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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陶逍·英国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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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臻第一时间赶去会所。
虽然坑了五万块,但跟刚见一面就闹了矛盾的外国人,话只能信个一半。
时间已是凌晨,一楼的人依旧不见少,反而多了不少,音乐声、玩闹声,简直是炸脑壳的激烈。蒋臻正常过个路,都被一个醉鬼当成了大冒险的对象。
“兄弟,亲一个。”
相比较二楼的金主换着伺候,一楼的宽敞才是最乱的——分不轻谁是谁就抱着接吻、酒精上头朋友之间的打炮、不认识的聊个天也能擦出火花,直接把这地当家,玩的那叫一个花。
但这些人也是有怕的。
蒋臻眼睛都不眨一下:“我有艾滋。”
这句话,让身旁一些嬉笑起哄的醉鬼都清醒了不少。
蒋臻没时间看他们的反应,走到通往二楼的走廊,几步上了楼,推开离开前那个包厢,里面换了一波人,显然之前在里面的人已经离开了。
他退了出来,没再逞强,后怕的同时,撑着围栏松了口气。
这时,身后的门再度打开,走出来一个同事,对他说:“你在找荣姐吧?”
蒋臻朝他看去。
“她刚刚跟疯了似的,找经理大闹了一场,还说要赔偿,反正走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同事顿了一下,“还有,经理说你回来后去办公室找他一趟。”
“嗯。”
蒋臻站着缓了会儿,才乘着角落里的电梯上了最顶层。
这是一个很大的独立空间,还打造了一个卧室,是办公室,也是家——为了看管保险柜几毛的存款。
一般自私自利的人,都生性多疑。
门对着电梯,蒋臻进去后就往几万块钱的真皮沙发上一坐,张嘴就惹人生气:“钱粪子,找我什么事?”
这个称呼从蒋臻发现这人眼里只有钱后,就开始叫了,正好他姓钱,而且主人公一直不知道是哪个“奋”——他不仅耳背,文化还低。
“你自己干了什么不知道,人都闹到我这了,制定的规矩你是全抛到脑后了。我当初特意强调,除了合同的走动与利益相关的事情,其余不要到我这,尤其是跟金主闹矛盾。你是讨好的一方,你这么还耍起脾气了?”
“什么狗屁规则,又不是死的。”蒋臻拿起桌上两个盘出光泽的核桃,笑着说,“她来这里闹有没有跟你说原因。”
蒋臻猜没有。
钱奋说:“没有。她要什么你给她呗,又不会少一块肉。”
“要就给她。”蒋臻呵了声,“你这核桃盘到现在不便宜吧?”
“蒋臻,你要是敢……!”
“我可太敢了,但我也不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看事情能不能说通,说通一切安好。”
钱奋什么都不怕,就怕闹事的金主,和年纪轻轻顽劣的蒋臻。
“你说。”
蒋臻盯着他,问:“她要生个孩子,可不想跟她的老公生,找我借精子。你觉得这是事对吗?”
钱奋拧眉:“精子而已。”
蒋臻无法想象这是一个多么傻缺的脑子,“顺便还诋毁了这个行业的自暴自弃。前面我是接受不了,但后面我倒是挺认可的,毕竟是一个侮辱人的牢笼。”
一个笼刚出来,却没见识过社会的险恶,跳进了无尽的笼,甚至到此时此刻的一败涂地。
蒋臻又说:“合同外加的条款明确写了我不买卖身体,她这是完全违背了合同的准则,应该是她给我违约金。”
钱奋镜框下的眼睛出现了震惊,被他的异想天开气笑了,“人家可是说了你违背了讨好金主的条款,要你赔偿十万,不然合同就不解约。”
“那我是不是可以耗到合同结束,这样即使她要扣下我,那就是违背了会所的条款,这个赔偿金可不止十万吧。”
“你这是不打算顺从了?”
