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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鸿门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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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乖徒儿回来得正好!”
林魈顶着一头刚吹干、略显凌乱的短发,穿着那身他酷爱的粉色毛绒兔子睡衣,咬着盒装旺仔牛奶的吸管,从客厅晃悠到玄关。
看到池匪身后还跟着个生面孔,他漂亮的桃花眼瞬间亮了,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玩具。
他凑近了些,几乎要贴到林一舟脸上,带着探究的兴味打量着他,含混不清地嘟囔:“……哪儿捡来的小朋友?这睫毛,啧啧,比小土匪你当年还长……杏眼圆溜溜的,像受惊的小鹿,真可爱……”
池匪面无表情地抬手,精准地格开林魈那只快要戳到林一舟睫毛的“爪子”,语气带着警告:“爪子收好,别吓着我的新员工。”
林魈被他打开手,也不恼,反而像是被按下了某个夸张的开关,猛地后退一步,指着池匪,用痛心疾首的语气拔高音量:
“池匪!为师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我们是正经公司!面试就好好面试!你怎么能……怎么能直接把人家清清白白的男大学生往家里拐?!这像话吗?!”
池匪额角青筋微跳,懒得看他表演:“闭嘴,别犯病。这是我刚招的技术骨干,未来跟沈狗打对台就指望他了。你再咋咋呼呼把人吓跑了,这空缺你亲自来顶上?”
一听“沈狗”和对台,林魈脸上那点浮夸的控诉瞬间收了起来。
他变脸比翻书还快,立刻换上一种堪称“和蔼可亲”的笑容,转向有些手足无措的林一舟,声音放柔了八个度:
“小朋友,别怕别怕,哥哥跟你开玩笑呢。你叫什么名字呀?哪个学校的?住得远不远?吃饭了没有?我们公司氛围可是很好的,绝对没有强制加班这种恶习……”
池匪抱着手臂,冷眼看着林魈这瞬间切换的“狗模狗样”,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旁人都说他池匪行事作风越来越像沈渊,毕竟是被手把手教了七年。
可他心里门儿清,真要论起变脸和伪装,眼前这位林魈林老师,和那位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沈教父,才是真正的同类——都戴着千张面具,浑身上下八百个心眼子。
“池匪这小兔崽子,没为难你吧?跟哥哥说实话!”林魈揽着林一舟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大晚上的还让你来家里……简直是丧心病狂!我们‘天御智核’坚决抵制这种无偿占用员工私人时间的行为!这纯属他的个人行为,与本公司企业文化无关!我们公司的福利待遇那可是行业顶尖……”
池匪听得心烦,瞥见玄关上那瓶林魈没喝完、插着吸管的旺仔牛奶,觉得格外碍眼。
他走过去,拿起盒子,看也没看,手腕一扬,精准地抛进了几步外的垃圾桶。
“哎我的奶!”林魈发出一声夸张的哀嚎。
池匪却像是没事人一样,心情颇好地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径直走向自己的卧室,准备冲个澡洗去一身疲惫和……某些不愉快的记忆。
走到卧室门口,他像是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回头对还愣在原地的林一舟扬了扬下巴:
“肘子,自己随便坐,把这儿当自己家就行。需要什么就跟林总说,别客气——”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点戏谑,“他现在是你的临时保姆。”
林一舟直到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眼前这个穿着粉色兔子睡衣、看起来极度不靠谱甚至有点轻浮的男人,竟然就是这家行业顶尖人工智能公司的大老板,林魈!
而他那又酷又飒、面试时气场两米八的主面试官池匪,是公司的二把手,人称小池总!
林一舟:“……”
他感觉自己好像……一不小心,直接打入了公司最核心的组织内部?
而且,小池总刚才是不是说……让他把林大总裁当……保、保姆使唤?
这剧情发展,是不是有点过于魔幻了?
他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下,疼得龇牙咧嘴——不是梦!
“池匪!你个没良心的小混蛋!我照顾你一个就够心力交瘁了!你还给我往家捡人?!真当你老师我是开托儿所的吗?!”林魈对着池匪紧闭的卧室门发出控诉的咆哮。
他话音刚落,“唰”的一声,卧室门又被猛地拉开。
池匪探出半个身子,头发微湿,眼神锐利如刀,直直射向林魈,发出一连串灵魂拷问:
“谁照顾谁?林魈,你摸着良心再说一遍?以后还想不想在家吃我做的饭?还想不想要你衣柜里那排同款的破粉色睡衣?还想不想偷偷喝我藏在酒柜最里层的、给‘小朋友’准备的旺仔小牛奶了?”
林魈被他问得噎住,气势瞬间矮了半截,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忽地摆摆手:“……瞎扯什么呢!赶紧洗你的澡去!洗完跟我出去一趟,陪人吃个饭。”
“哪路神仙这么大面子?还得劳烦我们林总亲自作陪,甚至不惜‘屈尊’来请我?”池匪靠在门框上,语气里的阴阳怪气几乎能凝成实质。
“你就说去不去吧?”林魈抱臂,挑眉看他。
“不去。”池匪拒绝得干脆利落,作势就要关门。
“哦——”林魈拖长了调子,语气变得微妙,“那行吧,本来想着沈渊那边主动约饭,八成是场鸿门宴,我一个人去还有点发怵……既然你不去,那我只好带咱们新来的、单纯可爱的舟舟小朋友去见识见识世面了……”
他瞥了一眼池匪瞬间僵住的背影,继续慢悠悠地火上浇油:“听说啊,他那位法律上的夫人也回国了,人家这可是‘一家三口’齐上阵,特意设宴款待。啧,这待遇,这阵仗……”
“嘭!”
