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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初夏的校服外套与芒果味酸奶 ...


  •   清晨六点四十,窗帘缝隙透进一线淡金色的天光,像有人把稀释的蜂蜜涂在地板上。延宣先醒了,眼皮却还黏着夜里的倦意,他动了动,才发现自己整个人被延霖圈在怀里——对方的胳膊横在他腰上,掌心贴着他小腹,指尖无意识地收拢,像护着一只熟睡的猫。延宣屏住呼吸,抬眼去瞄床头柜的电子表,数字跳成 06:41,他小声惊呼:“要起床了,别睡啦,今天早读提前。”延霖却只是把脸往他后颈埋了埋,鼻尖蹭过脊椎,含糊地“嗯”了一声,那音调软得像融化的奶糖,带着困倦的黏劲,死活不松手。延宣无奈,只得任由他抱着,心里默数心跳,一数就数到两百,眼皮也跟着下沉,再睁眼时已是 06:57——整整又睡了十五分钟。

      “真的迟到了!”延宣猛地坐起,额角撞在延霖下巴上,发出清脆的“咔”。延霖终于醒了,睫毛乱翘,眼神迷茫,被延宣一把拽起来,像拎一只大型玩偶。两人踩着拖鞋噼里啪啦冲进卫生间,牙膏挤得歪歪扭扭,牙刷在嘴里胡乱舞蹈,泡沫星子溅到镜面上,留下一幅抽象画。洗脸时延霖把毛巾往延宣脸上一盖,胡乱揉了两把,延宣喘不过气,呜呜叫着反击,把冷水拍到延霖颈侧,冰得对方直抽气。他们连头发都没擦干,随手抓起校服外套就往楼下冲,楼道感应灯一盏接一盏亮起,像追光灯追着两只慌张的小鹿。

      小区门口早餐摊的蒸笼白雾滚滚,延霖要了两份饭团,老板贴心地多塞了一根油条,说是“情侣套餐赠送”。延宣耳根一热,被延霖拽着一路小跑,饭团在手里烫得左右倒腾,他低头咬了一口,紫米饭混着肉松与芝麻,香气扑了满嘴,延霖把豆浆插好吸管递过来,吸管口沾着一点糯米粒,延宣就着他的手吸了一口,舌尖卷走那颗米粒,延霖眸色暗了暗,却什么也没说,只把剩下的豆浆塞进他手里,转身去拦出租车。

      到校门口时早读铃已经响过,校门即将合上。延霖把书包往肩上一甩,另一只手去拉延宣,两人贴着门缝冲进去,值日生刚要记名,看见延霖那张“年级第一”的脸,又默默把笔放下。延宣弯腰喘气,额前的碎发被晨雾打湿,一缕一缕贴在眉骨,延霖伸手替他拨开,指腹顺着鬓角滑到耳后,动作轻得像在擦一枚易碎的瓷片。

      背后传来子延懒洋洋的声音:“哟,小宣宣,喘得这么可怜,来,哥哥给你补充糖分。”他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一包草莓味软糖,外包装还印着粉红色兔子。延宣眼睛一亮,伸手去接,子延却故意抬高,逗得延宣踮脚去够,两人嘻嘻哈哈笑成一团。延霖站在旁边,目光落在子延捏着糖袋的手上,眸子微微眯起,唇线抿成一条平直的线。子延没察觉,勾着延宣肩膀往教学楼走:“这糖自己留着吃,别给某些人——”话没说完,延霖已经头也不回地进了楼道,背影被走廊灯光拉得笔直,像一把收拢的伞。延宣愣了两秒,转身喊他:“延霖——等等我——”那人却连脚步都没停,拐角处衣摆一闪,消失不见。延宣捏着糖袋站在原地,指尖被塑料边缘勒出一道浅痕,心里跟着塌陷一小块。

      上午第一节课,延霖盯着黑板,粉笔字却飘成一片雾。子延传纸条过来,画了一只醋坛子,旁边写:“你真是个醋坛子,我看得出来你喜欢延宣。”延霖把纸条揉成团,塞进桌洞,嘴角往下撇。子延又递来第二张小纸条:“下课我去解释,别丧。”延霖回了个“嗯”,笔尖在纸上戳出一个黑点。

