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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   谢妄刚从一场冗长的视频会议里脱身。

      他用力向后仰进皮椅,抬手按住发胀的太阳穴,食指用力碾了碾,像是要把刚才会议上的嘈杂声从脑子里挤出去。

      闭眼缓了几秒,他才伸手拿过扔在一旁的手机。

      屏幕解锁,几条未读信息跳了出来。最上面一条是周语发来的,时间显示是半小时前。

      他划开。周语的信息言简意赅:“沈总与他父亲已抵达圣埃文港,应是去母亲那边过年,归期未定。”

      谢妄的目光在那几行字上停留了两三秒,像是要把这短短一句话拆开来,一字一字重新确认。

      圣埃文港。出国了。陪父母过年。

      他手指在屏幕上滑动,退出周语的对话框,随即点开与沈聿珩的聊天界面。

      最后一条,还是他早些时候发出去的那个孤零零的问号,像被遗弃似的,突兀又寂寥地杵在那儿。

      再往上翻,是更早之前他兴致勃勃发出的晚餐邀约,连着两条,都如石沉大海,连个回音都没有。

      他不是没想过直接打电话。试过,听筒里传来的,却是标准而冷漠的机械女声:“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关机?以沈聿珩的行事习惯,手机关机只会出现在极端情况下——在飞机上,或者……出了什么事。

      后一种可能性让谢妄心头猛地一沉,但理智随即更强势地压了上来:以沈聿珩的身份和行程安保,真出了事,不可能毫无风声。

      一种让他更不舒服、也更难以接受的可能——

      沈聿珩是刻意断了联系。

      正因如此,他才没忍住,让周语去查了。

      现在,结果摊在眼前。

      不是出事,是出国。

      不是忙到脱不开身,是去了一个需要飞越半个地球、关机数十个小时才能抵达的地方。

      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闷气,在他胸口淤积、膨胀。

      出国了?

      陪父母过年这种时间短不了的重要行程?

      居然,连一个字都没跟他说。

      他甚至能立刻在脑子里把沈聿珩可能给出的解释,一条条列出来。

      忙忘了?

      呵。沈聿珩要是真能忘,他谢妄现在就能把手机生吃了。这个可能性为零。

      觉得没必要?这个可能性直线飙升。他们算什么关系?朋友?合作伙伴?床伴?似乎都没到需要报备家庭行程的地步。

      这个认知,让那口闷气里又掺进了一丝酸涩的自嘲。

      或者……最扎心的一种——单纯就是不想告诉他。刻意地、冷静地,将他排除在这件私事的知情范围之外。

      最后这个猜想,让心中那口闷气凝成了实物,硬邦邦地堵在了心口最中间,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手指动了动,几乎没经过大脑。

      那句“在国外过年?”,已经带着他此刻全部没来由的憋闷,被发送了出去。

      消息发送后,谢妄盯着那行字。

      真蠢。这问句。

      像是不满的质问,又透着一股巴巴等着解释的蠢样。他谢妄什么时候用过这种句式?

      可现在,那条蠢透了的文字就这么挂在对话框里。

      撤回来?反而显得更蠢。

      他忽然烦躁得要命,一把将手机屏幕朝下,“啪”地一声扣在办公桌上。

      起身去倒了杯水,一整杯水灌下去,却依旧压不住心底那点无处安放的躁意。

      已是深夜。

      海雾庄园的夜晚,寂静被无限放大,只剩下远处海浪周而复始、低沉而规律的涌动。

      沈聿珩拿起手机,按下开机键。屏幕亮起,信息提示接二连三地弹出。

      有跨越时差后抵达的工作邮件摘要,几条来自国内高管、措辞谨慎的请示,还有数量更多、格式化的新年祝福。

      他的目光快速掠过这些字符,几乎不需要思考,便已在心里完成了分类:可延后、需回复、不必理会。高效而冷静的思维模式,即便在休假时间也未曾停歇。

      直到那个烂熟于心的名字闯入视线。

      他划动屏幕的手指还是顿了一下。心脏某处传来一记清晰而短促的悸动。

      谢妄一共发了三条消息。最后一条,没有任何前缀,没有表情,只有五个字,加一个问号——

      “在国外过年?”

      沈聿珩看着那行字。

      几乎不需要费力想象,就能在大脑中重构出完整的画面:谢妄照常发出那条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邀约,等不到回应,先是不耐,继而直接拨通电话,却只听见冷冰冰的关机提示。

      以谢妄的性格和掌控欲,事情接下来会如何发展,不言而喻——他一定会去查。周语,或者别的什么渠道。然后得知,他沈聿珩不仅人不在国内,还跑到了这么远的地方。

      那一刻,谢妄会是什么反应?很不爽,然后,不带任何铺垫地,敲下这行直白的质问。

      是谢妄一贯的风格——干脆、锋利,懒得包裹多余的社交修辞。

      但这简洁的背后,沈聿珩又嗅出了一丝被隐瞒、被排除在知情范围之外的、微妙的不爽,和一点……失落。

      他不是故意不告诉谢妄。临行前收拾行李时,手机就握在手里,对话框打开又关上。指尖停在发送键上,却始终按不下去。

      主动告知行程,算什么呢?

