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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疗伤与暗流 ...

  •   岩洞内,篝火早已熄灭,唯有洞口禁制流转着微光,隔绝内外。星光透过岩缝,洒下斑驳清辉。

      沈玦盘膝坐在最里侧,周身笼罩在一层稀薄却稳定的银白色星辉之中。星髓源精带来的生机与星源之力在他体内缓缓流淌,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修补着那道基之上千疮百孔的裂痕,抗衡着法则诅咒的阴寒侵蚀。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疲惫与病气,但呼吸已然平稳悠长,不再是那种濒危的微弱。

      然而,云澈能清晰地感觉到,师尊的气息虽然稳定,却如同被一层坚冰封住的大湖,表面平静,内里却蕴含着惊人的虚弱与空洞。强行出手灭杀两名金丹,显然透支了这具重伤之躯本就所剩无几的本源力量,甚至可能动摇了星源之力勉强维持的脆弱平衡。每一次轻微的咳嗽,嘴角那若隐若现的血丝,都让云澈的心揪紧。

      他不敢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守在一旁,一边运转混沌能量疗愈自己的内伤与肩头余毒,一边如同最忠诚的护卫,将神识谨慎地铺散在岩洞周围,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

      夜渐深沉,万籁俱寂。

      忽然,沈玦周身流转的星辉微微紊乱了一下,他闷哼一声,身体几不可察地前倾,一缕暗红悄然滑落唇角。

      “师尊!”云澈瞬间弹起,冲到近前,却又不敢贸然触碰,只能紧张地看着。

      沈玦缓缓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压抑的痛苦,但很快被惯有的冰冷漠然掩盖。他抬手拭去血迹,声音嘶哑低沉:“无妨……旧伤反噬。”

      云澈心中大痛,扑通一声跪在沈玦面前,眼眶泛红:“是弟子无能!连累师尊伤重至此,还要为弟子强行出手……弟子……弟子……”

      他恨自己的弱小,恨这该死的魔脉引来灾祸,更恨自己无法分担师尊一丝一毫的痛苦。

      沈玦静静地看着他,看着少年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自责、痛悔与全然的依赖,冰封的心湖似有微澜。他伸出手,指尖微凉,轻轻落在云澈低垂的头顶,揉了揉那有些凌乱的发丝。

      动作很轻,带着一种难得的、近乎生疏的温和。

      “与你无关。”沈玦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往日的疏离,“是那些蝼蚁……自寻死路。”

      他顿了顿,看着云澈惊讶抬起的、泛着水光的暗金色眸子,继续道:“吾之伤势,由来已久,非一日之寒。星陨海之行,已争取到时间,不必过于忧心。”

      “可是……”

      “没有可是。”沈玦收回手,重新阖上眼,“当务之急,是你需尽快恢复。敌人不会只派两个金丹便罢休。青云门与幽冥殿勾结,图谋不小。此地,亦不宜久留。”

      云澈知道师尊所言在理,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重重点头:“弟子明白!弟子定尽快养好伤,护送师尊到安全之地!”

      他不再多言,退回原位,更加专注地疗伤修炼。混沌能量在体内奔涌,同时小心地引动一丝星陨海带回的、与自身能量初步融合的星辰特性,加速修复着受损的经脉与脏腑。肩头的余毒已被沈玦清除,伤口也开始愈合。

      接下来的两日,他们隐匿在岩洞中,未曾外出。云澈的伤势恢复得极快,混沌魔源能量的强大自愈能力与星辰之力的滋养相辅相成,加之他心志坚韧,不过两日光景,内伤便好了七七八八,实力恢复了八九成,甚至因祸得福,对那新融合的灰银能量掌控更精进了一丝。

      沈玦则大部分时间都在静坐调息,利用星髓源精之力稳固伤势。他不再咳血,气息也平稳许多,但云澈能感觉到,那种深层次的虚弱与道基的空洞感并未减轻多少。星髓源精如同最好的“补丁”与“滋养源”,却无法真正“修复”那触及本源的创伤。师尊的修为,恐怕真的如星辰意志所言,将长久停滞,甚至需要时刻温养,以防恶化。