      大课间,全校潮水一样涌向操场。初夏的阳光还不毒,带着青草与塑胶跑道的清爽。延宣抱着篮球和陈醒站在篮下,陈醒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今天怎么蔫了?霖哥没给你投喂?”延宣把球往地上狠狠一拍,球弹得老高:“少废话。”话音未落,延霖出现在操场入口,手里拎着一瓶冰水,原本要抬手,却在看见陈醒那一刻放下,转身就要走。子延不知从哪冒出来,一把拽住延霖后领,另一只手拖着延宣,像个人形推土机,直接把两人撞在一起。延宣没站稳,身体前倾,鼻尖撞在延霖锁骨,熟悉的洗衣粉味道瞬间包围,他心跳猛地一乱,脚下更是打滑。延霖眼疾手快,伸手扣住他腰,掌心温度透过薄薄校服渗进来,声音低却带着急:“小心。”旁边子延和陈醒对视一眼,同时露出“吃瓜成功”的笑容,牙齿在阳光下闪光,像两只偷到灯油的小老鼠。

      延宣站稳,抬头看延霖,睫毛被阳光照得半透明,像两片金色羽毛:“我……没想要别人的糖。”延霖“嗯”了一声,耳根却先红了,别开眼,把冰水塞进他手里,瓶盖已经贴心地拧松。子延在旁边起哄:“解释清楚就快去二人世界吧,再磨叽放学铃都响了!”延霖抬脚作势要踹,子延笑着跑远,陈醒挥手:“晚上一起开黑啊!”被延宣一句“先欠着”堵了回去。

      午休铃响,食堂窗口排起长龙。延霖端着餐盘,目光扫射一周,准确捕捉到延宣——那人正踮脚在人群里找他,发尾翘起一小撮,像天线。延霖快步过去,把餐盘放在他对面,顺手把他碟里的小鸡腿夹走,又把自己最大的那块糖醋里脊还回去,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排练过无数次。子延端着盘子坐隔壁桌,陈醒也跟过来,两人对视,同时叹了口气,低头扒饭,一边扒一边小声交流:“你看,霖哥又把胡萝卜藏到宣宝碗里了。”“宣宝把胡萝卜全挑回霖哥盘子里,啧啧,双向奔赴。”一顿饭下来,子延和陈醒的米饭被“狗粮”拌得发甜,两人决定晚上回去加购健胃消食片。

      下午第一节课前,延宣把校服外套脱下来,只剩短袖。教室里空调刚开,冷风直吹手臂,他搓了搓胳膊,却见延霖站在门口,冲他抬了抬下巴:“外套借我。”延宣愣了半秒,嘴角已经先一步翘起,把衣服递过去。延霖接过来,下午第一节课前,延宣把校服外套脱下来,只剩短袖。教室里空调刚开,冷风直吹手臂,他搓了搓胳膊,却见延霖站在门口,冲他抬了抬下巴:“外套借我。”延宣愣了半秒,嘴角已经先一步翘起,把衣服递过去。延霖接过来,直接套在自己短袖校服外面,袖子短了一截,手腕露在冷风里,他却笑得像捡到宝,低头嗅了嗅领口,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有你的柠檬味。”延宣耳根瞬间红透,转身往教室走,脚步轻得像踩着云。陈醒坐在后排,看着延宣突然变长的袖子,以及袖口那行小小的“初三五班延宣”刺绣,翻了个白眼:“得,又一顿狗粮。”

      傍晚放学,夕阳把马路涂成蜜糖色。延宣和延霖并肩往超市走,影子被拉得老长,像两条交汇的河流。他们在冷柜前停住,延宣踮脚去抱最顶层的芒果味酸奶,指尖刚碰到纸箱,延霖已经先一步抬手,把整箱搬下来,动作轻松得像拎一盒羽毛。结账时延宣要扫码,延霖却把手机举高,另一只手扣住延宣后颈,把人往怀里带,声音低却霸道:“我付,你的零花钱留着买糖。”收银员小姐姐看着他俩交叠的袖口,笑得意味深长。

      回家路上,酸奶箱由延霖抱着,延宣空手,却时不时伸手去扶箱底,指尖与延霖的手背若有若无地摩擦,像两只试探的猫。电梯里,金属壁映出他们重叠的影子,延宣悄悄在影子上比了个心,延霖看见,嘴角翘了一下,把影子的手牵得更紧。

      晚饭简单,却足够热闹。延霖炒西红柿鸡蛋,锅铲在铁锅里翻飞,番茄被热油逼出汁水,与金黄的鸡蛋缠成晚霞。延宣在旁边负责递盐递糖,趁延霖不注意,偷吃了一块鸡蛋,被烫得直跳脚,延霖回头,把剩下的鸡蛋全拨到他碗里,像在说“慢点,没人抢”。两人对着一盘菜也能笑出声,筷子在盘里打架,汤汁溅到桌面,像开出几朵小红花。饭后洗碗,延霖洗,延宣擦,水珠溅到延霖睫毛,延宣伸手去抹,指尖顺着睫毛滑到眼尾,停留半秒,像确认温度,又像在收集月光。

