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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陶逍·英国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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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盛备涛,蒋臻没按正常流程把他带入二楼。
向盛备涛这种纯粹的人,在几次简单聊天中蒋臻大概有了一个更准确的了解——原则性很强,即使交谈甚欢的朋友也有一层说不上来的戒心,可能这些年被商场上尔虞我诈、有心机的人弄怕了。
蒋臻没觉得这是一件坏事,要是一切都太顺,那还没等他后面的套路展开,盛备涛就已经逃了。正好他有一个原本想用在其他金主身上,但一直没机会施展的计划。
在隔三差五地畅谈中,蒋臻故意消失在盛备涛习惯分享日常的生活。
这几天起早贪黑,睡眠格外不足,头疼的毛病也跟着出来,在不出现盛备涛身旁期间,他就在包厢某个位置补觉。
睡醒了,一楼也进入了午夜场,热闹不变,但独独他常常观察的位置已经是人走茶凉的境地。
蒋臻看了好久,确定人离开后,才缓慢下楼。
刚停在看吧,一位跟蒋臻很熟的酒保说:“刚刚盛先生问了你的行踪。我按你跟我说的家里有事,告诉了他。”
“嗯。”
“他倒是有句话要我转告你。”
蒋臻似乎猜到些什么,不在乎道:“不重要就别说了。”
“应该挺重要的。”酒保脸上全是得逞的笑,“他说要是家里有事解决不了可以找他。这是不是说明你的计划成功了。”
“什么话都信啊。”蒋臻挑唇,“这种只是客套话,真信就算完了。”
酒吧一副明白地点了点头:“那接下来你怎么做?”
“找点存在感。”蒋臻睡饱了心情格外顺畅,朝四处看了看,问了嘴,“最近一楼是不是有什么大老板,人数只增不减,有人包场了?”
“还是陶哥聪明,最近是有好几批大老板,每次消费都达到二百万,几乎都是玩到凌晨才散。”
蒋臻留了个心眼,“没问题吧。”
“没问题,每批人都不一样。”
蒋臻点了点头,拿瓶水回了二楼。
然而在转身期间似乎看到一张说不上多熟悉,但一定认识的脸,头转过去,却半张熟脸没瞧见。蒋臻顿了顿,把这归为刚睡醒眼花了,接着往楼上走。
直到蒋臻走了好一会,李焦才从地上站起来。
“真吓人。”要不是卫衡之说尽量躲着他,此刻也不会这么狼狈。
缓了一会,还卡视角躲着头顶的天花板,越想越觉得卫衡之故意的,让他玩还这么偷偷摸摸的,保不齐是在锻炼他。
遇见蒋臻怎么了,正常的花钱玩,一没逃二没赖账,跟他有半毛钱关系,他蒋臻也只是一个被卖了的打工人。
隔天,盛备涛来的格外早,而在二楼等待多时的蒋臻露出了笑,终于事半功倍了。
从盛备涛跟他老婆和好如初后,一般很少来会所,但最近,好像又开始过度频繁了,从一周三次到一周七次,好像产生了一个很坏的依赖性。
蒋臻沉默地盯着他的方向发呆。
半晌,他去了三楼。
……
演戏,蒋臻格外擅长,尤其演陌生人。
所以在盛备涛喊他时,他一副没认出来他是谁的样子,“先生,有什么事吗?”
盛备涛一顿,开口的解释苍白又语无伦次:“你不认识我了,我们经常在这个位置聊天的。”
他拍了拍沙发,试图让蒋臻更明白些。
其实当盛备涛习惯性坐在这个位置时,事情已经有了扭转的改变,蒋臻也不溜他了:“原来是盛先生,最近太忙了,脑子有些迟钝。”
盛备涛笑着说没关系,然后朝看吧看了看,问:“你现在有时间能坐下聊聊吗?”
