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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周二的狗粮管饱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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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钟在六点四十五分响起,比周一温柔,却仍旧带着不容商量的坚定。延宣先醒,眼睛还没睁开,手已经摸到床沿,像猫一样探了探,确认延霖的被子还在动,便又安心地缩回去。三秒后,他猛地坐起,头发炸成一朵蒲公英,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句:“延霖,起床啦,今天有早读。”声音带着奶音,像刚化开的冰淇淋。延霖在被窝里翻了个身,背脊弓成一道桥,声音闷在枕头里:“再给我三十秒。”延宣数到二十九,便扑过去,把冰手塞进延霖后颈,凉得对方“嘶”地一声弹起来,额头撞在延宣下巴上,两人同时“哎哟”一声,又同时笑成一团。
卫生间依旧热气蒸腾。延霖挤牙膏时故意把薄荷绿扭成一只小兔子,延宣不甘示弱,把白色牙膏挤成一只胖萝卜,两人把牙刷当麦克风,对着镜子“汪汪”学狗叫,泡沫飞溅,像一场小型烟火。洗脸时延霖把毛巾拧成麻花,啪地甩在延宣背上,声音清脆,延宣回身反击,把泡沫抹到延霖锁骨,水珠顺着锁骨窝滑进领口,延霖挑眉:“小狗撒尿划地盘?”延宣耳根一红,把脸埋进水盆,咕噜咕噜吹泡泡,泡泡炸开,像一串省略号。
早餐是延霖做的三明治,吐司烤得金黄,芝士被热气拉出长长的丝,像夕阳下的蜘蛛网。延宣把番茄切成爱心形状,摆在盘子边缘,延霖看见了,没说话,只把最大的一块夹到他盘子里,动作自然得像在递一支笔。出门时延宣鞋带总系不好,延霖蹲下去帮他,指尖穿过鞋带孔,背脊弯成一道桥,延宣低头看他后颈那撮翘起的碎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延霖回头:“别闹,再闹把你鞋带系成死结。”语气凶巴巴,耳尖却红得透明。
校门口人潮汹涌,延霖把延宣往怀里带了带,肩膀与肩膀相贴,像两片被风吹拢的叶子。初中部与高中部之间那条马路依旧车流如织,延霖抬手在延宣帽檐上轻轻一压:“下课别乱跑,我等你。”延宣点头,鼻尖蹭过延霖校服第二颗扣子,扣子冰凉,他却觉得烫。
高二七班教室,子延已经趴在窗台上守株待兔。他今天戴了一副墨镜,镜框上贴着亮片,像只开屏的孔雀。看见延霖进来,他“啧”了一声,拖长音调:“哟,我们霖哥今天春风满面,是不是又跟某宣同学——”延霖把书包甩到他脸上,声音冷淡:“早读是《逍遥游》,你背完了?”子延抱住书包,笑得见牙不见眼:“背不完,但我会背‘宣霖’,宣霖直上九万里,背负青天——”延霖伸手捂住他的嘴,掌心被热气喷得发痒,子延趁机在他掌心写了个“宣”字,延霖收回手,在裤缝上蹭了蹭,像要把那个字蹭掉,耳根却悄悄红了。
上午四节课,子延把“狗粮”两个字写在便利贴上,贴满了延霖的笔袋、水杯、课本封面。延霖懒得理他,只把便利贴一张张折成纸飞机,从窗户飞出去,纸飞机在风里打了个旋,落在初中部操场,像一群白色信鸽。子延趴在窗台上看热闹,回头冲延霖挤眉弄眼:“你的小飞机去给小宣同学送信啦?”延霖把耳机塞进他耳朵,音量开到最大,子延被摇滚震得龇牙咧嘴,还在嘴硬:“我嗑的CP是真的——”
中午食堂人山人海。延霖端着餐盘找座位,一眼就看见延宣——那撮翘起的头发在人群里像一面小旗。延宣踮脚冲他挥手,笑得见牙不见眼,延霖快步走过去,把餐盘放在他对面,顺手把他碟里的小鸡腿夹过来,又把自己盘里的糖醋里脊全倒给他。子延端着盘子过来,刚要坐下,延霖伸腿一勾,子延一个踉跄,盘子里的汤洒了一半。子延:“……”他默默坐到隔壁桌,看着延霖把鸡腿撕成一条一条,蘸了酱递到延宣嘴边,延宣张嘴接住,鼓着腮帮子冲子延笑,眼睛弯成两道桥。子延低头扒饭,小声嘀咕:“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隔壁班女生笑成一团,子延悲愤地多干了一碗米饭,自我安慰:“狗粮拌饭,越吃越壮。”
下午两点,延宣抱着篮球上楼,校服外套系在腰上,像一条白色尾巴。他趴在七班后门,冲延霖招手,延霖刚要起身,子延一个箭步冲过去,双手合十:“求你们了,给孩子留条活路吧。”延宣眨眼:“子延哥,我给你带了奶茶。”子延瞬间让开:“请尽情撒糖。”延霖揉了揉延宣头发,把他手里的奶茶插好吸管递回去,延宣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唇珠碰到塑料杯沿,留下一点湿润。子延捂眼:“我看见了什么?我看见了两颗心形气泡在空气里‘啵’地炸开!”后排同学哄笑,子延拿起课本挡脸,课本封面赫然写着:“单身狗保护协会宣。”
