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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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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一天课,安红豆终于适应了二十岁失学男大到十七岁纯情男高的无缝切换。
对于这一情况,他琢磨了半天,最后认定是神迹。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天无绝人之路”。一定是上天不忍安家就此灭门,才大发慈悲帮他重开。可惜不知是儒释道哪位神圣,否则他也能使用一下公民宗教信仰自由的权利聊表谢意。
正思索间,放学铃响了。
安红豆和徐燃都是走读生,基本每天一块出教室门,然后和小团体会合四处“寻欢作乐”。
“迎哥,想啥呢?还不走啊?”徐燃边收拾书包边招呼他,“纪栩说他跟周灵年在校门口等着了,为了庆祝周末,周灵年要去‘我为锅狂’吃火锅去。”
“行。”安红豆沉吟一会答应了。
自从安青鹤病了以后他再没和高中同学联系过,现在也想看看他们。
“迎哥你找啥呢?”见安红豆应声后还坐在位子上不动,徐燃好奇地凑过来。
“《语文分层卷》。”安红豆巴拉一会儿没找着,转头问梁译锦,“同桌,你看见了吗?”
梁译锦坐姿端正态度认真地解着几何题,头也不抬道:“没有。”
“那行,燃儿把你的借我复印一份吧。”安红豆立刻想出PlanB,结果转头对上徐燃大张得一口能吞下月亮的嘴,“怎么了?”
徐燃一把攥住他胳膊:“迎哥,今天太阳是从东边出来的啊。”
“去去去。”安红豆挥挥手,笑起来,“你不吃火锅了?”
“不是啊迎哥,你真准备好好改造重新做人啊?”
重新做人吗?算是吧。
“意外吧?惊喜吧?要不要今天去买彩票?”
徐燃很配合地点头:“我觉着今天一定能中头奖。”
两人嘻嘻哈哈走出教室,徐燃还用播音腔很声情并茂地大声朗诵:“啊!我的太阳!你用你炽热的光辉感动了迎哥冰冷的心!迎哥就用无比虔诚的学习态度回报你的无私――――和善良!”
这字里行间是一点儿逻辑也不讲。
“打住打住!”安红豆竖起领子遮住自己的脸,看着过往同学好奇的目光低声道,“燃儿,你要不先打个草稿?”
两人一路来到学校后门,徐燃已经用自己慷慨激昂的嗓音吸引了不少目光。
“哼,”纪栩大老远就听到了他优美的朗诵,没忍住笑出声来,“你当时是怎么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这么严重的情况不应该严加看管么?”
跟他并排而立的周灵年人畜无害地眨眨葡萄眼:“徐燃,你这是在搞行为艺术吗?”
好,果然还得是温柔刀,刀刀割人性命。
看着暌违三年的好友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友好而不留情地打打闹闹,安红豆心中涌出复杂的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好久不见。”
纪栩相当不解风情:“昨天不是才刚见过?”
周灵年大大的眼睛满是疑惑:“你在感慨什么人生?”
安红豆闭嘴了。
好吧,果然不该在损友面前感性。
“走吧,吃饭去。”
周灵年蹦蹦跳跳地往前走:“今天我们点红锅吧,我想吃辣。”
徐燃高呼:“我双手双脚同意。”
纪栩语气很散漫:“周灵年,吃辣会长痘的。”
“放心好啦,我擦软膏了。”
“是吗?我刚刚看到你额头上有一颗,还挺大的。”
“嗯?”周灵年立刻警觉,“真的吗真的吗?哪儿呢哪儿呢?”
