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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陶逍·英国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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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越是无情无欲,情事上越是木讷的人,反而比一些会玩警惕的人好靠近。
蒋臻下楼没有第一时间行动,而是找了个观察的好位置。
在一窝装模作样、西装革履的环境下,他的存在反而是让人一眼注意到的。身穿简单的白衬衫,没有首饰,只有一枚常年不摘的婚戒。像是墨水中多余出来的清水,怪异却毫不违和。
他毫无技巧地猛灌酒,像初学者一样笨拙,落在蒋臻眼里相当于在看未训练的杂技表演,只有笑话。
难道成年人都喜欢用酒消愁么,消的掉么,难道不是愁更愁么,不然这位盛老板也不会每天来。
蒋臻刚有预感这位初者会被人盯上,然而下一秒,眨眼的瞬间,隔壁桌朝盛备涛吹了个响亮的口哨,正好在音乐停止期间。
全场不少人纷纷投去目光,有的见是谁,当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接着自己的聚会进行下去。
而有的,则不认识吹口哨的,就单纯爱看热闹。
蒋臻一眼看出是陈家那位花花公子,陈嘉祥,说的难听就是一个地头蛇。家族企业,独生子,但也是他们这一代唯一的耻辱。爱玩,别人可能是小打小闹,他是直接弄出一条人命。
经常能在财经新闻看到他们陈家,“陈家公子重伤了谁谁谁”或“陈家公子残害了谁谁谁”已经是所有人习以为常的事。况且这位地头蛇不玩普通人家,就爱玩有点地位的老板,以及身边能形成食物链、关系好的朋友。
所以,也不是他们陈家不想控制,实在是地头蛇玩的太过。
人也就仗着家族,才没在警局受过苦。
“大叔,刚学喝酒啊。”盛备涛听声看过去,是陈嘉祥一脸坏笑。
盛备涛没理他,自顾自地喝着。
在陈嘉祥眼里,这无疑于是挑衅。
朋友看热闹不嫌事大,浇了个火:“陈公子,这位大叔不把你放在眼里啊,说不定还不认识你呢。”
“不认识好啊,做点什么就没人乱写文章了。”陈嘉祥出动,一副势在必得的姿态,显然已经把这个人命视为草芥。
其中有人理智提个醒:“来这里的人一般都非富即贵,要是真出了事,陈老爷子这次可真要把你的腿打断了。”
“气话你也信,陈家就我一个,打我不是自灭几代人的香火么,他下不了手。”
他信心满满地边说边走去,一到跟前就把盛备涛刚开的一瓶酒弄得半碎,盛备涛原本有些迷糊的神经一下醒了不少。
酒水顺着半碎的酒瓶缝隙往外流淌,在想要出手挽救时,玻璃像提前预知一般,嘭一声,玻璃与酒水产生了应激的化学反应,灼烧着盛备涛干净洁白的运动鞋。
他猛地站起身,声音粗洪,却没半点震慑力:“为什么要打碎我的酒!”
“我这是在帮大叔啊,你不是不会喝酒吗,那就说明这瓶酒不适合你,我帮你找一个适合的,顺便来教你如何让喝酒使自己快乐。”
“大叔,不礼貌地问一下,你在哪高就?”陈嘉祥笑得很危险。
盛备涛拧眉,看着他们五颜六色的奇装异服、手上纹身、挂满首饰的耳朵和手指,虽然说价格看上去不菲,但怎么看都像是好人。
正打算离开,陈嘉祥的朋友直接一个跟头,从沙发另一端翻过来堵住他的去路。
“叔,我们陈公子只是想要跟你聊聊天。”
“陈公子,陈氏集团的独生子?”
谁都没回答,但答案已经摆在台面上了。
盛备涛脸色一瞬凝重。在S市,但凡听到陈家的事迹,尤其是陈公子,没人不害怕,一开始还不知晓看戏的人,此刻也都悻悻然收回了眼睛。
“聊什么?聊在大庭广众下如何杀人吗?”
陈嘉祥噗呲笑出声:“大叔,你这对我就有偏见了,怎么能在这种环境下说我会干畜生事呢。我就是见你一个人太孤单,来找你聊聊天,仅此而已。”
换成其他人,可能已经往回走顺从陈嘉祥,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只有认真看戏的蒋臻不以为然。
盛备涛果然不迎合,“我现在要回家。”
“叔,陈公子没发话,你一步也走不了。”
盛备涛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陈嘉祥,他也看着,两人仿佛来了一场眼神交锋的博弈。
场面焦灼,音乐声大到要冲破天花板,舞池里的舞蹈也变换成激烈的动作,一切都仿佛是为了下一秒的战火激发出来的紧张气氛。
然而这时,这场戏进入了一个毫无瓜葛的配角。
蒋臻往身上洒了点酒,装作醉醺醺的样子,像交际花一样,在每一桌挨个敬酒,“今天喝的什么酒?这款啊,挺烈的。”
“这妹子没见过,最近刚换的?”