放学铃响,延霖把书包往肩上一甩,另一只手去接延宣。校门口人潮汹涌,延霖把延宣往怀里带了带,肩膀与肩膀相贴,像两片被风吹拢的叶子。子延在后面喊:“霖哥,明天记得给我带健胃消食片!我胃酸!”延霖头也不回,伸手比了个“OK”,背影被路灯拉得老长,像一条通往未来的隧道。
回家路上他们拐进超市,买了牛油锅底、肥牛卷、虾滑、芝士年糕,还有一瓶冰镇酸梅汤。延宣推着购物车,延霖负责挑菜,每当延宣偷偷把辣条往车里塞,延霖就伸手拿出来,放回货架,动作熟练得像在捉早恋学生。结账时延宣眼巴巴看着收银台旁边的薄荷糖,延霖叹了口气,把糖扔进购物袋,延宣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像只偷腥成功的猫。
火锅在餐桌咕嘟咕嘟冒泡,红油表面浮着一层金亮亮的油花,像夕阳碎在锅里。延宣把肥牛卷抖进锅里,筷子追着肉卷跑,延霖负责捞,一筷子精准地夹起最大那片,在延宣碗里蘸了芝麻酱,递到他嘴边。延宣被烫得直哈气,延霖把冰镇酸梅汤推过去,杯壁凝着水珠,延宣双手捧着,像捧着一轮小月亮。吃到一半,延霖忽然从锅里捞出一只爱心形状的虾滑,延宣瞪大眼:“你什么时候偷刻的?”延霖耸肩:“上节课下课,用吸管戳的。”子延若是在场,只怕要当场表演一个“原地升仙”。
饭后洗碗,延霖负责洗,延宣负责擦,水珠溅到延宣睫毛,他眨眼,水珠滚下来,像一滴泪。延霖伸手抹掉,指腹顺着睫毛滑到眼尾,停留半秒,像确认温度。延宣忽然踮脚,把泡沫抹到延霖鼻尖,延霖回手反击,两人闹成一团,水龙头没关,水声哗哗,像一场无人知晓的小雨。
浴室的灯比客厅亮了一度,照得瓷砖像一块刚擦干净的玻璃。延霖把牙膏盖在指尖转了两圈,忽然在刷头上一捏,绿色的膏体歪歪扭扭地爬成一颗小星星;延宣不甘示弱,白色牙膏被他挤成一条弯月,两颗星月并排躺在牙刷毛上,像约好一起升空的飞船。两人同时对镜举手,把泡沫当雪花喷出去,镜子立刻开出大片白梅,一朵接一朵,簌簌落下。
洗脸池的水哗哗作响。延霖捞起毛巾,双手一绞,布料发出“吱”的一声委屈,接着“啪”地落在延宣肩头,水珠四散,像碎掉的玻璃珠。延宣被冰得缩脖,反手把沾满泡沫的掌心贴在延霖颈侧,滑腻的触感顺着颈线一路溜进衣领,留下一条闪光的轨迹。延霖眯眼笑:“这么着急盖章?”延宣耳根发烫,干脆把整个脑袋扎进水里,憋气吹出一串气泡,“咕噜咕噜”声此起彼伏,像省略号在黑暗里排队爆炸,笑纹一圈圈荡开,把水面搅得支离破碎......
关灯,空调吐出微凉的风。延宣把脸埋进枕头,声音闷得发软:“今天子延说我们‘公费恋爱’。”延霖在黑暗里伸手揉了揉他发旋:“那就让他酸去吧。”延宣便安静下来,呼吸声渐渐变得绵长,像一根细线把两个梦境缝在一起。延霖侧过身,手指在床单上摸索,最终碰到延宣的手背,指尖与指尖相扣,像两把钥匙终于找到了对应的锁孔。窗外栀子花香被夜风稀释,偷偷钻进缝隙,落在他们交叠的腕骨上,像一枚无声的印章。
就在延宣即将沉入睡眠的刹那,延霖忽然伸手,从背后环住他的腰,掌心贴在腹部,温度透过薄薄睡衣渗进来,像一块被太阳晒透的石头。延宣后背一僵,随即放松,整个人陷进延霖怀里,后脑勺抵着对方锁骨,两颗心脏在胸腔里同时加速——扑通、扑通、扑通——像两只慌乱的小鹿在黑暗里撞来撞去。延霖把下巴搁在延宣发旋,声音低得近乎气音:“别怕,只是心跳。”延宣悄悄把腿也挪过去,膝盖碰到延霖的小腿,皮肤与皮肤之间渗出细密的汗,像露水又像糖霜。空调发出极低的嗡鸣,窗外远处有车灯扫过天花板,光斑一掠而逝,像鲸鱼游过深海。延宣在这短暂的光里看清了两人交叠的轮廓,忽然觉得所谓日子大概就是这样——一只被蒸汽托起的小笼包,轻轻咬开,热气扑面,汤汁滚烫,却舍不得吐掉。
他悄悄把脸往延霖颈窝埋了埋,鼻尖碰到对方喉结,喉结上下滚动,像一颗熟透的果实在枝头轻颤。延霖收紧手臂,掌心顺着延宣的肋骨往上滑,最终停在他胸口,指腹下是急促而滚烫的心跳——砰砰、砰砰、砰砰——像有人在里面敲一扇不肯开的门。延宣偷偷伸出手,覆在延霖手背上,指尖与对方指尖交错,像两片齿轮终于咬合,心跳声于是重叠,频率渐渐一致,像一首无人指挥却默契至极的合奏。窗外月亮挂在楼宇缝隙,像一枚被谁遗落的纽扣,静静守着两个男生交握的手指,以及一间刚被火锅与月光蒸腾过的合租房。夜风掠过窗帘,带来远处栀子花的味道,那味道穿过客厅,穿过半开的浴室门,穿过他们未关紧的房门,悄悄钻进被窝,在呼吸与呼吸之间安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