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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来自父亲的警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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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的橄榄球赛，格林菲尔德高中对阵宿敌橡树山高中。这是本学区的焦点之战，看台上座无虚席，声浪几乎要掀翻天空。莱恩站在场边，能感觉到脚下草皮传来的、来自本方助威区的震动，那里面有他的同学、朋友，还有……萨曼莎和她那群啦啦队员卖力的跳跃。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将所有的杂念排出脑海——父亲的期望、教练的战术、观众的欢呼，还有……那双该死的、寂静的湖绿色眼睛。
比赛开始了。
最初的几轮进攻，莱恩表现稳定。他精准地传球，指挥着进攻线，一切似乎都在掌控之中。他奔跑，呼喊，碰撞，汗水浸透了球衣，肌肉因发力而酸痛，这种纯粹的、充满暴力的□□对抗让他暂时找回了熟悉的感觉。
直到一次暂停，他弯腰在边线喝水，目光无意间扫过对面看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她在那儿。
乔茜。穿着一件深绿色的连帽衫，几乎要隐没在人群的阴影里。她手里拿着一个速写本和一支笔，正低头飞快地画着什么。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呐喊或挥舞手臂，只是偶尔抬起头，视线投向赛场，然后又迅速低下头。
她在画什么？球场？队员？还是……他？
这个念头像一道不合时宜的电流，瞬间击穿了莱恩的专注。他感到喉咙发紧，心跳漏了一拍。
“米勒！集中！”教练的吼声在他耳边炸开。
莱恩猛地回过神，将水壶扔在地上。重新上场，他却发现自己无法再完全投入。每一次列阵，每一次准备传球，眼角的余光总是不受控制地瞟向那个角落。她的存在，像一颗投入他平静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不断扩大。
一次关键的第三档进攻，他看到了跑卫的空档，那本是一个十拿九稳的传球。但就在他抬手准备传球的瞬间，他似乎看到乔茜抬起了头，目光穿越了整个喧嚣的球场，直直地落在他身上。
他的动作出现了一个微不可查的迟疑。就是这零点几秒的犹豫，对方的防守锋线抓住了机会，一个强壮的身影冲破保护，如同一列重载火车般朝他猛扑过来。
“砰！”
一声沉重的闷响。莱恩被狠狠撞倒在地，橄榄球脱手飞出。裁判的哨声尖锐地响起。
他被擒杀了。而且是在如此关键的时刻。
看台上传来本方球迷失望的叹息和对方球迷震天的欢呼。队友们跑过来将他拉起，关切地询问。莱恩甩开他们的手，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感觉肋骨处传来一阵刺痛，但更让他难受的是那种失控的挫败感。
他再次看向那个角落。乔茜依旧低着头在画画，仿佛刚才那次足以改变比赛局势的撞击，与她毫无关系。
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心头。都是因为她！如果不是她像个幽灵一样出现在那里，干扰了他的注意力，他绝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最终，格林菲尔德高中还是凭借整体实力赢下了比赛，但莱恩那次不该有的擒杀，成了完美胜利中的一个污点。更农场上，父亲理查德·米勒的脸色并不好看。
回家的车上，气氛压抑。
“今天的表现，最多只能打六分。”父亲的声音冰冷，打破了沉默，“那个擒杀是怎么回事？我教过你，在场上，你的眼睛里只能有你的接球手和对方的防守漏洞！任何分心都是不可饶恕的！”
莱恩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没有反驳。他能说什么？说他被一个住在自己家里的、安静得像不存在的聋哑女孩分了心？
“是因为家里那个新来的女孩吗？”父亲的话像一把尖刀，精准地刺中了莱恩的要害。
莱恩猛地转过头。
理查德·米勒从后视镜里看着他，眼神锐利如鹰。“我注意到你最近有些心不在焉。莱恩，别忘了你的目标。州冠军，顶级大学的奖学金……这些才是你该关注的东西。至于乔茜，她是我们需要照顾的责任，但绝不是你分散精力的理由。明白吗？”
“我明白。”莱恩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屈辱。他竟然因为乔茜，被父亲如此直白地警告。
回到家，莱恩径直上楼，砰地关上房门。他需要发泄，需要噪音，需要一切能让他忘记那双眼睛的东西。他打开音响，将重金属音乐的音量调到最大，低沉的贝斯几乎要让墙壁共振。
不知过了多久，音乐声掩盖了其他一切，也掩盖了敲门声。直到他偶然回头，才看到房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乔茜站在那里。她似乎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穿着那件浅灰色的睡裙。她微微蹙着眉，指了指他震耳欲聋的音响，然后摇了摇头。她的意思很明显：太吵了。
若是平时，莱恩或许会带着恶劣的心情嘲讽她几句，或者直接无视。但此刻，比赛失利的窝火，父亲的警告，还有那股因她而起的、无法排解的烦躁，瞬间汇聚成一股失控的怒火。
他猛地从床上跳起来，几步冲到门口，一把拉开房门。巨大的音乐声浪涌向走廊。
“吵？！”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完全忘记了她根本听不见，“你觉得吵？！那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像个幽灵一样坐在看台上，害得我分心被擒杀！就因为你住进这个家，一切都变得乱七八糟！”
他发泄般地怒吼着，声音被音乐淹没大半，但他脸上狰狞的表情和挥舞的手臂，足以传达他的愤怒。
乔茜被他突如其来的爆发惊得后退了半步，但她很快稳住了身体。她没有露出莱恩预想中的害怕或委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因愤怒而扭曲的英俊面孔，看着他失控的咆哮。
然后，她抬起手，没有用手语，而是伸出一根纤细的食指，先是指了指他，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轻轻点了点。最后，她摊开双手，做了一个无奈而又带着清晰嘲讽的耸肩动作。
这个简单至极的动作，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莱恩的怒火。
她在说：是你的脑子有问题，与我无关。
莱恩僵在原地，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音乐还在轰鸣，但他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乔茜最后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怜悯——然后转身，安静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走廊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和他房间里传出的、显得无比空洞和愚蠢的喧嚣音乐。
莱恩靠着门框，缓缓滑坐到地上。挫败感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在这场无声的较量中，他似乎……一败涂地。
那片寂静，不仅无法被他的喧嚣打破，反而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吞噬了他所有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