      这两日,云澈的神识多次捕捉到远处有修士飞掠或探查的动静,有时是三五成群的散修,有时是身着统一服饰的宗门弟子(并非全是青云门),偶尔还能感受到一两道隐晦却强大的神识扫过这片区域,似乎在搜寻什么。显然,两名金丹修士的陨落(尤其是死状如此诡异),已经引起了更广泛的注意。

      不能再等下去了。

      第三日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云澈与沈玦悄然离开了岩洞。

      云澈依旧背着沈玦。沈玦没有反对,他的状态虽稍好,但长途跋涉或与人动手,仍力有未逮。

      他们的目标是向东,前往云澈之前告知那男孩的、百里外的凡人城镇。大隐隐于市,如今各方修士的目光都被吸引在山野密林之中,混入凡人聚集之地,反而更安全,也更便于打探消息、获取资源。

      云澈将速度控制在凡人武林高手的程度,专挑偏僻小路,甚至偶尔伪装成投亲的兄弟(沈玦气质太过特殊,只好装作染病体弱、沉默寡言的兄长),倒是顺利避开了几波修士的盘查。

      一路上,他们也从一些行商、樵夫口中,听到了零碎的消息。

      “……听说没?东边山里前几日霞光冲天,好像有宝贝出世!”
      “何止!听说去了好多仙师,打得好凶!死了不少人!”
      “还有更邪门的!西边老林子那边,有人说看到两个仙师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冰渣子和血雾!吓死个人!”
      “最近不太平啊,青云门的仙师们好像也在到处找人,悬赏还挺高……”

      零零总总,拼凑起来,指向几个关键:古传送阵引发的夺宝风波余波未平;两名金丹修士的诡异死亡引起了震动和猜测;青云门(可能还有幽冥殿)在暗中搜寻他们,并开出了悬赏。

      情况比预想的更严峻。

      一日后,他们抵达了那座名为“清河镇”的凡人城镇。镇子不大,但还算繁华,有一条小河穿镇而过,商旅往来,市井气息浓厚。

      云澈用身上仅剩的几块碎银(凡俗货币),在镇子边缘租下了一个带小院的僻静民房。房东是个唠叨但心善的老婆婆,见云澈“兄弟”二人风尘仆仆,尤其是“兄长”脸色苍白、身体虚弱,还热心地送来了被褥和热汤。

      安顿下来后,云澈第一时间在院中和屋内布下了数层隐匿与防护禁制,虽然粗糙,但足以瞒过普通修士和凡人的感知。

      “师尊,您先休息。弟子去镇上转转,打听些消息,顺便购置些必需之物。”云澈为沈玦铺好床榻,温声道。

      沈玦坐在简陋的木椅上,微微颔首:“小心行事,莫要暴露。”

      “弟子省得。”

      云澈换了身干净的粗布衣衫,将修为压制在炼气三四层的样子(这种小地方,炼气初期修士并不少见,多是些落魄散修或小门派外围弟子),这才出门。

      清河镇只有一条主街,茶馆、酒肆、客栈、杂货铺一应俱全。云澈先是去了一家成衣铺,买了些适合沈玦的、料子柔软舒适的衣物(师尊那身旧袍实在过于显眼,且破损严重),又去药铺抓了些凡俗的温补药材(掩人耳目,真正需要的是蕴含灵气的药材,但此地没有)。

      最后,他走进了镇上唯一一家兼营消息打探的茶馆。

      茶馆里人声嘈杂,三教九流皆有。云澈寻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要了一壶最便宜的粗茶,静静听着周围的议论。

      果然,修士间的风波是此刻最热门的话题。

      “……嘿,王老五,你那天不是去东边山上砍柴了吗?真看见仙师打架了?”一个汉子问道。

      被称为王老五的樵夫心有余悸地灌了口茶:“可不是!那场面……飞剑嗖嗖的,火光冲天的,隔老远都感觉地动山摇!我趴在山沟里动都不敢动!后来好像是什么宝贝被一个背着人的神秘小子抢走了,坐传送阵跑了!好多仙师追过去,都没影了!”

      “背着人?什么人?”
      “看不清,好像是个穿白衣服的,病恹恹的……那小子也厉害,拿把木剑,唰唰几下就把好些人打趴下了!”
      “木剑?这么玄乎?”
      “骗你作甚!现在好多仙师都在找这两个人呢!青云门贴了告示,说提供线索有重赏!”

