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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阴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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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林菲尔德高中的大厅，是莱恩·米勒的王国。
每当他穿过那挤满了人的走廊，就如同摩西分海。喧嚣的音浪包裹着他——女孩们热情或羞涩的问候，队友们粗鲁又亲昵的拳头捶在他肩头，还有四面八方投来的、混合着崇拜与嫉妒的目光。这里是他的主场，充满了汗水的味道、廉价香水的甜腻，以及永不停歇的、震耳欲聋的青春噪音。
莱恩熟练地应对着这一切，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略带疏离的微笑，与围上来的队友讨论着周末比赛的战术，偶尔回应一下啦啦队队长萨曼莎抛来的媚眼。他享受这种被需要、被注视的感觉，这让他感觉自己真实地活着。
然后，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走廊尽头，那个靠近资源教室的僻静角落。
乔茜站在那里，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储物柜，正低头看着手机。阳光从她身后高处的窗户斜射进来，在她周身勾勒出一圈模糊的光晕。她穿着昨天那件简单的白色T恤，在周围色彩斑斓、争奇斗艳的人群中，像一滴不小心滴入油画的清水，格格不入，却又异常醒目。
没有人跟她说话。甚至没有人多看她一眼。她就那样安静地存在着，像一幅被固定在墙上的静物画，与周围流动的喧嚣形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莱恩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一种奇异的感觉攫住了他——昨晚在家里餐桌旁的那种别扭感又回来了。在这里，在他的王国里，她像一个活生生的、无声的提醒，提醒着他那个被迫接受的“责任”，以及那个打破他完美生活的“麻烦”。
就在这时，他的死党，也是球队的外接手，马特，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哇哦，看那边，”马特用胳膊肘撞了撞莱恩，吹了声口哨，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猎艳兴趣，“新来的？以前没见过。长得真不赖，有种……嗯，易碎感。是我的菜。”
莱恩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一种强烈的、未经思考的占有欲瞬间涌起。不是出于喜欢，更像是一种……领土主权被觊觎的本能反应。这是住在他家里的人，是他的“麻烦”，马特凭什么用那种眼神打量？
“得了吧，马特。”莱恩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漫不经心的冷淡，他收回目光，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将他转向另一个方向，“她听不见，也说不了话。在资源教室上课。你搞不定的，别自找麻烦。”
“聋的？”马特惊讶地张大嘴，又回头看了一眼，脸上流露出掺杂着同情和遗憾的表情，“啧，可惜了那张脸。算了，你说得对，沟通都成问题。”
那句“可惜了”，像一根细小的刺，轻轻扎了莱恩一下。他不再看那个角落，重新投入到周围的喧闹中，用更响亮笑声和更夸张的肢体动作，试图将刚才那一瞬间的异样感觉驱散。他告诉自己，他只是不想惹麻烦，不想让马特去骚扰她，从而把问题引到自己身上。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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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茜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浏览着课堂上老师分享的笔记。她能感觉到那些或明或暗的视线，好奇的，探究的，甚至带着一丝怜悯的。她早已习惯。
但有一道目光，格外不同。它带着一种灼热的、几乎要将她看穿的审视。她知道来自谁——莱恩·米勒。
她用眼角的余光，能看到他被簇拥在人群中央，像一颗自带光环的恒星。他与她，仿佛处于磁铁的两极。她安静地待在自己的阴影里，而他，永远沐浴在聚光灯下。
她看到他的朋友注意到了她，也看到了莱恩随之投来的、带着警告意味的一瞥。即使隔着一整个喧闹的大厅，她也能清晰地“读”懂他脸上那种混合着不耐和疏离的表情。他在划清界限。在学校，他们是陌生人。
这很好。正合她意。
她收起手机，准备走向下一节课的教室。转身的瞬间，她的肩膀不小心轻轻撞到了另一个匆匆走过的女生。
“哦！对不起！”那女生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随即在看到乔茜平静无波的脸庞时，意识到了什么，脸上掠过一丝尴尬，匆匆离开了。
乔茜甚至没有停下脚步。这种无心的碰撞和随之而来的、无声的道歉，她经历得太多了。她的世界是由视觉、触觉和振动构成的。她能感觉到脚下地板的轻微震动，能“听”到远处低音炮通过固体传来的闷响，也能清晰地“看到”莱恩·米勒在人群中投来的那道，试图将她推得更远的视线。