蒋臻跟着他的视线看向看吧,收回视线后说:“我可能要把酒送完。”
“好,我等你。”
蒋臻把一圈的酒送完已经是半个多少时后了,整个人累的气喘吁吁,刚坐下,就被前面递过来的纸巾条件反射地躲了一下。
盛备涛愣在原地,但下意识的情绪不是生气他的躲开,而是他应激所产生害怕的局促。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不好意思,没经过你的允许靠近你。”
蒋臻藏在胳膊下的眼睛闪过一抹狡黠,才闷闷开口:“不是您的问题,是我自己太胆小了。”
“是不是因为家里的事?”盛备涛还怕他怀疑,解释了他如何知晓的,“我见你没来,就去问你的同事,他说你家里有事,请了假。”
“一些小事,习惯了。”
盛备涛几乎是没有思考地说:“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
“盛先生,我们之间是朋友吗?”
“……是啊。”
蒋臻低着头,“那就好。”
他这句回答,让盛备涛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默了会,盛备涛还是控制不住先开口:“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既然我们是朋友,双方的名字是不是要交换一下。”
“是要交换。”
话音刚落,看吧的酒保突然喊了他一声,“陶逍,经理找。”
蒋臻看过去,回头对盛备涛说:“我先过去一趟。”
盛备涛此时正琢磨酒保喊的那两个字是什么字,有些慢半拍地点了头。
当他还在开心知道名字时,另一个场景已经开始搭戏台演戏了。
“陶逍,三天两头请假就算了,现在你父母的电话天天都能打到我这,你还想不想干了!”钱奋演这段戏简直是游刃有余。
要是搁蒋臻的爆脾气,指定跟他硬碰硬,但现在是演戏的陶逍,他要营造可怜、怯懦、束手无策、家庭糟糕的人设,为了看不出端倪,几乎是演在了精髓上。
他露出湿漉漉的眼睛,声音里混着慌乱与紧张的颤抖:“经理,我很需要这份工作,我父母的事我待他们向你道歉,回去我一定会跟他们说的。”
与此同时,外面是衔接剧情最重要、喜欢八卦的路人甲和路人乙酒保。
“陶逍又被经理骂了。”
“怎么回事?”
“还不是因为他那一家子吸人血的父母,三天两头出事,陶逍一回去就逼着他拿钱。”
路人乙惊呼:“这是亲生父母干出来的事?”
“据说不是亲生的。陶逍因为这事,经常不回家,在这个地方随便找地方睡觉。”
“啊,养父母这么缺德,要是为了吸血,当初就不应该收养他,让他过得这么困难。”
“可不么。”路人甲说,“我们去看看,我怕经理气急败坏打他,经理可是有暴力倾向的。”
“那我们赶紧去。”
两人快速从盛备涛面前走过。
盛备涛站了起来,脑子一直重复他们的谈话,很难想象这些事能跟他认识的人扯上关系,但还是跟着那两位酒保走了过去。
此时的陶逍跪地哀求:“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经理,求求你宽恕一下,我一定不会再让我父母去打搅你。”
“这话你说几次了,哪次你能做到,实在不行就同意我提的要求,去做情人,这活来钱快,你父母的事我也就不追究了。”
然而,怯懦者的原则与骨气在这一刻大于任何一件事。
“我说过,除了这件事和辞退我,其他我都可以同意。”
钱奋说:“那这事没得商量了,赶紧收拾东西,外加违约金,然后滚蛋!”
“经理……”
这时盛备涛冲过来,把陶逍扶起,大抵了解清楚了,开口就是对钱奋斤斤计较的不满:“你也是做生意的人,难道不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吗?他虽有错,但不是你用其他事情威胁他辞职的理由。”
钱奋抬了抬镜框,眼里充满对钱的欲望,他说:“一个没有价值,还解决不了事情的废物,我留着做什么,你要你拿去喽。”
“他是个人!”盛备涛一个没有脾气的人,难得发出怒吼声。
“哦,都一样。”钱奋看了眼陶逍,走前还不忘说,“记得你的合同还在我这,除非我辞退你,不然就是违约。”
……
“你说什么,要我帮你演戏?”钱奋知道蒋臻能提出多么过分的事,但没想到这么离谱。
蒋臻这次直接看上了钱奋桌子上的盘玉,碧绿无暇,做工精致,价格应该不便宜,“这块玉不错,多少钱?”
