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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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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过来的两名专员见状,脸色骤变,其中一个立刻上前,声音不大但极具分量:“何先生!这太过危险!”
“只是玩玩,死不了人。”
何砚时语气轻飘,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话音未落,他猛的将身旁看似毫无防备的江拂衣向前一推。
江拂衣发出一声短促惊恐的气音,整个人失重的跌入近三米的坑底,激起一片尘土。
坑底的江拂衣,在所有人眼中,就是一个掉到狼群里的小羔羊,他们都惊讶于何砚时对于这样的尤物都能下得去手,心里连道可惜,都以为那美人很快就会被三条恶犬撕扯的皮开肉绽,江拂衣也的确脸色惨白如纸,眼中是无法作伪的极致恐惧,手脚并用地向后躲闪,翻滚,每一次都险象环生,衣裤被粗糙的水泥地磨破,露出底下擦伤渗血的皮肤,他的躲避看起来笨拙而狼狈,像是全靠运气才没被立刻撕碎。
那两名专员更是看得心惊肉跳,一人已经按住耳麦,准备随时向沈辞京汇报这失控的场面。
然而,在江拂衣又一次翻滚躲避中,身体恰到好处的躲在所有人的视野盲区,那双一直只有惊恐和慌乱的眼睛里,骤然闪过冷意,他以极快的又精准无比的动作,解下了腰间的皮带。
何砚时正站在坑边,因带着戏谑与审视而身体微微前倾。
江拂衣手腕猛的一抖,皮带如同毒蛇出洞,金属扣头精准的甩上去,并非缠绕,而是啪的一声脆响,死死勾住了何砚时的脚踝。
紧接着,江拂衣就着自己向后躲闪的势头,身体借力向后猛的一仰,用尽全身力气向下狠狠一拽。
何砚时脸上的玩味瞬间凝固,他完全没预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反击,身体被一股刁钻的力量牵引,重心骤然前倾,整个人霎时就失去了平衡,带着一丝难得的惊愕从坑边坠下。
但在空中,他极强的身体素质体现出来,他迅速调整姿态,众人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再睁开眼睛时,就见到何砚时不知什么原因被摔倒坑底,单膝触地,一只手稳稳撑住了身体,目光落在了江拂衣身旁不远处。
长发因这剧烈的动作而散落几缕,遮住了他瞬间阴鸷的一双狭长眼眸,昂贵的大衣下摆铺散在尘土里。
他缓缓抬起头,拍打灰尘的动作都省略了,目光如实质般锁定了已经迅速收回皮带,重新变回那副惊恐无助模样的江拂衣。
四目相对。
江拂衣的眼中依旧水光潋滟,满是后怕和无辜。
而那三条恶犬在看到忽然掉下来的何砚时的一瞬间,身体发颤的匍匐地上,喉咙里发出高低不一的呜咽声响,再也不敢进攻。
何砚时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向江拂衣,无视了坑上两名专员紧张的呵斥,在江拂衣面前站定,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漂亮。”
“这一次,我记下了。”
“我们慢慢算。”
……
星城的特别调查处,处长办公室。
沈辞京正在听取手下关于新晋官员背景的汇报,线条冷硬的侧脸在灯光下如同雕塑,当加密通讯器震动时,他抬手示意汇报暂停,然后点开了那条来自调查专员的紧急信息。
信息简短,却像一块巨石投入他平静的心湖:“何砚时昨天携目标至地下拳场,将其推入斗兽坑,目标轻微擦伤,受惊,无碍,现场已控制。
斗兽坑三个字像带着血腥气的针,猛的刺了他一下。
几乎是本能,他嚯的一声站起身,抓起外套就往外走,动作快得带倒了桌角的卷宗也浑然未觉。
“会议暂停。”
他丢下这句话,声音里有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他快步穿过长廊,按下电梯,甚至在脑海中已经开始构思如何调动资源最快赶到现场,如何以最严厉的司法程序控制住何砚时那个疯子。
电梯门在地下停车场打开,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他快步走向自己的专车,手已触到门把,却猛的顿住。
他站在车旁,身形挺拔依旧,背影却透出一股僵硬的茫然。
他在做什么?
