕没有直接指控，但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林解星心上。世界太小，而他，太大意了。
“解星，”许昕的声音低沉下来，“我需要知道，这是否与你有关？这关系到你的隐私，也关系到我的职业声誉。”
最后一道防线被击溃。林解星握着手机，指节泛白，浑身冰冷。他闭上眼睛，绝望像潮水般涌来。
“……是我。”这两个字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寂静。林解星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擂鼓般的心跳，他等待着审判的降临。
终于，许昕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声音里惯有的温和褪去了大半，剩下的是清晰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疲惫？
“我明白了。”他说，“解星，我想我们需要当面谈一谈。不是以咨询师和来访者的身份，而是……两个人之间，一次正式的谈话。明天下午三点，在我的咨询室，可以吗？”
他没有责备，没有愤怒，只是提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将一切摊开在阳光下的邀请。
“……好。”林解星哑声回答。
电话挂断了。林解星维持着接听的动作，久久没有动弹。画室里那幅许昕的侧影肖像，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正无声地凝视着他，目光深邃，看不透是理解，还是失望。
他知道，一直小心翼翼维持的假象，终于彻底崩塌了。明天，他将赤裸地、无处可逃地站在他仰望了七年的星光之下。
而许昕，在放下电话后，走到窗边，望着都市的璀璨夜景，第一次感到一种脱离掌控的紊乱。他并非没有察觉林解星的情感，但如此直接地、以这种方式被呈现在公众视页的边缘，仍然超出了他的预期。
那张画上的神韵……连同行都能认出是他。那个年轻的画师，究竟是用怎样深刻的观察和情感，才能捕捉到他自己都未曾留意过的瞬间？
他揉了揉眉心。明天，他必须面对。不仅是为了厘清边界，或许，也是为了看清自己内心那早已被搅动的、不愿深究的波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