回应他的是浴室门被狠狠甩上的巨响。
然而,半小时后。
林一舟抱着池匪塞给他的羽绒服,傻坐在沙发上,眼睁睁看着他那位俊俏的主面试官,顶着一头半干的黑发,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唇线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一把抓起茶几上的车钥匙,另一只手则粗暴地扯过还在嘚瑟地整理头发的林总,几乎是拖着对方,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空气里只残留着池匪一句冷硬的交代:“冰箱里有吃的,游戏厅自己挑,画室钢琴房随便进。自便。”
随着大门“哐当”一声合拢,偌大的、装修精致得如同样板间的豪宅,瞬间只剩下林一舟一个人。
他环顾着这个过于宽敞和安静的空间,又看了看手里质感高级的羽绒服,回想起那个拥有几乎全款游戏、设备顶尖的游戏厅,以及那个堪比小型超市的零食柜……
所以,他这是在上班的第一天晚上,就莫名其妙地住进了老板的豪宅,享受着顶级大house、无限量游戏和零食自由的……“少爷”生活?
林一舟默默地咽了口口水,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冒出一个念头:
他这算不算是……凭空多了两个虽然看起来不太靠谱、但貌似非常有钱,并且正在为了这个“家”而辛苦外出应酬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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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匪觉得自己就是贱得慌,天生的受虐狂。
明知道前方是刀山火海,是沈渊精心布置的局,他却还是被林魈那句轻飘飘的“一家三口”激得理智全无,冷着脸坐进了驾驶座。
“哟,这么积极?看来对‘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很向往嘛。”林魈系好安全带,桃花眼里满是戏谑,故意往他痛处戳。
池匪唇线抿得死紧,一言不发,猛踩油门,性能优越的跑车如同离弦之箭般窜出,用速度宣泄着他无处安放的怒火和……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酸楚。
一家三口。
多么温馨,多么刺眼的词。
目的地是一家隐于市井、需要提前数月预订的顶级私房菜馆。侍者引他们进入雅致的包间时,里面已经有人了。
“漂亮哥哥!是你!小柴米好想你!”奶声奶气的欢呼瞬间打破了包间内的宁静。那个穿着背带裤、卷毛柔软的小团子,正坐在儿童餐椅上,兴奋地朝池匪挥舞着肉乎乎的小手。
池匪内心早已狂风暴雨,电闪雷鸣。面对这纯真无邪的热情,他只觉得讽刺,嘴角极其勉强地扯动了一下,算是回应,眼神却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
小柴米见漂亮哥哥不搭理自己,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迅速蒙上一层水雾,小嘴一瘪,竟毫无预兆地嚎啕大哭起来,金豆豆吧嗒吧嗒往下掉。
池匪:“……”
又哭?
我他妈还没哭呢!
你个小屁孩,拥有着我求而不得的一切,有什么好哭的!
沈渊放下手中的茶盏,动作自然地伸手,将哭成小花猫的小卷毛从餐椅上抱到自己怀里,骨节分明的大手轻柔地拍着孩子的背。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池匪瞳孔骤缩的动作——他微微低下头,将俊美的侧脸贴近小孩脸颊,嘴唇在那湿漉漉的小脸上,极其轻柔地贴了贴。
“小柴米乖乖的,不哭了,嗯?”他低沉舒缓的嗓音,带着一种近乎宠溺的耐心,哄起孩子来竟是如此得心应手,游刃有余,“看,爹爹给你带了什么?”
他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是一只栩栩如生的机械小鸟,上了发条后,便能扑扇着翅膀在小桌上跳跃。
呵。
倒真是一个……无可挑剔的慈父。
池匪心底冷笑,那股混杂着嫉妒、不甘和巨大失落的情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实在不好意思啊沈总,”林魈嘴上说着抱歉,脸上却笑得不见一丝愧疚,反而带着看好戏的兴味,“带来的小孩儿正处叛逆期,不懂事,惹哭了小公子,我自罚一杯!”
他说着,当真干脆地干了一杯酒,然后用手肘撞了撞身旁像根柱子似的池匪,压低声音,笑意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池匪,去,哄哄弟弟。”
池匪下颌线绷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让他去哄沈渊和别人的孩子?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林魈又用力推了他一把,眼神带着警告。
僵持了几秒,池匪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自嘲和冰冷的意味。
他终于缓缓起身,迈着仿佛灌了铅的步子,走到餐桌对面,在沈渊旁边蹲了下来,与被他抱在怀里、还在抽噎的小柴米平视。
“不准哭。”他盯着那双泪汪汪的大眼睛,声音又冷又硬,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烦。
或许是池匪的眼神太凶,或许是语气太冷,小柴米的抽噎声,竟真的被他吓得瞬间止住了,只是睁着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他。
池匪内心刚升起一丝“还算听话”的念头。
“哇——!!!”
下一秒,更响亮、更委屈的哭声如同警报般响彻整个包间,声震穹宇。
池匪:“……”
他额角青筋跳了跳,猛地站起身,转身就要离开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然而,他的手腕突然被一只温热而有力的大手攥住。那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强势。
“你弄哭的,”沈渊抬眸看他,声音缓而沉,听不出情绪,却字字敲在池匪心上,“你哄。”
池匪猛地甩手,试图挣脱那只仿佛带着电流的触碰,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冷笑:“沈总教子无方,倒会甩锅?”
他再次迈步。
“池匪。”
还是那两个字,不高不低,沉稳有力,却像带着无形的绳索,瞬间绊住了池匪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