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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智破断粮小诡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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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亮,何潘仁就回来了。
他带着二十个骑兵进了北门,马背上挂着几只麻袋,里面装着糙米、干豆和晒蔫的菜根。人没下马,直接往主帐走。守卫想拦,认出是他,让开了。
李秀宁已经在等了。案上摊着账册,炭笔搁在右边,左边压着一张未拆的探报。她抬头看何潘仁进来,靴子沾泥,脸色发黑。
“将军。”何潘仁抱拳,“跑了三个村,就收上来这点东西。”
“多少?”
“加一起不到九十石。柳沟给了三十石,说是全家翻仓底凑的。王屯不开门,我在墙外喊话,里头扔出一袋霉豆子,说别来骗粮。陈家坡没人应,鸡都不叫一声。”
李秀宁没说话。手指点了点地图上的陈家坡,又移开。
“我按你说的,给钱,加一成价。白纸黑字签了契,盖了章。可他们不信。说前两天就有穿粗布衣的人进村,讲娘子军快断粮了,再过三天就要抢民户。”
李秀宁眼神动了一下。
“谁传的话?”
“不知道。但村里人提了个名字——霍记粮行。”
她冷笑一声,把地图推远。
“入库吧。照常分,一口不少。”
“可这些粮……撑不了两天。”
“我说了,饭量不变。”
何潘仁闭嘴。他知道她脾气。转身要走。
“等等。”她叫住他,“你带回来的人,嘴巴管牢。今天谁敢提‘缺粮’两个字,打断腿。”
“是。”
人走了。帐里安静下来。
李秀宁走到沙盘前。红木条插在柳沟、王屯方向,陈家坡那根还捏在手里。她看了看,轻轻放在边上。
外面传来脚步声,是巡营探子。
“将军,镇上报信。”探子进帐跪地,“十里集上有流言,说咱们炊事班开始煮皮带了。还有人散铜钱,让百姓传话,说娘子军早晚要饿疯。”
“谁在传?”
“穿粗布衣的外乡人。三拨,都往南边去了。”
李秀宁转身走向案台,拿起笔写条子。
“去叫马三宝。”
亲卫接过条子出去。不到一刻钟,马三宝跛着腿进来,算筹袋挂在腰间,手里拿着一叠清点单。
“存粮总数出来了?”她问。
“八天半。”马三宝递上单子,“如果减餐,能撑十二天。但伤员和战马不够。”
“不减餐。”她说,“我要所有人吃一样的饭。”
马三宝点头:“明白。”
“现在听好。”她放下笔,“你去找五个信得过的伙长,就说昨夜东二仓到了三百石新粮,藏好了,不让外人知道。让他们在伙房打饭时‘不小心’说漏嘴。”
马三宝皱眉:“可没有新粮。”
“我不需要真粮。”她说,“我需要别人以为我们有粮。”
马三宝懂了。低头记下。
“另外,今天中午设宴。”她说,“就在主帐前。我、柴绍、何潘仁、你,都到场。每桌加一碗粟米饭,菜要热,饭要冒气。”
“可细粮不多……”
“集中用。”她说,“先把样子做出来。”
马三宝应下,转身要走。
“还有。”她叫住他,“让影刃盯住营外林子。要是有人偷看,别惊动,记下长相。”
“是。”
人一走,她坐回案前,翻开账册。第一页写着:武德元年四月初八,辰时三刻。
她在下面写:“何潘仁购粮归,实收八十九石六斗。敌方散布断粮谣言,已启动反制。”
写完,合上。
外面操练声照常。口号一声接一声。
她摸了摸左眉骨。那道疤还在发烫。
但这次不是因为压力,是因为算计。
一个时辰后,柴绍来了。
他穿着月白圆领袍,银鱼袋挂腰,进来时带了风。看见她站在沙盘前,没说话,先倒了杯水喝。
“听说要设宴?”他问。
“嗯。”
“真有新粮?”
“没有。”
“那你摆这阵势,不怕露馅?”
“就怕他们不来查。”她说,“霍九楼这种人,不吃准消息绝不动手。他派人传谣,就是想逼我们慌。我要让他亲眼看见我们不慌。”
柴绍笑了下:“你想让他自己打脸?”
“对。”她说,“他要听虚实,我就演一场给他看。”
柴绍看着她,眼神变了。不是惊讶,是熟悉。他知道她一旦这样说话,棋就已经落下去了。
“我配合。”他说,“你想让我怎么演?”
“吃饭就行。”她说,“多吃两口饭,多笑两声。让外面的人看得清楚。”
“行。”
两人没再多说。各自准备。
中午,主帐前摆了十张桌子。将士们按队列入席。李秀宁坐在主位,左边柴绍,右边何潘仁,马三宝坐末席。
每桌上了一碗粟米饭,冒着热气。菜是炖豆和腌萝卜,不多,但够分。
李秀宁端起碗,第一口就扒了大半碗饭。
旁边人愣了。她平时吃饭极慢。
她抬头:“看什么?吃啊。”
柴绍立刻夹菜,笑着说:“将军今天胃口好。”
何潘仁也低头猛吃,嘴里嘟囔:“早饭没吃饱。”
马三宝不动声色,小口吃饭,眼睛却扫向营外林子。
风从北面吹来。
三点钟时,影刃来报。
“三个穿粗布衣的,在林边看了半个时辰。”探子低声说,“见你们喝酒吃饭,其中一个转身就走,另外两个还在盯。”
“记下长相。”她说,“放他们走。”
“是。”
她回到席上,又吃了半碗饭。
太阳西斜,宴席散了。
将士们走路都挺直了腰。没人提粮的事。
傍晚,马三宝再来报。
“五个伙长都传了话,说新粮到了。营里已经开始议论。有人说看见东二仓半夜卸车,还有人说闻到新米香。”
“很好。”她说,“继续传,但别太狠。让人觉得是‘无意’说漏的。”
“明白。”
“仓区今晚加强值守。”她说,“尤其是东二仓。门口多点两盏灯,让影刃换轻甲,来回走动。”
“你要让他们觉得那里真藏了粮?”
“对。”她说,“灯越亮越好。”
马三宝走后,她坐回案前,打开账册。
外面天快黑了。烛火点起来。
她写下:“申时四刻,宴成。敌探窥视,见状离去。假消息已播,军心未动。”
写完,合上。
亲卫进来。
“何潘仁在东营检查明日骑具。”
“马三宝去了仓区,亲自安排夜值。”
“柴绍回帐,未离主营。”
她点头。
“北方有动静吗?”
“无。”
她站起来,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蒲坂渡口,停在霍九楼旧商道上。
外面风大了。烛火晃了一下。
她没回头,只低声说:
“把东二仓的灯,再加两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