“几天不见,感觉又变帅了,搞什么好东西滋润的?”
“今天又喝,昨天的酒醒没?”
每个人都一头雾水,但都有一个优点,不认识的也能搭话,也有明白人,“你认识他?”
“不认识,我以为你认识呢。”
“……”
蒋臻绕了个圈,最后一步正好到盛备涛的卡座。他以一副醉鬼干什么都能摔跤的方式,很实地被沙发腿拌了一下,重重地扑倒了陈嘉祥的朋友,手上的酒经过精心准备,也尽数洒在盛备涛身上。
“哎呀,脚滑了,不好意思先生。”蒋臻被陈嘉祥朋友推到一边,躺在地上迷糊地说。
“这谁的朋友,真晦气。”
在场没人坑声,显然是一个无名酒鬼。
蒋臻撑着笨重的身体站起来,看到两手空空,嘟囔道:“我的酒呢?”
见盛备涛拿纸擦着白衬衫上的酒渍,蒋臻傻乎乎地笑了起来,“哦,全撒你身上了。”
“酒量不好就别喝酒误伤别人。”面前一个狗仗人势的人说。
“会所你开的,你说不让喝就不让喝,你算什么。”蒋臻装作清醒了片刻,“凡事做错道个歉不就得了。”
他靠近盛备涛,“不好意思,把你的衣服弄脏了,要不先去洗手间处理一下?”
陈嘉祥朋友啧了一声,连忙把他推开,“他不需要,赶紧滚。”
“推我干嘛,说酒量差别喝酒的是你,我道歉推我的人也是你,你他妈还上下两副面孔!狂成这样,谁罩的?”
陈嘉祥安静了很久终于开了口,要是再不说话,蒋臻还以为他睡过去了呢。
“我罩的,你哪来的?”
“你谁啊?”蒋臻掌握主动权问。
“陈氏集团,陈嘉祥。”报名字的时候,自信的优越感让人嫉妒也让人羡慕。
蒋臻笑了声,对着这个名字看清他的脸:“陈嘉祥?谁啊,不认识。”
这话出口,跟他一起来的朋友都露出了诧异,难得见一个人不认识陈家公子的。
陈嘉祥也笑了声,装模作样礼貌问了句:“你呢。”
“我二楼的。”
听闻,场上传出一阵哗然。
禾醇会所虽然做的买卖不入流,保密工作却是高级别的好,谁都知道二楼,但能知道二楼做的什么买卖,只有符合条件的人才能知道。
而陈嘉祥是这里的常客,大概率不知道二楼的买卖,要是知道,早使手段上去了,不会在一楼称霸。
“二楼的人,那看来是朋友啊。”陈嘉祥笑着自来熟,一想到当初因为调查二楼被陈老爷子发现关了禁闭后,对二楼格外忌惮又期待。
“既然这样,能放这位先生去洗手间处理一下衣服吗?”
陈嘉祥挥了挥手,身旁的狗腿子瞬间让了路。
走前,盛备涛明白地看了眼蒋臻。
蒋臻向来不喜欢跟陈嘉祥这种人打交道,所以根本没让他套出什么话,他听到的只会是蒋臻胡编乱造的诋毁。
“真这么血腥?”
蒋臻最擅长瞎说八道,“当然了,我能骗朋友么,想要上去,除非交出最宝贵的东西,然后通过层层关卡,才能生存。”
陈嘉祥半信半疑:“你交了什么?”
蒋臻指了指陈嘉祥的胯.下。
“操,兄弟,牺牲这么大?”
“没办法。”蒋臻双手一摊,“想玩就要付出一点代价,主要那时我要上去的话,人家就要这个,没得选。”
陈嘉祥若有所思:“怪不得当初被老爷子知道后气的不行,原来真不是个好地方。”
蒋臻观察他,故意使用激将法,“看你也不像是什么都不敢做的人,要不,上去感受感受?”
“……不了,我家就我一个独苗,假如人家要命根子,我不就完蛋了。”
“真不想。”
“不想,不想。”陈嘉祥边说边摇头,摇的那叫一个痛快,跟搅蒜似的。
蒋臻点头,上一秒还说:“念你是朋友,这地我熟,不出半个小时,这里要发生一件大事,我劝你赶紧离开。”
起身的下一秒就在心里把话呸出去:谁跟他是朋友。
“什么事?”
“不太好说。”
陈嘉祥连忙起身把几个朋友带出了会所,站在门口后,身旁有人问了句:“你真信他的话?”
“当然不信,但这会所本来就神秘莫测,信总比不信好,而且,他的确不怎么出现在一楼,八成就是他说的二楼,几句话就感觉这人不简单,尽量不去惹。”
“那个大叔呢?”
