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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周一的齿轮与栀子味的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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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早晨的闹钟比昨天提前响了十分钟像一把钝刀锯在延宣的耳膜上。他伸手去按却摸到延霖的指尖——原来对方也恰好在同一时间探身过来。黑暗中两只闹钟同时噤声剩下一阵余悸在空气里轻轻震颤。延宣缩回手把脸埋进枕头声音闷闷地传出来
再躺五分钟
延霖没说话只伸手把空调温度调高一度然后掀开自己那边的被子绕到延宣床边。他屈膝蹲下手指穿过床单与侧脸之间的缝隙托住那截温热的下巴轻轻往上抬。延宣被迫露出鼻尖呼吸里带着刚醒的潮气像一块被夜露打湿的石头。延霖用拇指在那片皮肤上摩挲两下声音低到近乎气音
五分钟之后我再来收尸
延宣就笑肩膀一抖一抖把脸重新埋回去五秒钟后又猛地弹起额头差点撞上延霖的鼻梁。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伸手去揉对方被撞到的地方指腹与指腹在半路相遇又同时缩回像两只受惊的鸟。
卫生间灯管比昨天亮了一度也许是周一的电力更足。延宣挤牙膏时故意把薄荷绿的膏体扭成螺旋状延霖在旁边看他嘴角沾着一点白色泡沫像偷吃了奶油。牙刷塞进嘴里延宣从镜子里看见延霖的喉结随着漱口声上下滚动那幅度让他想起昨晚梦里一只在湖面起飞的鹤。他忽然把嘴里的泡沫喷出一小朵落在延霖手腕上凉得对方一抖却也没擦掉只是抬眉看他。延宣就笑眼睛弯成两道桥桥下有水光晃荡。他们同时低头吐水又同时抬头泡沫星子溅到镜子上像一场微型流星雨。
厨房窗没关风把楼下豆浆机的嗡鸣卷上来混进煮蛋器的咕嘟声。延霖煎蛋单手敲壳蛋壳裂成不规则锯齿蛋黄完完整整掉进锅底发出滋啦一声轻叫。延宣站在旁边负责撕吐司包装袋塑料膜发出细碎的爆裂声像雪夜踩断枯枝。他把吐司边缘撕成波浪形又把所有波浪攒成一个小球塞进延霖嘴里指尖碰到对方牙齿凉得缩了一下。延霖咀嚼时脸颊鼓起一小块延宣盯着那里看忽然伸手戳了一下指尖陷进柔软里像戳到一只熟桃子。吐司麦香与煎蛋黄油味在厨房打转又被油烟机吸走只剩一点尾巴黏在延宣发梢延霖凑过去闻了闻说
是青草味
延宣回他
是狗鼻子
下楼时楼道灯坏了延霖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源从下巴往上照把脸劈成明暗两半。延宣在后面踩空一格吓得伸手去抓前面人的衣摆指尖穿过布料摸到延霖的腰侧皮肤温度比想象高像一块被太阳晒透的瓦片。延霖没停只反手扣住他的手腕牵引着往下走掌心贴着脉搏把震动传回去像一种暗号。出单元门时晨雾正浓牛奶一样灌满小巷延宣深吸一口觉得连肺尖都泡得发软。延霖把书包往肩上提了提另一只手伸过来在延宣眼前晃了晃雾气被切开一道缝隙露出后面早饭店蒸笼冒出的白烟。
校门口的人流像被突然拧开的水龙头哗地倾泻出来。延宣的初中部在路南延霖的高中部在路北中间隔着一条被家长车辆挤成沙丁鱼罐头的马路。延霖抬手替延宣把校服拉链拉到顶金属扣在下巴下方发出咔哒一声像给一段旋律按下休止符。延宣低头把脸埋进立起的领口只露出一双眼睛睫毛上沾着雾珠眨一下便坠一颗。延霖用指腹替他抹掉那滴水顺势揉了揉他发旋
下课别乱跑
延宣点头鼻尖在布料上蹭出一点褶皱像猫用胡须试探世界。红绿灯跳转时延霖先迈步背影在雾气里被路灯镀上一层毛边延宣看着那道轮廓被车流吞没才转身往初中部走肩膀与肩膀之间仿佛还留着未散的温度。
初三的教室在四楼楼梯拐角处窗户朝北永远晒不到太阳。延宣把书包甩到椅背时第一遍上课铃正好响起班主任抱着一摞卷子进门粉笔灰在光束里跳舞像一场无声的雪。他掏出笔袋拉链声被朗读英语的声音盖住指尖碰到昨晚塞进去的一颗柠檬糖糖纸沙沙作响。糖是延霖给的说是新口味入口先是酸后面才甜像周一早晨。他把糖攥在手心糖纸被体温捂得发软棱角陷进掌纹留下四道浅浅的月牙。第一节下课他趴在走廊栏杆往下看高中部教学楼在操场对面红色屋顶被太阳照得发亮像一块烧透的炭。他数着窗户从左往右第七个是延霖的教室窗帘半拉着看不清里面但有一块光斑在玻璃上闪了一下像是回应。