钱奋提起十级预警,连忙把玉抱在怀里:“演什么?”
“演没情味,斤斤计较,还自私自利的老板。”
钱奋:“……”
他怎么感觉这是借着演戏的手段,直接说出他在蒋臻眼里的本性。
“其实,你演你自己就行。”蒋臻笑了笑,转身走前,还说了声,“假如事情不成功,你那玉就是我的了。”
要不是怕好不容易弄来的玉被蒋臻拿走,钱奋根本演不到这个份上。
“你没事吧。”盛备涛问。
蒋臻后退了一步,与他保持距离:“没事,让您看到我狼狈的一面。”
“每个人都不是完美的,这不是狼狈,是无奈。”
盛备涛一直记得最后一句话,小心翼翼询问:“刚刚那个经理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你跟他签了什么合同?”
蒋臻把逃避的神色印在盛备涛眼里,“盛先生,你先回去,我调整一下情绪。”
盛备涛到底把“尊重”二字刻在心里,就算再想问,也还是听他的话回到了卡座。
等人一走,蒋臻瞬间卸下了伪装,眉头一皱,揉了揉膝盖,冲钱奋离开的背影骂了句:“还真是为你量身打造的人设。垃圾!”
回到盛备涛身边是一个小时的事了,为了让他看不出端倪,信无可信,眼睛红的像是哭了一场,其实是他疯狂用水清洗眼睛,再使劲揉,毫不费力就变成跟哭过一样。
盛备涛见他这样,脸色凝重,只想赶快了解清楚状况:“确定没事?”
“都习惯了,没多大问题。”
“那现在能说原因吗?”
蒋臻斟酌了一下,话说的很艰难,哽咽不已:“我是被我父母卖到这的,合同上写的是做情人挣钱,我不愿意,好不容易争取到一个没有酬薪的酒保工作,然后你就看到了,被我父母骚扰的经理找我理论,要么去做情人不计较,要么还了违约金走人。”
盛备涛没吭声,似乎也在愤恨是怎样的父母能做到惨绝人寰的境地,就算养父母也不应该这么做。既然决定养了,难道不应该像亲生的一样对待吗?难道亲生的在他们眼里也是这样的生活?
“违约金多少?”
“很多,密密麻麻。”
多的不仅困住了陶逍,也困住了蒋臻。
盛备涛思考着没说话,几秒后,像是下定了决心,问他:“你想不想来我的公司?”
蒋臻抬头看他。
“不是一时兴起,几天前我就有这个打算了。这里的环境跟我认识的你不太匹配,不是说你这份工作不好,是你应该有更好的环境生存。正好我的公司需要一个谈话顾问,我觉得你很合适,至少不会再像现在一样赚不到钱。”
蒋臻没回答他,他是想让他放下戒备心,没想到放的这么舍得。一个认识不到半个月的人,直接介绍进公司,他的心未免太大了。
但听到他这段话,蒋臻掩饰不了有片刻的愣神。两年里,他什么角色都扮演过,唯独没有被人正常的看待。
而盛备涛这个干净的人,既然有一个干净的想法想把一个肮脏的人拉出去。
难道呼吸新鲜空气,被干净的环境渲染,就能变成干干净净的人吗?
没怎么简单,只有说的简单。
盛备涛不急他的答案,转了几句话,事情又回到朋友这件事上。
“我刚刚听酒保喊你陶逍,哪个逍?”
蒋臻回神,顿了顿,“逍遥快活的逍。”
“你的名字听起来很自在。”盛备涛说。
“你呢?”
“盛备涛,有备无患的备,波涛汹涌的的涛。”
蒋臻礼尚往来:“您的名字听起来也是,像是奔腾的野马,有谋有智,如滔水一般清澈透明。”
但现在跟他这种人待在一起,好像没那么清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