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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意外的窥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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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事件后的几天，米勒家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莱恩和乔茜之间竖起了一道看不见却坚不可摧的冰墙。莱恩变得更加沉默，训练时带着一股发泄般的狠劲，回到家便把自己锁在房间，连游戏的声音都调低了许多。而乔茜，则更加彻底地隐形，她精准地计算着莱恩出入的时间，完美地避开所有可能的接触。
然而，这种刻意的回避，反而让那份无形的张力愈发紧绷。莱恩发现自己像得了某种强迫症，耳朵总是下意识地捕捉着门外任何细微的、可能属于她的动静——尽管他知道她几乎不发出声音。他的视线总会不受控制地瞟向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房门，仿佛能穿透木板，看到里面那个寂静的世界。
他烦躁地意识到，那片他试图忽略和征服的寂静，正以一种更强大的力量，反过来侵占了他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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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下午，莱恩提前结束训练回家。父母都不在，家里空无一人——至少他以为是。
他径直上楼，打算冲个澡。经过乔茜虚掩的房门时（她大概以为没人会这么早回来），一阵微风吹过，门缝开大了一些。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了。
乔茜背对着门口，坐在窗边的书桌前。她戴着耳机（大概是连接着能感受振动或看到波形图的特殊设备），身体随着某种只有她能感知的节奏微微晃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面前摊开着一个厚厚的素描本，右手握着铅笔，正在纸上飞快地涂抹。
她在画画。
莱恩的心脏莫名地漏跳了一拍。他像个小偷一样，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靠近门缝，窥视着那个他从未涉足的空间。
房间整洁得近乎刻板，但窗台上放着几盆小小的、生机勃勃的绿植。而最吸引他目光的，是墙上用图钉固定着的几张画。不是风景，不是静物，而是……人像。
准确地说，是动态的人像速写。一张是马特在走廊里搞怪的样子，线条夸张，抓住了他神韵里的滑稽；一张是萨曼莎在啦啦队练习时高高跃起的瞬间，裙摆飞扬，充满了力量感；甚至还有一张是他们严肃的物理老师，扶眼镜时那副若有所思的专注表情……
每一张都捕捉到了人物最鲜活的瞬间，线条流畅，神态逼真，带着一种敏锐的、近乎残忍的观察力。
莱恩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和……嫉妒？她画了那么多人，唯独没有他。在这个她笔下的世界里，他似乎毫无价值，不值一提。
就在这时，乔茜似乎画到了关键处，她停下笔，身体向后靠了靠，端详着自己的画作。这个动作让莱恩看清了她正在画的那一页。
不是人像。
那是一幅……充满了压抑力量的抽象画。大片沉郁的、近乎黑色的深蓝和墨绿交织在一起，如同暴风雨前汹涌的海面。而在那一片混沌的中央，用尖锐的、断续的线条，勾勒出一个模糊的、正在咆哮的人形轮廓。那轮廓没有清晰的五官，但一种狂暴的、几乎要破纸而出的愤怒和挣扎，扑面而来。
莱恩的呼吸一滞。
他认出来了。那个轮廓，那个姿态……是他。是那天晚上，他在厨房里，对着她失控咆哮时的样子。
她把他画了下来。不是他光芒万丈的球场形象，不是他英俊迷人的外表，而是他最失控、最丑陋、最不堪的那一刻。她捕捉到了他灵魂里的暴戾和脆弱，并将它如此赤裸、如此精准地定格在了纸上。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被彻底看穿、无所遁形的羞耻和愤怒。她看到了。她什么都看到了。她不仅看到了，她还用她的方式，将他钉在了这无声的审判台上。
就在这时，乔茜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回过头。
她的目光穿越房间，精准地捕捉到了门外莱恩窥视的眼睛。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莱恩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像受惊的鸟儿扑棱着翅膀。但那惊慌只持续了一瞬，立刻被一种更强烈的、混合着被侵犯的愤怒和冰冷的戒备所取代。她“啪”地一声合上了素描本，动作快得带风，然后站起身，毫不犹豫地走向门口。
莱恩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乔茜站在门口，没有完全打开门，只是透过门缝，用那双燃着冰冷火焰的湖绿色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她的眼神里没有丝毫退缩，只有清晰的警告和逐客令。
她没有打手语，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那样看着他。
但莱恩读懂了。她在用她的寂静，筑起最高的防御工事，将他彻底驱逐出她的领地。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解释？道歉？还是质问？但所有的话语都卡在喉咙里，显得无比苍白和可笑。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狼狈地转过身，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冲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靠在门板上，心脏狂跳，手心里全是冷汗。
他以为自己窥探到了她的秘密，却发现那个秘密的核心，竟然是他自己最不堪的模样。他以为自己是猎人，是掌控者，却在她那双能洞察灵魂的眼睛和那支精准无比的画笔下，成了一个无处躲藏的小丑。
那片寂静，不再只是他想要征服的对象。它变成了一面镜子，清晰地照出了他所有的傲慢、失控和……潜藏在心底，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于这种无声对抗的病态沉迷。
而这一次，他清晰地感觉到，战场的主导权，正在悄无声息地发生转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