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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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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跑得飞快。
高考,填志愿,争吵,妥协。
严知夏分数很高,能去更好的地方,但他填了和景冉一样的、本地一所不错的大学。
为此,他和家里闹得很僵。景冉劝过他,严知夏只是不耐烦地挥手:“啰嗦,在哪读不是读?离你近点不好吗?”
大学四年,像是偷来的光阴,他们偷偷在校外租了个小房子,一室一厅,朝北,冬天冷夏天热。
严知夏学着做饭,把厨房弄得一团糟,炒出来的菜不是咸了就是糊了,景冉却每次都吃得很干净。
他们挤在吱呀作响的二手沙发上看电影,为剧情争论;在没课的下午赖床,严知夏总喜欢从背后抱着他,下巴抵在他肩窝,呼吸喷在颈侧,痒痒的。
日子清贫,简单,却密不透风地充满了彼此。
严知夏的床头,一直贴着那张冰岛地图。他常常看着它,说等毕业了,找到工作,攒够了钱,第一件事就是去冰岛。
“我们要在雷克雅未克住一个月,不,两个月!然后租辆车,沿着海岸线开,看到喜欢的地方就停下来。”
景冉总是笑着听,心里却盘算着房租、水电、下个月的饭钱。
冰岛太遥远了,像梦一样。
但严知夏说起这些时,眼睛里的光,和十七岁那年一模一样,他愿意相信那个梦。
变故发生在毕业前夕,严知夏的父亲突发脑溢血住院,虽然抢救过来,却落下了严重的后遗症,需要人长期照料,家里的生意也一落千丈。
严知夏是家里的独子。
那段时间,严知夏医院学校两头跑,肉眼可见地瘦了下去,眼下一片青黑。
景冉帮不上太多忙,只能尽量把出租屋收拾得舒服点,准备好饭菜等他回来,虽然常常等到凉透。
一天晚上,严知夏很晚才回来,身上带着医院消毒水的气味,疲惫得像要散架。景冉给他热了汤。他沉默地喝着,忽然说:“我爸今天醒了会儿,拉着我的手,说他已经不中用了,这个家以后就靠我了......”
景冉心里一沉。
严知夏放下碗,看着桌上油腻的碗碟,褪色的桌布,窗外对面楼密密麻麻的防盗网。良久,他说:“景冉,冰岛……可能去不了了。”
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景冉心慌。
“没事......”景冉听见自己说,“以后有机会。”
严知夏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那天晚上,他们背对背躺着,中间隔着一道冰冷的缝隙。谁也没睡着。
毕业后,开始找工作。现实的压力扑面而来。严知夏进了一家他并不喜欢但薪资不错的公司,忙得脚不沾地。景冉也找到一份工作,朝九晚五。他们搬出了学校附近的出租屋,各自住回了家里,美其名曰“节省开支,方便照顾”。
见面次数越来越少。
电话也常常说不了几句,就被加班、应酬、家里的琐事打断。争吵却多了起来,为了一点小事——忘了约定的见面,电话没及时回,对未来的计划再次出现分歧。严知夏越来越沉默,抽烟抽得凶,身上苦橙味的香水渐渐被烟味盖过。
一次激烈的争吵后,严知夏摔门而去。那是他们租的最后一个短租房,为期三个月,原本想试着找回一点从前的感觉。
景冉一个人在满地狼藉里坐到半夜。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严知夏的短信,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景冉没有回。
第二天,严知夏回来了,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他的动作很慢,每拿起一样,都停顿片刻。
景冉站在卧室门口,看着他。
最后,严知夏走到床边,伸手去揭那张冰岛地图。地图用透明胶带粘在墙上,边缘已经翘起。他小心翼翼地揭着,生怕撕破了。
“这个……我拿走了。”
他说着,没有回头。
景冉看着他把地图仔细折好,放进背包最里层。他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
严知夏背上包,走到门口,停下。他站了很久,久到景冉以为他会转身,但他没有。
他只是低声说:“景冉,保重。”
然后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轻轻关上,“咔哒”一声落锁。
景冉慢慢滑坐到地上。
午后的阳光透过脏兮兮的玻璃窗照进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墙上留下一个方方正正、颜色略浅的印子,是地图的形状。
景冉知道,他们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