他以什么身份赶过去?
司法厅长?
特别调查处处长?
不,这已经超出了公务范畴,这是纯粹的私事,是沈赫京那个糊涂弟弟的感情烂账。
亲属?
这个字眼冒出来,带着一丝荒谬的灼热感,什么是亲属?是他弟弟法律上的配偶的兄长,一个基于一纸婚书形成的脆弱而可笑的姻亲关系。
他这样一个信奉规则恪守界限的人,此刻却为了弟弟的配偶如此失态,匆匆抛下重要公务,这与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信条完全相悖。
一种近乎狼狈的清醒席卷了他,他缓缓松开了门把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转身,对等候的司机摆了摆手,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甚至比平时更冷硬几分:“没事了,回酒店。”
他下榻的地方是市政招待宾馆的特定楼层,环境清幽,安保严密,符合他的身份与偏好,回到房间,他反手锁上门,没有开灯,径直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城市的灯火,玻璃上模糊地映出他面无表情的脸,以及眼底那一丝无法平息也无处安放的躁动。
消息如同野火,几乎同时烧到了正在综合三处翻阅档案的沈赫京这里,他听到什么斗兽坑,恶犬这些词时,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一下崩断。
他冲回沈宅,眼眶赤红,浑身散发着可怖的暴躁气息,径直闯入父亲沈承的书房,甚至没有敲门,目标明确的拉开书桌最下方的抽屉,那里放着一把沈承备用的手枪。
他刚拿起枪,转身欲走,迎面就被沈承狠狠扇了一耳光。
啪的一声。
清脆的响声在书房里回荡,沈赫京被打得偏过头去,脸颊上瞬间浮现清晰的指印,他猛的转回头,难以置信地瞪着父亲,眼神里是暴怒和一种近乎疯狂的痛苦。
“你想干什么?”
沈承的声音如同冰碴,带着久居上位的威压,“拿枪?去杀了何砚时?他是奉我的命令行事!你是不是要连你老子也一起毙了?”
“你的命令?”
沈赫京的声音嘶哑崩溃,近乎绝望的质问,“你知不知道何砚时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你让他去看管衣衣,就是把衣衣推进了狼窝!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沈承冷笑一声,目光锐利如鹰,“为什么?因为我清楚得很,那个江拂衣就是个祸水!他把你迷得神魂颠倒,快要变成一个为了他敢弑父杀兄的傻子了!”
沈赫京听到他的话,剧烈的喘息着,攥着枪的五指用力到泛白,他掏出手机,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手指颤抖的准备拨打何砚时的号码,“我现在就让他把衣衣送回来!立刻!马上!”
沈承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冷意,“不必打了,何砚时已经带他上飞机了。”
沈赫京的动作僵住,猛的抬头:“……去哪?”
“国外,去找江云回。”
沈承走到书桌后,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形成压迫的姿态,“何砚时怀疑,你那个宝贝衣衣,或许根本就不是江家的种,你就真的不怕这是一个巨大的阴谋?可是直接找江瑾南验证,会打草惊蛇,所以,从他那个在海外相对容易接触的大儿子江云回那里找突破口,是最佳选择。”
沈赫京愣住了,这个消息像一盆冰水,暂时浇熄了他的暴怒,却带来了更深的寒意。
他不想接受这个荒谬的假设,可是江拂衣骗过他两次……
他喃喃道:“那如果你们判断错了呢?如果他真的是呢?”
