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她消失后的365天 ...
-
那一年里，她开始每天坚持写日记。
不是为了纪念什么日子，而是为了确认自己还呼吸，还活着。
因为她活着的每一天，都是没有晨溪的一天。
每天醒来，程知知都觉得世界还停在那场雨里。
外边天气明明晴空万里，她却只能看见灰色的天...
像一层薄雾永远压在她的眼睛前，让所有颜色都褪成冷冷的黑白。
走出门时，风吹过树叶，她也听不见沙沙声，夕阳照在街道上，她也感受不到光的暖意。
她的世界像是被抽走了饱和度，只剩下一副永远无法冲洗清晰的旧底片。
呼吸变得沉重。
不是喘不过气，而是活着的每一下都要用力地撑着。
胸口像被压上一块沉石，每吸一口气，都像从深水里挣扎浮上来，却还是喝到呛人的苦味。
吃饭则变成了任务。
便利店的便当、高档餐厅剩下的试吃品、同事分来的外卖...
不管是什么，入口都是同一个味道：没有味道。
舌头像被割断了感知，不管眼前摆的是山珍海味，或只是凉掉的泡面，她都吃不出任何差别。
她不是挑食。
她是在失去晨溪的那一天，就连“活着的感觉”也一起失去了。
Day 1
今天醒来时，我忘记了昨晚发生的事。
直到看到桌上那张转院证明，我才记起…你不在了。
我站在洗手间刷牙时突然哭了，我不知道自己是在洗脸还是在哭。
Day 5
我今天去便利店上班。
有人叫我：“知知，你前面还有客人。”
我愣了好久，因为那个人背影像你。
等我走过去时，那个人已经离开了。
我追到门口，一路追到街角。
当然不是你。怎么可能是你。
Day 12
你知道吗？
我今天看到两个高中女生牵手，突然觉得心很痛。
我不是在嫉妒，而是恐惧。
因为我想起了曾经对你说过的话。
“我不爱女生。”
这句话我知道...比任何的刀都锋利。
它先是杀了你，再来杀了我。
Day 20
今天，我梦到你了。
梦里的你笑得很灿烂，说：“知知，我回来了。”
当我醒来时，枕头全是湿的。
我真希望那是你的手汗……但其实是我的眼泪。
Day 31
下班路上，我看到一个人撑着透明伞。
伞下的影子，像极了你。
我偷偷跟了他两条街。
最后他转身，是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我差点就跪在路边。
我很怕自己哪天真的会疯掉。
Day 46
同事说我最近很憔悴，让我休息一下。
但我却只能对着他们笑了笑。
我怎么敢休息？
只要我停下来，我就会想到你。
想到你躺在冰冷的病床上，想到你是不是很痛，
想到你是不是……已经不在这个世界。
我不能停，绝对不能停...
停下来会让我彻底窒息。
Day 58
今天有人来便利店买你以前爱喝的那种咖啡。
我看着那罐咖啡愣了整整三分钟。
客人以为我在走神，催了我两次。
可我不是走神...我是心脏痛得动不了。
Day 72
我再一次地去了车祸现场。
地面已经很干净，什么都没有了。
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那场事故一样。
但我还是蹲在了地上，用手指摸了摸粗糙的地砖。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躺过这里。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痛得喊了我的名字。
而我...当时又在干什么？
我不停地敲打着自己那发疼的心脏，但只会越来越痛。
Day 83
我今天又跟踪了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只因为她的背影很像你。
那个人走进了大厦，而我在外面等到凌晨。
结果她和男朋友一起出来的时候，我笑了。
我也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哭。
自己果真是个神经病。
Day 100
我又跑到了之前的医院，问你有没有任何国外出院的记录。
护士们傻傻地看着我，像在看一个失去方向的精神病病人。
另一个护士说没有，还说查无此人。
我到回家后把灯全都关了。
我不敢想象那四个字...
查无此人。
查无此人。
查无此人。
我怕哪一天，连你的名字都彻底消失了。
Day 132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买了你最爱吃的蛋糕。
但我只敢点一根蜡烛。
因为我怕点多了，会像真正的过生日一样。
我把蛋糕放在阳台。
风把蜡烛吹灭时，我突然就笑了。
你以前说过最讨厌风，因为你说风会把我吹走。
但是现在...是你被吹走了。
Day 158
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失去感”。
不是你不在身边，而是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地方，能让我找到你。
Day 183
我今天突然想起你洗澡时会唱的那首歌。
我试着哼，却哼不出来了。
旋律断掉的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心脏也断了。
我怕我真的会忘记你。
我怕有一天我不再痛了。
我怕若我活得很轻松，你就会……真的死掉。
Day 200
我今天看到一个女生走路的方式特别像你。
我跟着她走了很久...越走越难过。
我竟然......开始在那人身上找你。
你看我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晨溪，我真的……很烂。
Day 220
我今天尝试给你寄信到国外的医院。
但又被退回来了。
我拆开信封的时候，手抖得不行。
信纸干干净净，像你从来都没有接收过我的任何一句话。
其实也对。
我连你的最后一句话都没听清楚。
Day 265
我忘记你声音的真实音调了。
我突然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差点吓到自己跌坐在地板上。
我拼命地回忆，但越用力，越模糊。
你是不是......
真的离我越来越远了？
Day 300
今天有人对我说：“放下吧。”
我想笑。
放下？
怎么放？
你消失的时候，我连你的影子都抓不住。
放下需要一个结束。
可对我来说……
你没有结束。
你是被世界夺走的。
Day 330
我今天梦见你站在我房间门口。
你穿着白T，头发湿湿的，说：
“知知，我回来了。”
我冲过去抱你。
结果一碰到，你就碎掉了。
像雾一样...
我抱了一个空。
我醒来时，手是空的。
心也是。
Day 365（满一年）
灯开着，她坐在桌前。
一年过去，她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
她翻开日记本，从第一页开始看...
看到自己哭、自己发疯、自己追跑、自己崩溃、自己求救。
看到时间把她一点一点磨成另外一个人。
她深吸一口气，写下这一年里的最后一篇日记。
《第365篇》
今天是满一年。
我本来想写“我想你”。
但我发现，我已经没有资格说这句话了。
在这一年里，我跑遍所有的街角、你可能出现的每个地方。
我想找到你，哪怕你恨我。
但你没有始终回来...
没有给我一次的原谅，
也没有给我一次的惩罚。
你......消失了。
晨溪，
我不知道你还在不在，
但我愿意用我剩下的所有日子告诉你...
我爱你。
我一直都爱你。
我只是说晚了。
她写完后，把笔放下。
房间很安静。
她抱着那本写满整整一年的日记本，眼泪终于无声地再次落下。
这一刻，她才知道：
这本日记...不是写给晨溪的。
是写给一个失去所有希望的人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而她不知道的是...
在世界另一端的黑暗房里，
一个已经变成“他”的人此刻突然坐起，
捂着胸口，呼吸急促。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痛。
只觉得有什么东西……
在一年后的这一刻，狠狠地呼唤了他。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她消失后的365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