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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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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传检验报告出来了。
何砚时看着那份全英文的鉴定报告,视线落在最关键的一行结论上:经过DNA比对,支持两份样本来源个体存在半同胞兄弟关系。
白纸黑字,从最科学的角度,为江拂衣的身份盖棺定论,这个结果只从字面上看的确能证实江拂衣就是江家的孩子。
他的视线转向旁边的监控屏幕,回放三天前的画面,画面里,那个已经被处理的守卫正清晰的复述着从江拂衣写字板上读出来的几个词语。
他在想江拂衣是真的听江云回或者江政行说过国外一些事情,所以这些只是江拂衣随口提及,还是这几个字眼真的代表什么,可他说这些做什么?说给谁听?
这座私人岛屿固若金汤,因为森严到不近人情的规定而从不滋生叛徒,是江拂衣身上还有他未曾发现的传递渠道?
何砚时召来了更专业的团队,声音冷彻,“检查他,里里外外,从头到脚,包括每一颗牙齿,皮下组织,任何可能藏匿微型设备的地方,我不想遗留任何……惊喜。”
……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栖园。
江瑾南立于书房窗前,夜色将他修长的身影勾勒得愈发深沉,那几个普通的字眼从耳机里传来,别人听不懂,但他懂,就像是只存在于他跟江拂衣之间的密语。
他可以根据江拂衣体内的定位器清楚的知道他在哪里,而根据纬度可以知道那座岛屿的位置最接近的国家是瑞士,所以市场街 、奥赫,这两个单词代表指令接收方或指令类型,这意为启动位于负责欧洲事务的调查小组。
洛桑之塔是核心指令,塔这个字象征着高处,被保护起来的目标,洛桑则可能是一个随机指代,六块代表任务优先,额外糖霜代表调查的深度和方式,需要不惜代价,进行深度渗透和背景,挖掘获取最详细的资料,包括但不限于生活习惯,社交圈,过往经历等。
江瑾南转身,看向静候在阴影中的中年男人,名叫刑苍,年近四十,面容平凡到扔进人海里便会瞬间消失,唯有一双眼睛沉淀着经年累月处理阴暗事务留下的死寂与锐利。
“去查何砚时。”
江瑾南的声音如同浸了寒冰,“我要知道他所有隐藏的关联,尤其是他身边是否藏着什么人。”
他目光幽深,江拂衣传递的信息再明确不过,何砚时这个看似无懈可击的疯子,或许也有他精心珍藏的软肋。
……
夜色渐深,冰冷的检查室内,灯光惨白。
江拂衣被要求褪去外衣,只着一层薄薄的单衫,站在房间中央,专业的扫描仪器在他身周缓慢移动,发出低沉的嗡鸣,两名穿着白大褂的技术人员面无表情的操作着。
起初,江拂衣还很配合,只是脸色比平时更苍白些,唇紧抿着,但随着检查时间的推移,他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当技术人员拿着一个手持探测器,示意他配合进行更深入的皮下扫描时,江拂衣身体不受控制的晃动一下,然后下意识的蜷缩起来,一只手死死按住了自己的腹部。
这倒不是装的,因为江拂衣白天吃了太多糕点。
医生经过检查后,连忙跑去告知何砚时:“目标肠胃区域有剧烈痉挛,胃部温度异常,似乎是急性肠胃炎发作……”
何砚时蹙眉,跟着他们去了检查室,就见江拂衣身体蜷缩在冰冷的检查台上,因疼痛而冷汗涔涔,身体微微颤抖。
他问一边的医生:“严重么?”
医生:“何先生,这就是一点肠胃上的小毛病……不过不及时服药可能会导致发热……”
何砚时顿了顿,“暂停检查。”
他冷声吩咐,迈步走了过去。
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江拂衣疼的眼眸湿润,漂亮的眼尾下晕出一抹洇红,像未消散的情潮,没什么焦距的朝他望过来,何砚时的有不太明显的僵硬,这种蜷缩成一团的脆弱模样,跟毫不留情的对着他下死手的瞬间,渐渐混淆一起,让人难以分清哪个才是真实的。
他抿唇,伸出手,将几乎虚脱的江拂衣打横抱了起来,怀中身体的重量很轻,很软,让人不知道他在反击的时候到底是从哪里爆发出的一股蛮力。
“医生跟来看一下,去我房间。”
他对着边上的人吩咐,声音听不出情绪,然后抱着人快步离开了冰冷的检查室。
医生紧随其后,做了简单的检查后确定了病因,然后给江拂衣开了药,并嘱咐何砚时需要及时服用。
医生开完药后离开,他的手下也退到门外等候,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何砚时拿着水和药片,站在床边,他看着蜷缩在被子里的江拂衣,脸色苍白如纸,额发被冷汗浸湿,眼睫因为难受而微微颤抖,整个人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看这样子是没办法自己起来吃药了,何砚时在床边坐下,一只手伸到江拂衣颈后,稍一用力,便托着他的后背,将他半扶半抱了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臂弯里。