      像是在某种并不存在的隶属关系下履行义务;又像……某种小心翼翼的、期盼对方回应和关注的暗示——你看,我要去做一件重要的事了,我告诉你了。

      无论哪一种,都让他觉得不合适,甚至难堪。

      他们之间那笔糊涂账,还远没到可以自然分享家庭行程的程度。

      自作多情的事,他沈聿珩向来敬而远之。既然找不到一个得体、舒适的出发点,那便索性作罢。

      他向后更深地靠进蓬松的枕头,床头那盏老式黄铜壁灯洒下暖黄的光,衬得他眉眼间的沉静愈发疏淡。

      视线重新落回手机屏幕,落在那五个字和一个问号上。

      需要解释吗?不必要。他们之间,从未有过需要解释行程的约定。

      简单回个“是”或“对”?又显得过于顺从,像是在回应对方的质询,落入一种他不想进入的对话节奏。

      最终,他只回了一句:

      “嗯。陪家人过年。”

      语气平淡,措辞精简,剥离了所有私人情绪,像是在回复一位普通朋友。

      他随手将手机放到一旁。

      躺了一会儿,却毫无睡意。索性掀被起身,走到窗前。

      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夜色。海天相接处,几盏航标灯在远方明明灭灭,微弱,却固执地亮着。

      海风裹着咸涩的凉意,从窗缝隙里渗进来。

      沈聿珩静静站着,方才因谢妄的信息而泛起的细微涟漪,在这辽阔的静谧中,一点点被吸收、被抚平。

      夜还很长。异国的年,终究是另一种过法。

      他拉上窗帘,将最后一点星光,也挡在了外面。

      第二天一早,天光还没完全透过窗帘的缝隙,谢妄就在一阵焦躁的浅眠中醒了过来。

      意识回笼的瞬间,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感受到酒后的钝痛——睡前那几杯闷酒的余味尚在,手已经自然摸向了枕头边。

      手机屏幕在昏暗中亮起。他直接点开那个对话框。

      没有解释,甚至连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屏幕上孤零零地躺着沈聿珩发来的那条回复:

      “嗯。陪家人过年。”

      干巴巴。冷冰冰。连个“新年快乐”之类的敷衍都懒得施舍。

      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公事公办的疏离,把他昨天那点带着恼火和憋闷的试探,衬得像个自作多情的笑话。

      谢妄盯着那行字,笑了,分不清是被气到了,还是自嘲。

      他几乎能想象出沈聿珩打下这行字时的样子——多半是没什么表情地垂着眼,指尖快速点几下,然后毫不犹豫地发送,仿佛多打一个字都是浪费。

      手指落在输入框上,快速敲出一连串的问题:

      “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你就没什么别的想跟我说的?”

      然而,就在发送键即将被按下的前一秒,他停住了。

      以什么立场问呢?

      朋友?他们之间那点稀薄的“友谊”,恐怕还不足以支撑这种涉及私人行程的盘问。合作伙伴?哪家合作伙伴需要过问对方的家庭假期行程?

      还是……那个虽然睡过、有过无数亲密时刻,却至今连个明确关系都没有,甚至对方出国度假都没资格被告知的……野男人?

      他确实没立场。

      这个清醒的认知,比沈聿珩的不告而别本身,更让谢妄生出一种近乎挫败的无力感。

      他向来习惯掌控,习惯了由他划定界限、决定进退。何时被人用这种近乎冷漠的平静,如此清晰地、不留情面地把他排除在外?

      沈聿珩甚至没有用力,只是轻轻抽走了他的“知情权”,就让他像个对着空气挥拳的傻瓜。

      他想了想,最终什么也没回。

      连手机都不想再看一眼。他手臂一挥,把手机远远扔到床的另一侧。

      随后整个人重重倒回床上,把自己重新卷进尚存余温的被子里,瞪着天花板上那盏线条冷硬的吊灯。

      妈的。

      他在心里低低骂了一句。

      明明最开始,是他先递出的橄榄枝。也是他一步步、看似随意、实则精心地,将那个人慢慢圈进自己的领地。

      他享受那种若有似无的牵引,享受沈聿珩偶尔流露出的回应。

      可怎么转眼之间,对方就能这么轻飘飘地、连个招呼都不打地,直接跳出了他以为稳固的视野范围,飞到地球的另一端。

      然后只用一句堪称万金油的“陪家人过年”,就把他所有尚未出口的试探、关切,甚至不满,都结结实实地堵了回来?

      最要命的是,他还不能追过去。不能理直气壮地问,不能把话挑明,更不能发作。

      他没有任何名分,可以支撑这种越界的追问。

      这种拳头打在棉花上,有火发不出、有劲使不上,甚至连该以什么身份去生气都说不清的感觉……

      真他妈糟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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