沈承沉默了。
书房里只剩下沈赫京粗重的呼吸声,时间仿佛过了很久,沈承的目光掠过书桌上那份沈辞京审讯江拂衣的录像记录摘要,或许同时想起了孟晴那句“种什么因得什么果”的劝诫,他缓缓直起身,语气是一种近乎妥协的平静:“如果证实是我们判断错了……”
他看着沈赫京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那么,我不会再阻拦你和他。”
沈赫京死死盯着沈承,像是在判断这句话的真伪,最终,他没有再争吵,也没有再哀求,只是弯腰捡起地上的枪,轻轻放回抽屉,然后转身,一言不发的离开了书房。
……
何砚时并未带江拂衣去常规的医疗机构,而是直接抵达了一座位于公海,隶属于蛇影组织的私人岛屿,这里不受任何国家法律管辖,是完全由何砚时掌控的绝对领域。
他带江拂衣参观了岛上的部分设施,尖端的信息监控中心,训练有素的武装人员。
他在无声的宣告:在这里你无所遁形。
江拂衣身上的所有通讯设备失灵,沈辞京的两个专员也被何砚时甩开,如此一来,江拂衣表面的顺从像裂开的冰面一样,渐渐扩大,直至维持不了原型。
他清楚的知道检测结果会是什么,但他担忧的是过程,何砚时的手段莫测,以及如何在绝对孤立无援的环境下与之周旋,而何砚时也的确不仅是要一份DNA报告,更要在这个剥离了所有外界干扰的环境里,逼出江拂衣最真实的反应。
取样过程本身,就是他的审讯。
在岛屿地下冰冷的医疗室里,何砚时亲自监督取样。
“抽血。”
他对手下吩咐,自己则靠在墙边,目光一秒不离的锁在江拂衣脸上。
当针头刺入皮肤时,江拂衣没有像之前那样害怕惶恐,但也没有表现的太突兀,长睫低垂着,掩下他所有的真实情绪,何砚时看着那暗红色的血液被抽出,眼神幽暗。
取样结束,何砚时却并未离开,他走到医疗床前,拿起一把无菌采样拭子。
“张嘴。”
他的命令不容置疑。
江拂衣抗拒的偏过头,却被何砚时捏住下巴,强行掰了回来,他的手指力道很大,带着不容反抗的意味,拭子在口腔内壁用力刮擦,带来不适的干呕感,江拂衣的眼眶瞬间红了,是生理性的泪水。
“这么委屈?”何砚时低笑,凑近他耳边,气息灼热,“别急,好戏才刚刚开始。”
在等待检测的时间里,何砚时开始他的心理攻势,因为他真的很想撕开江拂衣这么一副伪装过的外表,然后去窥视他真实的内里到底是什么模样。
他在餐桌上忽然问:“如果结果证明,你和江家毫无关系,你觉得沈赫京还会要一个来历不明的骗子么?”
“到时候江瑾南也会不要你,把你当弃子。”
“小哑巴,你到时候就无家可归了,变成街边那样没人要的流浪小狗。”
江拂衣无动于衷,仿佛听到一只恶狗在一旁狂吠,不屑一顾的神情。
这种漠视比之前的柔弱伪装更让何砚时厌烦,他站起来,朝江拂穴靠近,俯身,双手撑在江拂衣所坐的沙发扶手上,将他禁锢在方寸之间,一字一句的,如同吐出毒液:“我查到一件有趣的事。”
“江文涛,十二年前为了跟沈家争星城新区的政绩,急功近利,强推项目,结果指挥失误,酿成了12·7重大安全事故,死了多少人,毁了多少个家,你知道么?但这件事最后却被上层压下,悄无声息的就像没有发生过……”
江拂衣的心脏在胸腔里狠狠一缩,血液几乎瞬间逆流。
何砚时敏锐的捕捉到了,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江拂衣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几乎无法捕捉的冰冷杀意。
他唇角勾起,下意识的以为江拂衣这是终于撕开了一贯的伪装,以为自己拿捏了江拂衣的短处,他认定江家是江拂衣的软肋。
“所以,不想这件事被曝光出去,就……”
回答他的,是裹挟着劲风的毫无花哨的一记直拳。
何砚时抬手格挡,小臂上传来的扎实力量和精准发力让他眼神骤亮,终于不装了么?