      云澈心中微凛。看来他们在古传送阵前的表现,已经被传开了。木剑、背着白衣伤者……特征太明显。

      又听另一桌几个行商模样的人低声交谈:
      “……西边林子里那事才邪门呢!我有个表亲是干采药营生的,那天刚好在附近,吓得回来病了好几天!说就看到两个仙师,一个突然就变成血雾了,另一个冻成冰疙瘩然后碎成渣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是不是招惹了什么深山老妖?”
      “谁知道呢!反正现在那片林子没人敢去了。听说青云门的长老都去查了,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哎,这世道,仙师们打来打去,咱们小老百姓可怎么活……”

      云澈低头喝茶,掩去眼中冷光。师尊出手的痕迹,果然引起了注意和恐惧,但也更加深了神秘感,暂时应该没人敢轻易靠近那片区域搜查。

      他在茶馆坐了近一个时辰,收集到了不少零散信息,对当前形势有了大致了解。正准备离开时,眼角余光瞥见茶馆门口走进来两个人。

      两人皆穿着普通的劲装,看似江湖客,但云澈敏锐的神识却察觉到他们体内隐晦的灵力波动——修士!修为在筑基初期左右。而且,他们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茶馆内众人,实则带着审视。

      是搜寻者?还是恰好路过的散修?

      云澈不动声色,继续低头喝茶。

      那两人在门口站了片刻,目光在几个茶客身上停留稍久,似乎在辨认什么,最终没有发现,低声交谈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云澈又坐了片刻,确认无人跟踪,这才结账离开。

      他并未直接回租住的小院,而是在镇上绕了几圈,确认安全后,才从后门悄然返回。

      小院中,沈玦正站在那株半枯的枣树下,仰头望着树叶间隙漏下的天光。听到动静,他回过头来。

      “如何?”他问。

      云澈将打听到的消息和自己的判断一一禀报。

      沈玦听完,沉默片刻,道:“青云门与幽冥殿联手,悬赏搜寻,意料之中。木剑与背人之说既已传开,此地亦非绝对安全。寻常修士或凡人不识,但若有心人细查,不难将线索串联。”

      “师尊的意思是?”
      “最多三日。”沈玦目光投向院墙之外,“三日之内,必有更细致的搜查至此。我们需在此前离开,且……需改换形貌,隐匿气息。”

      云澈点头:“弟子明白。购置衣物时,也买了一些易容用的普通材料。只是……师尊您的伤势,经得起再次奔波吗?不如我们寻一处更隐蔽的深山……”

      “无妨。”沈玦打断他,“一味躲避并非长久之计。我们需要了解更多信息,尤其是青云门与幽冥殿的动向,以及……是否有其他势力介入。另则,吾之伤势,需特定灵气充沛且属性相合之地,或某些天材地宝辅助,方可能更进一步稳固,乃至寻求恢复之机。困守于此,无异坐以待毙。”

      云澈心中一紧。师尊说得对,躲藏只能暂保平安,却无法解决根本问题。师尊的伤势需要更好的环境和资源,而他们也需要主动掌握信息,应对危机。

      “弟子听师尊安排!我们去何处?”
      沈玦走到院中石凳旁坐下,指尖无意识地在粗糙的石面上划过:“向东。穿过这片凡人国度,便是‘澜沧大江’。江畔有散修聚集的坊市,消息灵通,亦可寻得渡江之法。江对岸,灵气更胜,宗门林立,或许能探听到更多关于玄冰渊后续、以及……幽冥殿的底细。”

      澜沧大江?散修坊市?宗门林立之地?

      云澈将这几个地名记在心中。“那我们何时动身?”

      “明日凌晨。”沈玦决断道,“今夜,你需将易容之事处理好。此外,镇上若有售卖简陋符箓或低阶材料之处,可去换取一些敛息、遁形之用的物品,以备不时之需。灵石……应该还有剩余。”

      云澈身上确实还有一些下品灵石,是从之前击杀的修士和星陨海妖兽所得。他点头应下。

      夜幕降临,清河镇渐渐安静下来。

      云澈在小院中忙碌起来,用买来的材料调制易容药膏,同时回忆着沈玦教导过的一些粗浅的敛息法门,尝试改进。沈玦则回到屋内,继续以星源之力温养道基,眉宇间始终萦绕着一层淡淡的、挥之不去的郁色与疲惫。

      子夜时分,云澈正在尝试一种新的敛息符纹(结合了混沌能量的隐匿特性),忽然,他神色一动,猛地抬头望向镇子西边的天空!

