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或者……打我的电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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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气晴好。
秦轩易早早醒来，将自己仔细收拾妥当。换下了病号服，穿上了一套干净的便装。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人也清瘦了不少，但精神看起来好了很多，眼神里有了光。
他安静地等待着。心里有些紧张，又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期待。
苏泮……真的会来接他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约定的时间快到了，门口却依旧没有动静。
秦轩易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是不是……他又改变主意了？昨天那句话，只是随口一说？或者又是另一种形式的……戏弄？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希望的时候，走廊外传来了沉稳而熟悉的脚步声。
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却清晰地敲在他的心坎上。
病房门被推开。
苏泮站在门口。
他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休闲装，少了平日里的冷硬商务感，多了几分随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头发似乎精心打理过，下巴上的胡茬也刮得干干净净。只是眼底的疲惫依旧难以完全掩饰。
他看到已经收拾妥当、站在房间中央的秦轩易，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似乎微微怔了一下，然后才迈步走进来。
“可以走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甚至算得上温和，听不出什么情绪。
“……嗯。”秦轩易点点头，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他注意到苏泮今天没有带助理或者保镖，是独自一人来的。
“东西都收拾好了？”苏泮的目光扫过床头柜，那里只放着一个简单的行李袋和那台黑色的平板电脑。
“收拾好了。”秦轩易拎起行李袋，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拿起了那台平板。
苏泮的目光落在平板上，眼神似乎深邃了几分，但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走吧。”
他率先转身向外走去。
秦轩易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一步左右的距离。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而紧绷的安静，却不再是以往那种冰冷的、充满敌意的沉默。
更像是……两个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如何相处的人，小心翼翼的。
走廊很长，消毒水的味道淡淡弥漫。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脚步声在空旷的廊道里回响，敲击着彼此的心弦。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仿佛指引着前路。
秦轩易低着头，看着前方苏泮挺拔却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疲惫的背影，心脏依旧在微微加速跳动。手里的平板电脑仿佛还残留着昨夜惊心动魄的余温，而苏泮方才那句“还疼吗”和此刻真实的出现，又像是一场不敢确信的美梦。
他们沉默地办理了出院手续。整个过程，苏泮几乎没有说话，只是偶尔用简短的音节回应工作人员，或者拿出信用卡支付费用。他的侧脸线条冷硬，但比起之前的全然冰封，似乎多了一丝人气。
坐进苏泮那辆黑色的豪华轿车里，密闭的空间让那丝若有若无的、属于苏泮的冷冽气息更加清晰。秦轩易有些拘谨地坐在副驾驶座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安全带的边缘。
苏泮发动了车子，引擎发出低沉平稳的轰鸣。他熟练地操控着方向盘，驶离医院，汇入川流不息的车河。
车内的气氛依旧沉默，却不再是令人窒息的冰冷。是一种小心翼翼的、仿佛生怕打破什么的静谧。
以前，他们最常待的地方，除了那间小小的出租屋，就是苏泮不知从哪弄来的、快要报废的二手摩托车。他总是坐在后座，紧紧搂着苏泮的腰，感受着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感受着少年瘦削却充满力量的脊背传来的温度。那时，虽然贫穷，虽然未来迷茫，但心是靠在一起的，连呼吸都带着自由的甜味。
而现在，他们坐在奢华舒适的车厢里，却隔着十年的光阴和无数无法言说的伤痛，连空气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秦轩易偷偷侧过脸，看向驾驶座上的苏泮。他开车的姿态很专注，下颌线微微绷紧，阳光透过车窗，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小片阴影。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苏泮握着方向盘的左手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手腕内侧，有一道淡色的、却依旧清晰可见的旧疤，蜿蜒没入衬衫袖口。
那道疤……是怎么来的？也是十年前那次事故留下的吗？
心脏像是被细针扎了一下，泛起细密的疼。
他几乎能想象，当年的苏泮，是如何拖着这样一副破碎的身体，在异国他乡，独自一人，忍受着漫长的治疗和康复，还要面对家族内部的倾轧和来自暗处的冷箭……
这十年，他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一股强烈的酸楚涌上鼻腔，秦轩易慌忙转过头，看向窗外飞逝的街景，用力眨了眨眼睛，将那股湿意逼退。
他不能再哭了。
至少，不能在苏泮面前哭。
那只会显得更加软弱和可笑。
车子没有开往秦轩易租住的公寓，而是驶向了一个他并不熟悉的高档小区。
秦轩易有些疑惑地看向苏泮。
苏泮目视前方，声音平静地解释道：“你原来的地方不安全，暂时住这里。物业和安保都很好。”
他的话言简意赅，不带多少情绪，却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排。
秦轩易沉默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反对。他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而且……这是苏泮的安排。这让他心里，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卑微的暖意。
车子驶入地下车库。苏泮停好车，率先下车，从后备箱拿出秦轩易那个简单的行李袋，然后走向电梯间。
秦轩易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自然而然地拎着自己的行李，那背影似乎不再是那么遥不可及。
电梯缓缓上升，数字不断跳动。
狭小的空间里，沉默再次变得有些令人心慌。秦轩易能听到自己有些过速的心跳声。
叮——
电梯到达顶层。
苏泮拿出钥匙，打开了一扇厚重的防盗门。
“进来吧。”他侧身让开。
秦轩易走了进去。
公寓很大，视野极佳，装修是现代简约风格，黑白灰的主色调，整洁、冰冷、缺乏生活气息，像是一个精致的样板间，和苏泮办公室给人的感觉很像。
“客房在那边，日常用品都有新的。”苏泮将行李袋放在玄关，语气依旧平淡，“冰箱里有食物，钟点工会定时来打扫和做饭。有事……可以打物业电话，或者……”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艰难地补充道：“……打我电话。”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很轻，很快，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但秦轩易的心，却因为这句话，猛地漏跳了一拍。
他抬起头，看向苏泮。
苏泮却避开了他的目光，转身走向客厅的落地窗，背对着他，看着窗外的城市天际线。阳光将他笼罩，却仿佛无法温暖他周身那层淡淡的孤寂。
秦轩易站在玄关，看着这个宽敞、奢华、却冰冷得像酒店一样的“家”，再看看窗前那个同样显得有几分孤寂的背影，心里百感交集。
这里很安全，很好。
可是，这里没有苏泮的生活痕迹。这里只是他众多房产中的一处，一个临时的、安全的“安置点”。
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拉近了一些，又似乎依旧隔着千山万水。
但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开始。
一个全新的，小心翼翼的，充满未知的开始。
秦轩易深吸一口气，拎起自己的行李袋，走向苏泮所指的客房。
脚步很轻，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
苏泮站在窗前，听着身后轻微的脚步声和关门声，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将一个巨大的、充满危险和不确定性的麻烦，再次接到了自己身边。
他知道这很愚蠢，很不理智。
但当他听到秦轩易说出“我怕的是再一次失去你”时，当他看到那道为他挡刀留下的狰狞伤疤时，他发现自己那铜墙铁壁般的防御，竟然不堪一击。
恨意或许仍在。
但有些东西，比恨意更根深蒂固，更难以磨灭。
就像此刻，窗外阳光正好。
虽然前路依旧迷雾重重，危机四伏。
但至少，有一缕微光，已经固执地穿透了层层阴霾，落在了他们冰冷已久的世界里。
或许，这也是一缕……曙光的开始。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或者……打我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