“这是我的原则。”蒋臻往桌上敲了敲核桃,“况且,耗着对你也不是件好事。”
耗的越久,蒋臻就没法去钓金主,他一时半会就没有资金进账。
倒是让蒋臻轻松了。
听闻,视钱如命的钱奋沉默了会儿,而后说:“我跟她沟通沟通。”
蒋臻没走,钱奋也想把事情速战速决,一通电话拨了过去。
第一通没接,第二通到铃声快结束才接听。
“喂,荣姐,没打扰您吧。”钱奋轻声细语,生怕自己不礼貌说错话,谄媚的不行。
蒋臻没眼看,百无聊赖地盘着核桃,突然想起什么,起身走到钱经理桌前一顿乱找,没一会就把关机的手机充上了电。
钱奋说完这句便开了免提,荣姐不耐烦地声音响起:“陶逍回来没,我给他半个小时,现在已经一个小时过去了,他人呢!是真打算赔钱了?”
蒋臻最听不得她命令的口吻,搞得全世界都得围着她转,完全没把他当人看。
急的蒋臻要开口怼回去,钱奋连忙笑着说:“我跟他了解了一下情况,我也觉得这事不太对,我们签合同的时候,您对条款是认同的,无论是白纸黑字写的,还是陶逍自己加上去的,您都是同意的,所以我觉得这件事,的确是您先违背了合同的原则。”
“当然了,陶逍擅自离开也有错,但您占大头那方,就当给您赔礼道歉了,直接一笔勾销吧,您看行吗?”
虽说文化低,但合同跟人情世故,没人比他会懂会说。
要不说他掉钱眼里了。
荣姐气笑了,“我赔钱?我没直接去告你们就已经是宽宏大量了,你以为你们多高尚,不入流的会所搞不入流的事,迟早完蛋。”
蒋臻扬了扬眉。
钱奋情绪稳定:“荣姐,我知道您生气,但合同上写的很清楚,您要是告我们,我们也有理由回击,到时候不就两败俱伤了吗?您也不想搞得乌烟瘴气,传到您老公那里吧。”
“你威胁我!”
“怎么敢,实事求是。”
对面好一会儿没说话,再开口,情绪显然稳定了不少,“我也不想多生事端,既然这样,那让陶逍来一趟松梅湾吧,我把解约金转给他。告诉他,不来可就一分钱没有了。”
“好,我马上告诉他,祝荣姐睡个好觉,盆满钵满。”
电话一挂,蒋臻沉声说:“你为什么答应她,她让我去指定没好事。”
而且解约金连酬金的四分之一都不到。
“这事能解决就已经不错了,你还想怎么样,真让她去告?”
也不是不行。蒋臻暗暗想。
但告了也不会有任何影响。蒋臻总感觉这家会所后面有权利更大的人掌控着,这几年,大大小小的事不少发生,每次蒋臻都以为要完蛋时,下一秒就被一只无形手力缆狂澜,就仿佛谁都动不了禾醇会所似的。
所以,蒋臻一直逃不出这个笼。
钱奋叹气,“赶紧把这个事解决,好接客。”
蒋臻低着头,手里盘着的一颗核桃像是故意要逃,从手心脱落,重重地砸在价钱不菲的黑檀桌木上,把钱奋吓了一跳。
“蒋臻!”他拍桌而起。
“手滑。”他笑着说,而手里的另一个显然比掉的那个光泽要好,像是用运气筛选了一个最贵的,“这个我帮你保存。”
“哎!”钱奋哎了半天都止不住蒋臻一意孤行的步伐,到最后也只是说了句,“松梅湾别忘了。”
蒋臻出了门,不知听没听到。
钱奋一脸忧愁,捧着桌上的另一个核桃,跟宝贝似,叽里咕噜念着什么。
蒋臻走到半路,还是拐了个弯去了松梅湾。
要不是为了解约,他才不会咬牙去,正好有东西解气——在半路直接把核桃砸碎吃了。
吃完倒有些饿,他这才想起一件事。
拿出手机,依然没看到任何到账信息,蒋臻虽然没抱太大希望,还是心里不爽地骂了出来。
“人模狗样,说话不算数,还不如滚回英国去,带坏了英国人的素质。”
