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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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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哥,下节小谢的课,要抽查的。”
迷迷糊糊间,耳朵边冒出这么一句话。
小迎,是安红豆的小名,长大以后很少有人叫了。
真行,都二十了还能梦见高中呢。
安红豆没说话,竖起脑袋,揉一揉眼睛,心里惦记着老子的病,张嘴道:“妈,我找着一个火机,纯金的,您――――”
略微沙哑的声音戛然而止,安红豆看着跟前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蒙了几秒,脱口而出一句:“我靠。”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后背又被人搡了几下:“迎哥,你睡糊涂了?”
触感十分真实,他都不自觉晃动几下。
不是,这什么情况?现在做梦都成3D的了吗?
“请让一下。”面前的人开了金口。
嗯?梁译锦在他梦里这么有礼貌的吗?虽然不明所以,但他还是下意识站起了身。不过,不知是不是睡太久腿麻了,突如其来一阵眩晕让他直往跟前倒。
“哎――――”安红豆一句惊呼还没到底,腰就被人揽住了。
他看看险些要发生亲密接触的桌面,又看看梁译锦一张冷淡的脸――――不,没看到脸,看到的是下巴,很冷淡的下巴。
“呃…谢…谢谢啊。”安红豆迅速抽出自己的身体,拽一拽衣角,磕磕巴巴道。
“不谢。”梁译锦从他身后走过去,坐到了自己座位上。
“迎哥,你…”
这声音…安红豆朝声音来源看过去,果然不出所料,他后桌可不就是徐燃么。
“别闹,我睡会儿。”安红豆食指抵在嘴唇上,眼睛耷拉着,看起来确实很疲惫,不过嗓音莫名有些…宠溺?
徐燃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飞速从桌洞里摸出手机,颤颤巍巍在小群聊里打字:同志们,我觉得迎哥可能喜欢上我了,好害怕。
回复来得很快:真的嘛真的嘛,那班花小姐姐怎么办
徐燃没来得及打字,又一条消息弹出来:周灵年你不上课?徐燃你…少自作多情。
徐燃正要为自己伸冤,班里忽然一下子安静了,他余光瞥见一个人影从后门进来,于是藏手机踹安红豆椅子一气呵成:“迎哥,小谢小谢。”
然而,安红豆对此没什么反应。
安红豆脑门儿搁在胳膊上,刘海垂到桌面上,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睡圣贤觉:“燃儿啊,让哥好好睡个觉吧。哥真的…太累了。”
眼见谢明月越走越近,最后停在安红豆桌子旁边儿,徐燃默默地为他点了根儿蜡。
“安红豆。”一道声音响起。
安红豆心里先是一惊,随后放松下来。
这破梦可真是太真实了,连谢明月都能梦见。
“小谢您别吵了,我…”安红豆一句话没说完,肩膀被人拿书拍一下。
我靠?居然还有感觉?不对啊,刚梁译锦抱他的时候也是有感觉的。也就是说…这他妈不是梦啊!
安红豆一个激灵站起身,飞速鞠一个九十度的躬:“老师对不起老师对不起,我睡迷糊了,我马上就出去。”
“不是,你等会儿。”谢明月叫住他,一脸的不相信,“安红豆你睡一觉转性了?”
一些看热闹的同学此时憋不住笑出声,细碎的笑声在安静的教室显得格外明显。
谢明月转头看了一圈儿,又重新研究起安红豆来,仿佛他脸上有核武器的制造方法一样:“今天这么自觉?”
“对不起老师,我马上出去罚站。”安红豆挠一挠炸毛的头发,态度诚恳地道歉,还翻出物理书抱在怀里,看起来真的准备去教室门口儿站着。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实在是很玄幻。
谁家好人一觉醒来趴在高中教室里啊?虽然安红豆还没搞明白,但他决定既来之则安之,走一步看一步。
看着安红豆的反应,谢明月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多:一个整天旷课打架的学生主动去罚站?虽说这事儿不能往死里说,但当主角是安红豆的时候,每一处都透露着诡异。
“你这是…”谢明月推一推鼻梁上的眼睛,勉强给自己一个解释,“让你爸说通了?”
