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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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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砚仿佛被那道无声的惊雷劈中，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凝固了。
“……哥……”
那声模糊的、带着依赖与痛苦的呓语，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插进了他记忆深处那把尘封的锁。
陈续。
他牺牲前，曾不止一次用那种带着点无奈又纵容的语气提起过他那个“不省心”的弟弟。
他说弟弟聪明绝顶，却性子孤拐，不愿走他安排好的路，总是一个人闷着头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陈续的手机里，甚至没有一张那个弟弟的清晰照片，只有一张模糊的、少年逆光而站的背影。
林砚从未想过，那个模糊的背影，有朝一日会以如此鲜明、如此具有冲击力的方式，走到他的面前。
江屿……是陈续的弟弟。
这个认知带来的震撼，几乎颠覆了他之前所有的推断。
如果江屿是陈续的弟弟，那他潜入警局的目的，是否就与陈续的死亡有关？
他手腕上的痕迹，他对罪案那种近乎本能的直觉，他超乎常人的反应速度……这一切，是否都源于他为了追查兄长死因，而行走在灰色地带所沾染的痕迹？
“千面人”的身份，在此刻变得扑朔迷离。
他可能真的是，也可能……只是一个借用其名号，或者被卷入其中的复仇者。
林砚的呼吸变得深长而缓慢，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情绪是推理最大的敌人。
就在这时，趴在桌上的江屿似乎被窗外传来的细微车辆声惊动，身体轻轻一颤，猛地抬起头来。
他的眼神有瞬间的迷茫和未褪尽的痛楚，但在看到门口那道挺拔身影的刹那，所有的情绪如同潮水般退去，迅速被一层戒备和清醒所覆盖。
“林教授？”他站起身，因趴睡而略显凌乱的发丝垂在额前，声音还带着刚醒时的沙哑，“您……有什么事吗？”
他的手下意识地想去遮挡摊在桌上的报告纸，但中途又硬生生停住，改为整理了一下衣领。这个小动作没能逃过林砚的眼睛。
林砚推门走了进去，步伐沉稳，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
他的目光扫过桌上写了大半的报告，语气平淡：“来看看你的报告进度。另外，技术队那边的初步比对结果出来了。”
他停顿了一下，仔细观察着江屿的反应。
江屿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喉结微动，但脸上依旧维持着镇定：“结果……怎么样？”他问得有些小心翼翼，像是在等待最终的审判。
“你手腕上的残留物，与工坊内的陶俑成分，不完全匹配。”林砚缓缓说道，清晰地吐出每一个字。
一瞬间，江屿的肩膀几不可闻地松弛了一毫米，虽然极其细微，但落在林砚眼中，却如同巨石落水般明显。
那是一种……如释重负？
但这松懈只持续了不到半秒，他的身体又重新绷紧，眼神锐利地看向林砚：“不完全匹配？是什么意思？这能证明我的清白吗？”
他的追问急切而直接，带着一种关乎自身命运的迫切。
“只能证明你手腕上的东西，并非直接来自那座陶俑。”林砚走到桌边，指尖点了点那份报告，“这并不能完全排除你的嫌疑，江屿。你依然需要解释，你手腕上的矿物颜料从何而来，以及……你在工坊里，那超乎寻常的反应速度。”
他把“超乎寻常”四个字，咬得格外清晰。
江屿沉默了。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腕上那点刺眼的蓝色，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灯光在他浓密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真实情绪。
“模型漆的事情，我已经解释过了。”他再抬头时，眼神里带着一种被逼到墙角后的、混合着倔强和一丝破罐破摔的情绪，“至于反应速度……林教授，如果您长期处于一个需要时刻警惕的环境里，您也会有这样的反应速度。”
“什么样的环境？”林砚立刻追问，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江屿迎着他的目光，两人之间仿佛有无形的电光在碰撞。
“我说过呢，林教授果然对我的私生活很感兴趣。”他扯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犹豫半晌才说，“一个……失去庇护，只能靠自己活下去的环境。林教授，不是所有人都像您一样，可以一直站在阳光下的。”
这话语里隐含的信息，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林砚心中关于陈续的猜测。
他在暗示什么？
暗示陈续死后，他失去了唯一的依靠，被迫卷入黑暗，练就了这身本领？
林砚没有再逼问下去。过犹不及。他已经得到了足够多的信息，也看到了江屿防线上的裂痕。
“报告写完，发我邮箱。”他收回目光，转身走向门口，在即将踏出房门时，脚步微顿，状似无意地补充了一句，声音不高，却足以让身后的人听清：“你哥哥如果看到你现在这样，不知会作何感想。”
说完，他不再停留，径直离开。
“砰——”
在他身后，办公室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像是拳头砸在木质桌面上又极力克制的闷响。
林砚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嘴角却几不可见地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试探——结束了。
第一回合，他精准地命中了目标的要害。
现在，该轮到对方出招了。
而他，很期待。
夜色浓稠如墨，将两人的身影渐渐吞噬。
这场在光明与黑暗边缘的共舞，因为一段沉埋的过往，变得更加危险，也更加……引人入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