她低下头，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微凉的弧度。规则吗？她懂。而且，她会比他更严格地遵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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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橄榄球训练，莱恩有些心不在焉。
一次简单的传球配合，他竟然脱手了。球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嘿！米勒！集中精神！”教练在场边怒吼，声音嘶哑，“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周末想被按在替补席上吗？”
队友们投来疑惑的目光。莱恩甩了甩头，试图将那个安静的身影从脑海里驱逐出去。他低咒一声，重新俯下身，摆出准备姿势。
都是那个乔茜的错。她的出现，就像一颗投入他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他无法控制的涟漪。那种绝对的寂静，与他喧嚣的世界如此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吸引他去探寻的神秘感。
尤其是……她那漂亮得不像话的脸。
训练结束，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带着一身汗水和草屑回到更衣室。热水冲刷着身体，试图洗去肌肉的酸胀和精神的烦躁。当他擦着头发走出来时，手机在马特的柜子里疯狂震动——马特忘了带它。
莱恩走过去，本想帮他挂断，视线却被屏幕上不断跳出的、来自不同女孩的露骨调情信息吸引。他嗤笑一声，马特这家伙，永远闲不住。
就在这时，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毫无征兆地击中了莱恩。
寂静……漂亮的脸……隐秘……
一个模糊的、带着禁忌色彩的想法，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形。既然她如此安静，安静到几乎不存在，既然她住在他的家里，近在咫尺……既然他对她那独特的美，确实抱有某种程度的……“欣赏”？
也许，她可以成为一个完美的、秘密的存在。一个不需要他付出感情，不会带来麻烦，却能满足他某些需求的、绝对安全的出口。
这个想法带着罪恶的诱惑力，让他的心跳莫名加速。他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个荒谬的念头压下去。她是卡尔叔叔的女儿，是父亲的“责任”，是个聋哑人……这太疯狂了。
可是，那股蠢蠢欲动的黑暗欲望，一旦滋生，便难以彻底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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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家，气氛有些微妙。
餐桌上，母亲依旧努力地试图与乔茜交流，父亲则偶尔问及莱恩的训练情况。乔茜吃得很少，动作优雅而安静，只在必要的时候，用简单的手势或写在手机上的句子回应。
莱恩吃得很快，几乎有些食不知味。他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掠过桌对面那张脸。在温暖的餐厅灯光下，她的皮肤显得更加细腻，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偶尔抬眼时，那双湖绿色的眸子像蒙着一层薄雾的深潭。
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期待她能看他一眼。哪怕只是无意中的一瞥。
但她没有。她完美地履行着“陌生人”的规则，仿佛白天在学校里的那次对视从未发生。
这种被彻底无视的感觉，比马特那句“可惜了”更让他烦躁。
晚餐后，莱恩径直上楼回到自己房间，砰地关上门。他打开游戏机，将音量调到最大，试图用虚拟世界的枪炮声淹没自己混乱的思绪。
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口渴，起身下楼去厨房拿饮料。
经过一楼客房时，他看到门缝底下透出一点微弱的光线。她还没睡。
鬼使神差地，他在那扇门前停下了脚步。四周一片寂静，只有他游戏机里隐约传来的背景音乐在楼上回荡。他抬起手，几乎要碰到那冰冷的门板，却又猛地顿住。
他在干什么？
他想象着门突然打开，她站在那里，用那双寂静的眼睛疑惑地看着他。他该如何解释？说他只是路过？说他……想看看她在做什么？
太可笑了。
莱恩收回了手，像是被烫到一样。他快步走向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冰镇可乐，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试图浇灭心头那簇莫名的火焰。
他回到自己房间，重新戴上耳机，将游戏音量开到足以震聋自己的程度。
他需要噪音。需要大量的、足以填满所有空隙的噪音。只有这样，他才能不去想门外那片诱人又危险的寂静，不去想那个住在寂静里的，漂亮的闯入者。
以及那个，在他心底阴影里悄然滋生的、关于“规则”的、不可告人的念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