“嗯对对对。”安红豆胡乱点头,笑起来,“浪子回头。”
他长得很乖,但不是三好学生呆板的乖,而是三岁小孩看一眼就想往他怀里扑的乖。
一双眼睛又圆又亮,弯起来像月牙儿,还带着点儿恰到好处的漫浪不羁。长睫毛,翘鼻梁,唇红齿白的模样,容易招女孩子喜欢。
一觉醒来重回高中时代,可能在其他人眼里有点儿恐怖,但安红豆除了最初的迷惑以外就是狂喜。毕竟在社会上历练了几年,明白校园比它强百倍。
如果能考个好大学的话,说不定就能改变他家现状。
不是说嘛,读书改变命运。所以,他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努力做个听老师话的好学生。
安红豆一说话就笑,哪怕在办公室挨训也是勾着嘴角。谢明月曾经以为他这是故意的,为的是向老师挑衅,后来认真观察了一段时间才明白,他这真是天生的。
反正笑得又不难看,就让他笑呗。
大概是这一笑让谢明月找回一点对安红豆的熟悉感,再加上对他洗心革面的感动,她把往教室后门走的安红豆叫住了:“哎,你等一下。”
“嗯?”安红豆回过头来。
“你就坐在座位上好好听吧。”
“谢谢老师。”
要不是有安红豆之前的举动做铺垫,谢明月都以为他这声“谢谢”是自己幻听。
说出去谁信啊,安红豆居然会说“谢谢老师”。
谢明月对自己教书育人的目标更加坚定了。
果然,没有坏的孩子,只有错的方法。就是不知道,安红豆他爸使用的什么方法让他忽然间像变了个人一样,哪天有时间一定要去取取经。
做完这个决定,她心情很好地走上讲台:“同学们,把课本翻开,我们今天学新课。”
眼看安红豆平安坐下,徐燃朝前弓着身说悄悄话:“可以啊迎哥,这是换了一个战略?”
安红豆摇摇头,翻开课本拿起笔。
目睹一切的徐燃竖了个大拇指:“演技真可以,跟换了个人似的。”
听到这话,安红豆倒是没什么反应,但是梁译锦却瞥了他一眼。
梁译锦这人孤僻冷傲得很,整天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从里到内都是冷嗖嗖的,很是“目空一切”。他这跟冰碴子似的一眼虽然短暂但是明显,安红豆拔开笔盖,直视课本道:“同桌半年,终于被我的美貌吸引了?”
话刚出口,安红豆自己先震惊了。
他高中说话是这个调调儿的吗?
花了一秒钟回忆一下,他悲哀地承认,是的。当初的他确实是每天到处说骚话,主打一个冒犯别人娱乐自己。
诶不是,他都高中毕业多少年了还没改掉吗?还是说环境的影响真有这么大,换一种环境就换一种说话方式?
他自己在这里思绪游走百转千回,梁译锦却十分冷漠地不再理他。
对此他没什么感觉,毕竟人家走的就是高冷风,对谁都是一副…呃,怎么说来着,哦对,高岭之花脸,除了孙雪枝。不过,说起孙雪枝,他不是正在追孙雪枝吗?那梁译锦就是他情敌喽?然后呢,他对情敌说了什么?他说了“你是才被我的美貌吸引吗”。
好极了,每天一百种社死方式。
安红豆以书捂脸,恨不得当场找一块豆腐撞死。
“安红豆,你上来做一下这道题。”谢明月还沉浸在安红豆改过自新所带来的高兴里,又加上确实看安红豆一直盯着课本,害怕安红豆以后无法融入课堂,决定给他一个契机。
安红豆一脸迷茫地站起来,一脸迷茫地走到讲台前,一脸迷茫地抓了根粉笔,艰难地看着黑板上的各种符号。
啊这…
一回头,谢明月一脸期待地看着他,还给了他一个鼓励的微笑。于是安红豆只能转回来,硬着头皮解题目。
好歹是已经上过一遍高中,这题又是基础中的基础,经过一番磕磕绊绊的过程,安红豆到底还是解出来了。
“做对了!”谢明月比他还激动,边拍手边对同学说,“大家给安红豆一点掌声鼓励。”
台下立刻很给面子地响起热烈掌声。
安红豆在众人惊诧意外的目光中回到座位,觉得学习真是一件好事。
“可以啊迎哥。”徐燃面带喜色,又悄悄冲他挑了个大拇指。
“没办法,毕竟实力摆在那儿呢。”安红豆头稍微后仰,翘着嘴角道。
“哎,学神,你怎么不鼓掌啊?”