      几乎同时,屋内的沈玦也睁开了眼睛。

      漆黑的夜空中,数道颜色各异的遁光,正从西边山脉方向,朝着清河镇疾驰而来!速度极快,气息毫不掩饰,其中赫然有两道达到了金丹期!而他们的神识,如同探照灯般,已然提前扫向了镇子!

      来了!
      比预想的更快!

      云澈瞬间收起所有东西,闪身进入屋内,低声道:“师尊,他们来了!至少两名金丹,还有数名筑基!”

      沈玦缓缓起身,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片冰寒的平静。“果然……按捺不住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从东边出镇?还是……”云澈握紧了拳,体内能量开始奔涌。

      沈玦走到窗边,看了一眼那迅速逼近的遁光,又看了看云澈紧张却决然的脸。

      “计划不变,向东。”他声音冷冽,“不过,需给他们留点‘纪念’。”

      他转过身,看向云澈,目光深邃:“怕吗?”

      云澈迎上他的目光,暗金色的眸子里火焰燃烧:“弟子只怕护不住师尊!”

      沈玦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转瞬即逝。“那就……让他们知道,有些蝼蚁,不该伸不该伸的爪子。”

      话音落,他并指如剑,在虚空中快速划动。没有灵力外泄,却有一种玄奥至极的轨迹与寒意弥漫开来。指尖过处,空中留下道道淡不可见的冰蓝色光痕,迅速交织成一个复杂的小型符文,随即隐入虚空。

      “走!”

      沈玦低喝一声。

      云澈毫不迟疑,背起沈玦,身形如电,撞开后窗,如同一道融入夜色的青烟,朝着镇子东边疾掠而去!他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却又将气息收敛到近乎于无。

      就在他们离开小院不过数息,那数道遁光已然降临清河镇上空!强大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小镇,无数凡人从睡梦中惊醒,瑟瑟发抖。

      “搜!任何可疑之人,格杀勿论!”一个阴冷的声音响彻夜空。

      然而,就在那两名金丹修士的神识即将锁定向镇东方向、那刚刚消散的微弱空间波动(沈玦留下的符文引发)时——

      “嗡——!”

      以他们方才降临的位置为中心,方圆百丈的虚空,毫无征兆地骤然冻结!一层晶莹剔透、散发着绝对冰寒的玄冰,如同瞬间绽放的死亡之花,将那片空间内的空气、尘埃、乃至两名金丹修士带来的灵力余波,尽数冰封!

      那两名金丹修士虽惊觉不妙,第一时间撑起护体灵光飞退,却仍被那恐怖的冰寒法则擦中!

      “咔嚓!”“噗!”

      一人护体灵光破碎,半边身子覆盖上厚厚玄冰,惨叫着从空中坠落,尚未落地,那玄冰便蔓延至全身,将其冻成一坨冰疙瘩,生机迅速湮灭!

      另一人见机稍快,只被冻住了一条手臂,但他毫不犹豫,挥剑斩断了自己的右臂!断臂在空中便化为冰粉!他脸色惨白如纸,惊骇欲绝地看着那瞬间冰封的空间和陨落的同伴,再不敢停留,化作一道血光,头也不回地亡命遁走!

      跟随而来的几名筑基修士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四散奔逃。

      整个清河镇,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神明般的恐怖手段震慑,呆若木鸡。

      而此刻,云澈背着沈玦,早已消失在镇东茫茫的夜色之中,只留下身后那片缓缓消散的冰封绝域,以及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警告。

      沈玦伏在云澈背上,气息比之前更加虚弱,嘴角又有新的血迹渗出。但他闭着眼,仿佛只是睡去。

      云澈感受着背后传来的冰凉与微颤,心脏像是被紧紧攥住,却将速度提到了前所未有的极限。

      向东!向东!

      穿过这片黑暗,前方或许仍是荆棘密布,但只要有师尊在,他便无所畏惧。

      他们的路,还很长。而这场归途的风波,或许,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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