心情格外不爽,仿佛什么都是被迫的。
他磨磨蹭蹭地站在松梅湾15号门前,看着熟悉的院子,不仅让蒋臻想起一些窝囊的事。
之前的他做情人格外收着,因为金主都喜欢乖巧听话的人,他也的确体验到了乖巧听话的待遇,但偏偏到了荣姐这,成了欺辱他的怪癖。
——学狗叫、吃剩饭、穿奇装异服表演、想办法逗她开心……等等,不堪回首的时光,完全不是把他当情人对待,而是买了条狗回去,而狗不能反抗。
然而这件事的破解之法,就是狠。
故意让荣姐看到他对自己的下狠手,吓得她一晚上没睡着,倒是收敛了不少,才把他当一个正常的情人看待。
蒋臻看了眼手臂上还没褪掉的疤痕,冷冷地笑了声。
有钱人最会掩耳盗铃,说点好话,做件自认为的好事就仿佛什么也没发生,可烙在受害者身上的伤害,是灭不掉的。
而这其中,钱奋全然知晓,但贪生怕死之人,只在乎自己的利益,让他忍,忍过去就行了。
要是忍的过去,他还会把这些侮辱说出来吗?
荣姐为了弥补,说把这房子送给他,但始终没等来一份房产过户的合同。
发顶不知何时湿漉漉的,蒋臻抬头看,暗黄的灯光下是绵密的小雨,落在地上跟消了音似的,让人察觉不到哪里在哭泣。
这时,手机震了一下,一条信息落入眼中。
-[你来了吗,我刚刚有事走了,不在松梅湾,钱在院子里的花坛上,大门密码我忘记了,你多试试吧]
屏幕被雨水打湿,眼前也像是蒙了什么东西,一片模糊。
蒋臻呼吸重了重,下颚一紧,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转身往外跑,半个小时后,雨已经越下越大,打火机根本点不了火,但他就跟较劲似的,弄了半天,才把费劲买的鞭炮扔到院子里。
“试你妈试!”
荣姐最清楚密码输错三次自动会触发报警系统,这不是故意想让他被警察抓走吗,那他被抓之前不得做点解气的事。
瞬间,霹雳啪啦的声音猛然地炸开了附近别墅的灯光,怒骂声全被鞭炮声掩盖,不出一分钟,松梅湾15号的院子里一片狼藉。
蒋臻仍不解气,还想做点什么,这时保安出现询问,他灵活逃跑。雨在此刻倒是小了些,被吵醒的户主纷纷好奇观看,蒋臻的余光却瞥见树影下的一个影子。
风拂过,树叶沙沙像掌声在庆祝,落了一头雨水,也只是树叶的影子鼓舞着。
蒋臻回神,快速跑出松梅湾的地盘。
一口气跑到小巷,确定人追不上来后,蒋臻才放心靠墙喘气,没一会儿便控制不住坐在了潮湿的地上。
他没有做了这件事的开心,只有会面临什么后果的担心。
小巷很黑,刚下过雨的天气闷得不行,就跟没有氧气的鱼、肉食动物吃素、习惯躲在阴暗地方突然遇见光的老鼠,和为了生存逼自己成为千副面孔的奴隶。
呼吸是很难也很脆弱的东西,它决定人的生死,需要无时无刻的氧气来提供希望。每一口都是奢侈,每一口都带着遍体凌伤。
谁都有固定的栖息地,而蒋臻没有,他需要每时每刻去习惯每个地方的环境,再做出对自己舒服的判断。而这其中会距离死亡很近。
手机跳出骚扰信息,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
他这才打算起身离开。
刚走出小巷,街灯照得刺眼,手机又震了震,拿起一看,是某银行的信息。
【25年8月11日02:14:06,尾号1112账户向您尾号2320账户转入50000元,余额5001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