      夜深,牙刷在口腔里转圈,泡沫变成细小的云。延霖把牙膏盖拧好,放回杯子里,动作轻得像在安置一枚易碎的月光。洗脸时,他把温水泼到延宣脸上,延宣被烫得眯眼,反击一把泡沫,两人再次闹成一团,却都压着声音,像怕惊扰夜色。灯灭之后,房间像被浸入一池暗色的绸缎,空调风沿着天花板游走,发出极轻的耳语。延宣把被子拉到下巴,刚侧身,延霖的手便从枕头底下探过来,指尖掠过床单,带着一点夜色的凉意,准确无误地覆在他腕骨内侧。那里脉搏跳得飞快,像被困的羽翼,一下一下拍打皮肤。延霖没有顺势扣紧,只用拇指来回摩挲那道淡青血管,动作轻得像在试一支新笔的墨,既克制又好奇。

      延宣被摸得发痒,手腕微微后撤,却换来延霖食指轻点——笃、笃、笃——三声,暗号似的,随后整条手臂滑进他的枕下,做成临时桥梁。延宣顺势挪过去,额头抵在延霖肩窝,刚洗过的头发还带着柠檬味的水汽,潮乎乎地贴在对方皮肤上。延霖低了低头,鼻尖先碰到他的额角,然后是唇,在发线上停留半秒,像确认坐标,又移开。呼吸交叠,却谁都没有说话,黑暗把多余的词句全部没收,只剩心跳隔着两层睡衣相互敲打——咚、咚、咚——节奏越来越快,却奇异地合拍,像两支初次合奏的鼓槌,试探着找到同一条轨道。

      延霖的膝盖慢慢弯曲,隔着被子顶进延宣腿弯,形成一个温柔的包围圈。体温透过棉质布料交换,带着少年特有的热度与淡淡的薄荷牙膏味。延宣把脸埋得更低,鼻尖抵在延霖锁骨,那里有一颗褐色小痣,他悄悄用唇角碰了一下,像盖章,又像无意。延霖的呼吸明显顿了半拍,随后胸腔轻轻震动,发出极低的笑,声带共振贴着延宣耳廓,震得他耳尖发麻。笑声过后,延霖侧过身,另一只手从自己的被角探出,替延宣把背后的被子压紧,动作细致得像给礼物打包装,确认没有一丝风能钻进去,才安心地停下。

      窗外很静,夜风偶尔拂过栀子,花香被稀释成极淡的甜味,从纱窗缝隙渗进来,落在他们交叠的脚背,像给夜色加了一层看不见的糖霜。延宣的脚趾无意识动了动,碰到延霖的踝骨,凉与热相撞,他下意识想缩回,却被延霖用脚背轻轻压住——不是禁锢,更像一种默契的回应:别逃,我在这里。延宣便不再动,任由两人的足弓慢慢贴合,弧度刚好嵌在一起,像两片原本就同根的树叶,在风里偶然重叠。

      心跳声仍在继续,却比最初那阵慌乱舒缓许多,像潮水找到岸线的形状,一下一下,拍在黑暗里的沙滩。延霖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热气拂过延宣耳后,激起细小的战栗,却不再带任何进一步的意图,只是安静地分享体温。延宣在这份稳定的节奏里慢慢放松,眼皮发沉,他悄悄把右手从被窝里伸出,指尖在床单上摸索,直到碰到延霖左手的小指,轻轻勾住——不是十指相扣,也不具备占有的重量,只是一次极轻的牵手,像把晚安折成纸飞机,悄悄放进对方口袋。

      延霖的小指回应地弯了弯,随后整个手掌翻转,掌心向上,让延宣的手可以自然落进他的指缝,完成一次暗地里的十指交扣。体温交换,脉搏重叠,黑暗把轮廓悄悄打磨成相似的形状。空调发出极轻的“嘀”,到达设定温度,风扇转速放缓,像乐曲进入尾章,鼓点渐弱,只剩弦乐在空气里悠悠拉长。延宣在这持续的共振里沉入半梦半醒的边缘,意识最后一丝光点里,他感觉延霖的唇极轻地落在自己发顶——不是吻,更像一次无声的道晚安——随后世界彻底安静,心跳仍重叠,像两枚被夜潮推近的贝壳,静静躺在同一片沙滩上,等待下一次涨潮,再一起被月光拾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初夏的校服外套与芒果味酸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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