“木讷无趣,换个有趣的。”
……
盛备涛是半个小时后出来的,场面已经恢复如初,刚准备坐下,一瓶刚开的酒便放在桌前,抬头看,是刚刚帮他的人。
“刚刚的事谢谢你。”
“举手之劳,就是不太好意思把你的衣服弄脏了,正好看你的酒没了,这酒就当我赔礼道歉。”蒋臻一言一行都是盛备涛喜欢的清爽,说话时也带着疏离的礼貌。
盛备涛骨子里的对等使他下意识回绝:“你帮了我已经是礼了,没必要再赔一瓶酒。”
“一码归一码,举手之劳真的不算什么。”蒋臻一意孤行,“我这人原则性太重,这瓶酒你不收,我可能今晚都睡不着觉了。”
盛备涛叹了口气,“那我就收下了,现在时间不早,酒可能没时间喝,要不……”
“没事,看吧能存酒。”
“好,那我就先走了,今天的事还是要谢谢你。”
“严重了。”
蒋臻目送他离开,回到看吧时,酒保好奇问:“真送了?”
“嗯,帮他存着。”
“没任何进展,又是救人,又是搭瓶酒的,你不亏啊?”
蒋臻信心满满:“亏什么?他又不是不来了。”
酒保调侃他:“后面还送酒?”
“送个屁,轮到他给我送了。”
正如蒋臻所说,盛备涛每天都来,而他不再出现,像是不存在的人一样,任好奇者猜疑。他站在二楼观察这人的一举一动,方便学习一些自己身上没有的东西。
进入会所四年,正经的没学什么,歪瓜裂枣的倒是看个几次就会。
一个星期过后,蒋臻不经意地端着酒从盛备涛的卡座前经过,还没走远,就听斜侧的声音喊了声:“救人先生。”
蒋臻一顿,转头,大吃一惊道:“你也在啊。”
“对,这几天倒是没看见你,是有事在忙?”盛备涛主动抛出问题。
蒋臻顺势坐下,随口一说:“就一些家事。”
“上次你赔我的那瓶酒味道不错,但后来找酒保询问,他们说这瓶酒不售卖,所以一直想问问,这是什么酒。”
“很普通的一瓶酒,低度数,可以说是果酒了,除了味道好些,其余也没什么优点。”蒋臻又回到事情本身,“你要是喜欢,我等会给你弄两瓶。”
盛备涛连连否决:“你告诉我酒的名字,我自己买就行。”
“不是不想告诉你,是因为这酒真的不售卖,因为我比较喜欢这个味道,就找朋友帮忙做了这款酒供自己解乏,市面上真没有。”
“这样啊,我们的口味倒是很相似。”
“那说明这是个缘分。”
盛备涛今日的心情看来不错,与蒋臻碰了杯酒,斟酌了一下,问得格外小心:“那我冒昧问一下,你也是做酒生意的?”
蒋臻指了指桌上的盘碟和酒:“差不多,但没那么高尚,在这家会所打工。”
盛备涛没有任何吃惊,点头。
蒋臻故意问:“是不是没想到?”
“不是,我尊重每行每业,不是犯法的事,靠双手挣钱不存在歧视行为。”
蒋臻有感而发:“谢谢。”
“见你来的次数很频繁,有烦心事?”
“工作上。”盛备涛顿了顿,最终还是对蒋臻毫无保留地说完了,“还有维系不好的家庭。”
蒋臻眼皮一抬,思考了会儿,口吻很松快:“工作上我是不敢出主意,感情上我可以给你出谋划策,你说说看是什么原因。”
“你看着年纪也不大,还懂感情。”
“会所待久了,不懂也看懂了。”
盛备涛挤出一抹微笑,叹出的气怎么也呼不进来,“其实也不是维系不好,主要最近工作上压力实在大,我妻子又是一个控制欲比较强的人,经常怪我回家晚,跟我闹,所以一般从公司出来,我都不想回家。”
“女人么,需要陪伴,闹很正常,你还顺着她天天不回去、喝酒,迟早这个家要被你毁掉。”
“你的意思是说让我下班就回去?”
蒋臻喝了口酒,笑着说:“对啊,哪里舒服都没有家里有妻子舒服,别喝酒了,赶紧回去哄哄,明天就好了。”
盛备涛慢半拍起身,整个人被蒋臻推着出会所,风一吹,才明白往家赶。
因为这件事,盛备涛跟他的关系逐渐加深,时常来找他聊聊烦心事,唠唠家常,一来二往,蒋臻丢出去的钩终于有了波动。
同时,在蒋臻观察盛备涛期间,有一个位置每天坐着同一个人,从陈嘉祥那件事结束后就在。
一头白金发格外亮眼,单单坐在哪里,脸蛋也是绝佳武器,不点酒,不泡妞,干净的一层不染,但这份干净在蒋臻眼里不纯粹。
蒋臻不知道这人干嘛的,是不是带着什么目的,只要跟他的事扯不上关系,杀人放火他都不管,甚至还会拍手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