“这,这,这。”纪栩隔空对着周灵年乱点。
“这么多?”周灵年震惊了,手忙脚乱地翻镜子,“怎么可能?我刚没看见啊。”
徐燃捂着嘴跟安红豆咬耳朵,头快长到安红豆肩膀上:“迎哥,我总有种我是电灯泡的错觉。”
安红豆把他身体扳正:“我也有同感。”
周灵年对着镜子在自己脸上地毯式搜索一番,确认纪栩是在扯淡,刚要捶他一拳,就从镜面中看见安红豆的脸,注意力马上被转移了:“安迎迎,大班花今天也去吃火锅,你可要抓住机会。”
安红豆以手扶额,十分无奈。
周灵年这个人的兴趣爱好非同寻常,不喜欢追剧看小说,偏偏喜欢给人做媒。不过从业生涯中一次也没成功过就是了。
安红豆当年是信了她的邪才每一步都按她说的来。什么蜡烛气球玫瑰花,费了老劲。理所当然的,他和孙雪枝也没成。
纪栩回头看一眼安红豆,笑着调侃道:“行业冥灯又要给自己的履历中增加失败案例了。”
刚刚没挥出去的拳头纪栩这次结结实实挨了个正着。
“纪栩!”周灵年狠狠拍上小圆镜子,嗔怪道,“小心我诅咒你一辈子单身!”
纪栩对此很无所谓,漫不经心道:“只要不是你给我说媒,我这辈子一定子孙满堂。”
“呵呵,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周灵年跳起来,猛一下给纪栩的兜帽盖上了。
徐燃又跟安红豆咬耳朵:“我妹跟我说过,这叫欢喜冤家。”
安红豆听到名字没忍住,弯腰笑起来。
周灵年纪栩双双回头:“你笑什么?”
安红豆蹲在原地捂着肚子:“徐…徐燃说,你们是…欢喜冤家。”说出后面四个字,没忍住又笑了一轮。
在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学了几年人情世故,他很少有这么放松的时候了。哪怕不是笑话,他都能笑好久。
纪栩对他和黄金比例一样稀缺的笑点习以为常,对此没什么反应。周灵年听到这话白一眼纪栩,扭头道:“什么欢喜,我看就是纯冤家。”
“行了,走吧。”纪栩似乎周身气场都冷下来,抿着嘴往前走。
“生气了?”周灵年感觉很敏锐,转头用口型对安红豆两人问道。
徐燃摇摇头,又很不确定地点点头,弯下腰问安红豆:“纪栩不会这么容易就生气吧?”
安红豆很确定地点头,也用口型对周灵年说:“追上去哄哄。”
周灵年莫名其妙得皱起眉,看看安红豆,又看看纪栩,还是小跑着追了上去。
清脆的声音响在晚风里:“纪栩,你等等我呀。”
纪栩脚步一顿,果然停了下来。
安红豆看着两人走在夕阳中的背影,想起多年以后的传闻:纪栩和周灵年二十岁就在国外领了结婚证。
周灵年一直叽叽喳喳地在纪栩耳边说着什么,纪栩却是理也不理,一直目视前方,冷淡得不行。
安红豆憋着笑,默默夸赞纪栩演技好。
要不是种种原因限制着,纪栩的嘴角该翘到天上去跟太阳肩并肩了。
安红豆和他从幼儿园小班到高一一直都是同桌,对纪栩的了解超过他父母对他的了解。
纪栩此人的人生一直顺风顺水,直到某天撞上了周灵年,然后彻底栽了。
安红豆认为,自己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有机会再看到,纪栩因为一条消息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场景了。
此时此刻,他很好奇,这两个人究竟是谁先表白的?
“迎哥,咱还不走吗?”徐燃困惑的声音响起。
哦对,吃火锅去。
“走走走,”安红豆站起身,胳膊搭在徐燃肩膀上,心情很好道,“今天哥请客,你随便吃。”
“不是,哪次不是你请客啊?”