徐燃挑衅似的叩叩桌面。
梁译锦很赏脸地让徐燃瞻仰了一下优越的侧颜,而后冷淡地对安红豆说:“第二步公式记错了。”
十分自豪的安红豆:“嗯?”
徐燃立刻捋袖子:“迎哥学神看不起你。”
“哦…”安红豆无视义愤填膺的徐燃,思考半晌道,“呃…谢…谢谢?”
梁译锦没再回一句“不客气”,而是开启了免打扰模式。徐燃则是继续借着物理书的掩护叽叽喳喳:“迎哥你必须让学神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实力!”
徐燃也是他高中的兄弟,明明是个如假包换的真学霸,却整天跟在安红豆后头当小混混,一言不合就捋袖子,忠肝义胆,仿佛安红豆是他第二个父母。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安红豆也确实可以说是他的第二个父母。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徐燃从网吧里夺门而出,身后跟着教导主任老唐。老唐边追边喊:“前边儿那个穿临城一中校服的给我站下!”
毫不知情的安红豆敞着校服叼着棒棒糖从巷子里走出来,喜提五千字检讨,外加一个便宜“儿子”。
尽管安红豆多次解释那是意外,但徐燃说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相信这是天意,并当场表明愿拥安红豆为王,南征北战义不容辞。
好吧,可能每位学霸都有个熊熊燃烧的中二魂。总之,安红豆有了个义结金兰的“好兄弟”。
见安红豆不发一语,徐燃蒙了,愣了半晌,压低声音道:“迎哥你怎么回事儿?”
安红豆还没回复他,谢明月抢先关照:“徐燃你一直在那里瞎扭什么?”
徐燃秒怂:“没没没。”
粉笔头迎面飞来:“上来解题!”徐燃双手一扣,粉笔头落入掌心:“得令。”
要说另类学霸徐燃最怕的老师是谁,那肯定是谢明月。
谢明月看起来文静又瘦小,瓜子脸上架一副黑边儿圆眼镜,齐刘海儿遮住清秀的眉毛,仿佛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但是性格活泼而跳脱,手劲儿也大,还身怀用粉笔头砸人的绝技,据传言说貌似练过什么武功秘籍。
高二刚分班那天,徐燃叼根儿草歪坐在倒数第二排,胳膊架在安红豆倒数第一的桌子上,相当潇洒地说:“迎哥,听说咱这个新班主任不一般啊。”
通宵玩游戏的安红豆脑袋昏昏涨涨,难得有了安分消停的时候:“嗯。”
徐燃双手抱拳,眼神坚毅:“兄弟有一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就不要讲好了啦。”
徐燃一秒破功,面露崇拜:“迎哥你还会讲粤语啊。”
没等到安红豆出声,徐燃重新铺展自己的伟大蓝图:“我先一个左勾拳,再一个右勾拳,让她知道谁才是临一张三丰。”说到激动处,还站起身呜呜渣渣比画几下,自然也没注意到从后门进入的身影,回过神时,胳膊已经被拧成了麻花。
“啊疼疼疼疼…”徐燃扭着身子吸凉气,抬眼看到一张超级卡哇伊的脸。然后,徐大侠桀骜不驯的人生画上了句号,无比悲凉地退隐江湖。
“报告老师,解完了!”
谢明月扫一眼黑板,恨铁不成钢道:“看看你那个字儿,不觉得玷污你的解题过程吗?”
“报告老师,不觉得!”
“你给我下去!”谢明月作势要踹他,徐燃抢先下了讲台:“不劳您大驾,我自己走。”
这一番惹得台下学生哄笑。
听着耳畔熟悉的吵嚷,安红豆一颗心愈发踏实,重回高中的实感又多了些。
“实验成功了。但他今天的举止很奇怪,或许时间的确可以让一个人性情大变。”
――《梁译锦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