成就感与掌控欲带来的层次分明的愉悦在他心底蓦然炸开。
两人瞬间在这间宽敞的房间里交上了手。
江拂衣的招式狠辣,简洁,高效,完全是实战中锤炼出的杀人技巧,与他平日柔弱的外表格格不入,何砚时则更像一头优雅而危险的猎豹,力量与技巧并存,带着一种戏耍般的从容。
一时间,拳脚相交的闷响不绝于耳,江拂衣虽强,但何砚时显然更胜一筹,几次凌厉的攻势将江拂衣逼得连连后退,手臂和肩胛都传来了阵阵痛楚,就在何砚时一记手刀即将劈中江拂衣颈侧的瞬间,一阵独特而舒缓的钢琴曲铃声,从何砚时的口袋里响了起来,这铃声与整个岛屿的暴戾氛围格格不入。
何砚时的动作有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
虽然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江拂衣敏锐的捕捉到他周身那股嗜血的,攻击性的气息,如同潮水般瞬间褪去,眼神里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意识到的……柔和与专注。
江拂衣抓住这千分之一秒的破绽,一直被压制的力量骤然爆发,一个欺身而上,抓住空档,就连手指上的钻戒都是他的武器,坚硬的菱角狠狠砸向何砚时的脸颊。
一声闷响,何砚时的唇角立刻破裂,渗出血丝。
疼痛让何砚时瞬间回神,眼底闪过一丝暴怒的戾气,他猛的扣住江拂衣再次袭来的手腕,身体爆发出更强的力量,几个利落的擒拿与绞缠,便将他死死按在了冰冷的墙壁上,动弹不得。
“你找死!”
何砚时的声音里带着被触及逆鳞的冰冷杀意,但那个专属铃声还在固执你响着。
何砚时用一只手死死禁锢着江拂衣,另一只手摸出手机,他甚至不用看来电显示,深吸一口气,压下了翻涌的怒火,按下了接听键。
他没有放开江拂衣,就保持着这个压制他的姿势,接听了电话。
“喂?”他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却刻意放得低缓,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清润的带着些许依赖的年轻男声,背景安静,说的是中文:“砚时哥……日内瓦下雪了,我给你拍的照片你看了吗?”
“嗯,看过了,很美。”
何砚时低声回应,目光却依旧锐利地盯着被自己压在墙上的江拂衣。
江拂衣忽然不再挣扎,他异常安静,仿佛连呼吸都放轻了,竖着耳朵,捕捉着电话那头微弱的声响和何砚时每一个语气的细微变化。
“……记得多穿点,别着凉。”
何砚时低声嘱咐了几句,这才挂断电话,好像并不想跟对面的人有过多交流而造成对方不必要的麻烦。
房间里恢复了寂静,只剩下两人交缠的呼吸声。
何砚时刚放下手机,还没来得及对江拂衣发作,却见被他死死按住的江拂衣,缓缓转过头来。
因为打斗,他额发凌乱,衣衫不整,但那双眼睛里,之前在沈家时所有的慌乱恐茫然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而璀璨的光芒。
他对着何砚时,极其缓慢的,勾起了一个浅淡的,带着一丝嘲讽的微笑。
那笑容极美却也极毒,像在深渊里骤然绽放的罂粟。
何砚时的心猛的一沉,江拂衣这个笑容,和他此刻异常的平静,比刚才任何一次攻击都让他感到不安。
他猛的收紧手上的力道,几乎要捏碎江拂衣的腕骨,声音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你笑什么?你敢动什么歪心思,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江拂衣依旧笑着,没有说话,只是那笑容里的意味更加深长,好像在说:别想拿江家的陈年旧事威胁我,我同样抓住你软肋了,何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