四人到了火锅店,周灵年先在周遭的客人里转了一圈,试图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周灵年,找什么?”正在她准备找第二圈的时候,纪栩拉住了她书包带子。
周灵年猝不及防向后一仰:“关你什么事。”
纪栩死不撒手:“找谁啊,我帮你找。”
周灵年挣两下没挣开,撇撇嘴道:“大班花啊,让安迎迎坐她旁边。”
纪栩放了手:“人家定的包厢。”
“你怎么知道?”周灵年很意外。
纪栩一脸神秘:“你猜。”
“难道说,”周灵年大胆推测,小心求证,“你喜欢人家啊?”
纪栩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你思维怎么这么跳跃?”
周灵年无视他,扭头对安红豆大喊:“安迎迎,你又多了一个竞争对手。”
安红豆已经知道了自己和孙雪枝的未来没戏,再加上磋磨几年,已经没了高中生的意气风发,他如今只想祝愿孙雪枝觅得良人。
至于他自己,当然算不得良人。
安红豆于是对此避而不答,只是问:“周灵年,到底吃什么锅?”
“红…”周灵年兴致勃勃地喊,喊到一半儿注意到纪栩的嘴型:“吃辣会长痘。”于是艰难地心理斗争了一番,改了主意,“番茄锅。”
徐燃和安红豆两个人又对着菜单研究了半天,选了三百六十二块五的菜。
正要结账时,纪栩凑过来看看手写的清单:“多加几串烤鱿鱼,周灵年爱吃。”
周灵年看看手表强烈抗议:“都快七点了,多吃会胖的。”
“吃,还是不吃?”纪栩侧过头,笑着问。
周灵年默默衡量鱿鱼和自己的身材哪个重要,耳边又传来一声轻笑,纪栩站起身,把菜单儿递给老板:“麻烦再加五串鱿鱼…”余光瞥见周灵年气鼓鼓的样子,神清气爽道:“还有一份红糖糍粑。”
周灵年肺要气炸了,扭头找帮手:“安迎迎,咬他!”
未等安红豆做出反应,徐燃先开口了:“我觉得…”他到底觉得怎么样还没说出来,声音就戛然而止,因为他的胳膊被安红豆拽住了。
“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小伙伴的情趣罢了。”
徐燃恍然大悟,一脸“哥还是你懂”。
烤菜叶子上来得最快,周灵年端着盘子就往桌子那跑,显然不愿意跟三个人说话。
纪栩倚着大堂的桌子笑她:“都来吃烧烤了还怕胖?”
安红豆看着周灵年的丸子头在人群中时隐时现:“你订包厢了吧?别再一会给她跑迷糊了。”
这家店开的时间挺长,还没认识周灵年和徐燃时,两个人就已经在这吃过挺多次了。要么是安红豆订包厢,要么是纪栩订包厢。
纪栩费老大劲把周灵年哄回来,手里端着盘子领三人上了二楼。
“大班花的包厢在二楼吗?”周灵年边爬楼梯边问。
纪栩嗤笑一声:“你怎么办事的?人家在一楼。”
周灵年也不跟他呛,而是认真又同情地对安红豆说:“没事,咱下次还有机会。”
徐燃也握起拳头发誓:“放心吧迎哥,到时候我一定帮你追到班花。”
安红豆哭笑不得,拍拍徐燃的肩膀:“可别。”
有徐燃在,他不孤独终老都算好的。徐燃一节更比六节强,一发功,威力比周灵年还大。
四人在包厢坐定,不到十分钟就吃完了一盘子烤菜叶。等了一会儿,菜还没上,周灵年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画圈儿,纪栩拿手机给她搜《海绵宝宝》看,周灵年不看,一定要玩射击游戏。
“《海绵宝宝》多好看啊,搞笑又可爱。”
“我都看八百遍了。”
徐燃莫名其妙,悄摸儿问安红豆:“周灵年没手机?”
安红豆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可能…周灵年手机里没有游戏吧。”
徐燃更加莫名其妙了:“那她为什么不下?”
合着你脑子里只剩中二了是吧?
“你猜。”
“你让我玩玩能怎么着啊?”