与此同时延霖坐在第七扇窗后高二物理老师正在黑板前推导动量守恒粉笔折断的声音清脆像有人踩断枯枝。他右手转笔左手藏在桌肚里手机屏幕亮着停在微信界面置顶备注是一只白色猫的表情猫耳朵上有一撮灰毛和延宣睡觉翘起来的那撮头发一模一样。老师转身写公式的间隙他用拇指点出键盘迅速敲了三个字
饿不饿
发送完立刻锁屏手机背面贴着的散热贴被体温烘得微热像一块偷偷工作的暖宝宝。下课铃响他第一个冲出教室走廊尽头楼梯口已经有初中部的小豆丁探头探脑。延宣站在那撮脑袋最上面像鹤群里混进一只白鸽。延霖走下去时人群自动分开一条缝他伸手揪住延宣后领把人提溜到身前
跑什么
延宣喘着气眼睛却亮得惊人
我第四节课是体育老师提前放
延霖嗯了一声抬手把他翘起来的那撮头发压下去指腹顺着发丝滑到耳廓在耳垂上停留半秒像确认温度。他们一起去小卖部延宣要草莓牛奶延霖拿了他常喝的那款乌龙茶结账时收银员把两瓶饮料推过来延霖先一步扫码支付手机发出滴的一声延宣踮脚看他
我有钱
延霖把牛奶插好吸管塞进他嘴里
省着买糖
中午学校食堂人挤人像一锅煮过头的粥。延霖端着餐盘找座位延宣跟在后面托盘里堆着炸鸡块与番茄炒蛋红与黄撞色鲜艳像一幅儿童画。他们最终在角落找到一张空桌对面坐着两个高一女生正偷偷往这边瞄。延宣坐下时膝盖碰到延霖的腿对方没挪开反而用小腿轻轻撞回来像一种暗号。吃到一半延霖把自己盘里的糖醋里脊全部拨给延宣肉块裹着亮晶晶的酱汁在米饭上堆成小山。延宣夹了一块递到他嘴边延霖低头咬下舌尖不小心碰到筷子木头发出极轻的嗒声。对面女生突然笑起来笑声像一串银铃延宣耳根瞬间红透低头扒饭米粒沾到嘴角延霖伸手抹掉动作自然得像在擦自己的琴键。
下午放学铃响延宣背着书包冲进高中部教学楼时延霖正靠在走廊栏杆上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一条通往未来的隧道。延宣扑进影子里额头撞到延霖肩膀发出闷响延霖单手接住他另一只手把滑到臂弯的书包往肩上提了提
跑这么急
延宣喘得说不出话只摇头发梢扫过延霖手腕留下一阵细微的痒。他们一起往外走人潮在身后分开又合拢像被船桨划开的河水。出校门后延宣说要吃炸鸡延霖说会上火最后妥协成一家新开的泰式轻食。等外卖的间隙他们在小区楼下花坛边坐着六月的风带着栀子花香吹得延宣眯起眼。延霖伸手摘了一朵别在他耳后花瓣柔软像一块被体温捂化的云。外卖员骑电动车冲进来黄色保温箱在后座晃荡像一颗巨大的柠檬。他们拎着袋子上楼电梯里金属壁映出两个重叠的影子延宣忽然伸手在影子上比了一个兔耳朵延霖配合地弯了弯手指影子里的兔子便长出了歪脖子。
晚饭是冬阴功海鲜面酸与辣在舌尖跳探戈延宣吃得鼻尖冒汗嘴唇通红像抹了没匀的口红。延霖把冰箱里的冰乌龙茶倒出来玻璃瓶壁凝着水珠递过去时手指与手指相碰延宣被凉得缩了一下却没松手。吃完他们一起把盒子收进垃圾袋延霖打结时延宣在旁边看着忽然伸手在塑料收口处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浴室灯再次亮起水声响起延宣先洗他今天体育课跑了八百米T恤后背汗湿又风干留下一层淡淡的盐霜。热水冲过肩膀时他闭眼想起延霖把花瓣别在他耳后的触感指尖便无意识地摸了摸那里皮肤还留着一丝隐秘的烫。延霖随后进来水声停了之后他喊了一声延宣名字声音穿过水汽像隔着一层毛玻璃。延宣推门进去递毛巾时看见延霖后颈沾着一点泡沫便伸手抹掉指腹划过颈椎棘突像掠过琴键的最高音。延霖回头看他睫毛上挂着水珠眨一下便坠一颗砸在延宣脚背烫出一个小圆点。
床头灯再次熄灭时空调吐出微凉的风延宣把脸埋进枕头声音闷得发软
今天数学小测我最后一题不会
延霖在黑暗里伸手揉了揉他发旋
明天给你讲
延宣便安静下来呼吸声渐渐变得绵长像一根细线把两个梦境缝在一起。延霖侧过身手指在床单上摸索最终碰到延宣的手背指尖与指尖相扣像两把钥匙终于找到了对应的锁孔。窗外栀子花香被夜风稀释偷偷钻进缝隙落在他们交叠的腕骨上像一枚无声的印章盖住了这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周一也盖住了所有尚未说出口的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