纪栩转着手机:“你会给我掉分的。”
安红豆觉得这两个人吵架也冒粉红泡泡,真心顶不住,于是也拿出了手机。
徐燃觉得自己这颗电灯泡更亮了,但他手机落学校了,思考半晌道:“我出去催催菜。”
安红豆把手机解了锁,但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瞎划拉了半天,点开了百度。鬼使神差地,又点开了个人浏览记录。
最顶上一条是:梁译锦。
他现在的心情很忐忑,安红豆自己也奇怪,有什么好忐忑的?
过了半秒钟,他点开了相关界面。
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的,手机上只出现了几个关系不大的网页。
没有梁译锦一丝一毫的消息。
他忽然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徐燃唰一下拉开包厢门,上气不接下气道:“学神跟人打起来了!就在外边!”
包厢里的三人齐齐抬头看他,但谁也不明白这句话的主角是谁。
周灵年扑扇扑扇睫毛:“学神?”
徐燃急得不行,手舞足蹈:“梁译锦啊!”
“啊”字儿还没出口,他就感觉身边掠过一道风,再定睛一看,是安红豆。
剩下三人面面相觑,周灵年咂咂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梁译锦,是安迎迎的,情敌吧?”
徐燃点头。
周灵年一瞬间兴奋起来:“有好戏看喽。”然后也一阵风似的窜了出去。
安红豆边跑边奇怪:在他的记忆里,梁译锦今天并没有出现在店里啊,更没有跟人发生冲突啊,今天这怎么回事?
由于事件的特殊性,他一瞬间排除了自己记错的可能性,而后,想起另一种可能性,一阵寒凉顺着脊柱升上来,难道说,是蝴蝶效应?
因为自己的重生,梁译锦的命运也随之…诶不对啊,梁译锦的命运跟他有什么关系?
对啊,梁译锦的命运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跑这来了?
等安红豆反应过来,他已经站在了店门口。
一阵小风迎面吹来,把他冷得打个寒颤。
回去吗?
此时,他听到隔壁小巷子里传来闷哼声。
安红豆抹一把脸,毅然决然地朝小巷子走去,顺手拿了火锅店门口的拖把。
在他的记忆里,小巷子又黑又窄,只有巷口安了盏昏黄的路灯。
看来等会还得费劲儿认认梁译――――锦?!
不是,这是什么情况?!
有没有人来告诉他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那位看起来端正规矩的学神,此时此刻身下趴着三个人?!
梁译锦四肢发达他是知道的,但碍于梁译锦的身形,他下意识把人归进了不会打架的那一类。结果呢,好嘛,人家可能比他还能打,赤手空拳打倒了仨人呢。
周灵年三人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情景:梁译锦穿着干干净净的、拉链拉到顶端的校服站在路灯低下,旁边站着怀疑人生的安红豆,俩人跟前的地上整整齐齐排了三个人。
“呃…呃?!”周灵年惊了,把徐燃拉到一边,“你不是说,梁译锦跟人打起来了吗?”
大概是场面太过魔幻,徐大侠短暂的纵横江湖的经历也没顶上用。他磕磕巴巴地复盘:“我出去催菜,但是没找到老板,就出了店门,听见有人在巷子里打架,我就好奇过去看一眼,然后看到了学神,再然后…回了包厢…”还没回忆完,他就使劲掐自己一下,靠好疼!
这居然是真的!学神真的把三个人给干趴下了!
周灵年又扯过安红豆:“听见你情敌跟人打起来你往外跑什么?”
纪栩探探几人的呼吸,松口气:“还活着。”
安红豆正在飞速重建自己的三观,因此没留意到纪栩离谱又合理的关注点。
他吸一口气:“报警吧。”
周灵年掏出手机,刚摁一个数字就停下了,一双清亮圆润的眼睛盯着安红豆,徐燃代替她说出了疑问:
“报警的话,抓谁啊?”
“或许我的行为有些激进,他看起来状态很不对。”
――《梁译锦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