“张嘴。”
何砚时命令道,将药片递到他唇边。
江拂衣顺从的微微张开唇,唇瓣无意间擦过何砚时的指尖,何砚时看起来没什么反应,只是指尖微不可察的躲避一下,依旧面无表情的将药片放入他口中,然后拿起水杯,小心的喂他喝水。
他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笨拙的生硬,但足够谨慎,没有让水洒出来。
喂完药,他并没有立刻放开江拂衣,而是维持着这个半抱的姿势,似乎想等药力稍微起效,看到江拂衣身上的被子滑落,动作不怎么轻柔的将它扯上来重新盖到江拂衣身上。
江拂衣似乎是下意识的寻求支撑,额头抵在了何砚时坚硬而温热的胸膛上,这让两个人的姿态看起来很暧昧亲密。
窗外无声的飘着雪花,日内瓦的大雪好像隔着遥遥距离飘到了这座岛屿上,江拂衣在他怀里蜷缩着,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奇怪,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在大雪飘飞的那个晚上,他的所有感官都重新回到了抱着陆堇取暖的那个场景里。
可陆堇在日内瓦,怀里的人姓江,而且他刚刚才看到关于江拂衣跟江云回遗传检验报告。
再说江拂衣这么狡猾,虽然他还没有彻底揭开他的面具,不知道这小狐狸到底想要得到什么,但已经可以肯定这才不是什么路边的无辜小猫,而是带毒的毒蛇,沈赫京那个蠢货就被他的伪装完全麻痹缠绕。
他想到这里,理智回笼,把江拂衣重新放下并离开。
……
加密线路传输的DNA报告,连同何砚时一句简短的“无误”,一同呈至沈承的书案,何砚时告知沈承,他将安排在两日后护送江拂衣回国。
关于如何取得江家核心成员江云回的血液样本,何砚时没有明说,只说样本绝对真实。
江云回这个人很谨慎,从不轻易在非绝对掌控的公共场合用餐饮水,即便是偶尔因不可抗力受伤就医,他的所有诊疗过程都是在心腹的监控之下,哪怕产生的带血医疗废弃物会由贴身保镖即刻封存带走,不留丝毫痕迹,他的日常居所更是层层过滤,几乎杜绝了外部获取其生物样本的可能,像个毫无破绽的目标。
但即使如此还是被何砚时很高效的查到,海外一家顶级私人俱乐部的是江云回常去的地方,这个俱乐部以绝对隐私和奢华服务著称,是江云回在海外少数确认安全并会因此略微放松警惕的场所。
而这个时候,何砚时的加密线路打进来一个电话,正是那家顶级私人俱乐部的经理马克。
何砚时接通他的电话,马克的声音隔着电波也能听出压抑不住的恐惧:“先生……您吩咐的事,我办完了,那些……那些证据……”
何砚时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私人岛屿边缘拍碎的浪花,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你的表现值得一次机会,原件会销毁。”
“谢谢!谢谢先生!”
马克的声音带着濒临虚脱的感激。
他挂断电话后,身体瘫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几天前,有个高大俊美的男人“拜访”了他,不是在俱乐部,而是在他下班后必经的一条僻静巷口。
何砚时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递到他面前。
马克困惑地打开,只看了一眼,血液仿佛瞬间冻结,里面是他利用职务之便,长期窃取俱乐部顶级藏酒并以赝品替换,以及挪用客户寄存的高价值物品的完整证据链,清晰得足以让他在监狱里度过余生,更可怕的是,里面还有他几年前曾酒后驾驶并肇事逃逸,最终利用俱乐部人脉悄悄摆平的记录,这件事他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
“你有一个正在申请顶尖大学的儿子,还有一个以为丈夫是正人君子的妻子。”
何砚时的声音冰冷,如同手术刀一般切割着马克最后的防线,“你是希望他们明天就看到这些,然后面对破碎的家庭,社会的唾弃,漫长的刑期,还是,帮我做一件小事?”
马克不想一无所有,更不能接受自己锒铛入狱,于是,江云回在一次高压商务会谈后,于俱乐部专属雪茄室独自休憩,品味一支珍藏版哈瓦那雪茄的短暂间隙,马克上前服务,在更换水晶烟灰缸时,手法精妙的用一个特制的,边缘附有微型采集装置的替换品,换走了江云回刚刚使用过的,唇印尚存余温的原品,成功采集到了其上附着的极少量唇部上皮细胞与唾液残留。
……
书房内,沈承指节轻轻敲击着那份报告,即便这份遗传检验报告证实了江拂衣是江家血脉,也绝不意味着这个“儿媳妇”对沈家完全无害,一个流落在外多年被江瑾南突然找回并塞进沈家的弃子,本身就是一枚不可控的棋子,真的江家人可能带来江家内部的麻烦,假的则意味着更深的图谋,无论真假,对沈家而言都是隐患,区别只在隐患的层面与大小。
然而,沈承又对沈赫京有过承诺,此刻便不好明着出尔反尔,所以他需要一个新的,更巧妙的牢笼来困住江拂衣,尤其这还是他儿子法律上的配偶。
江拂衣回到沈宅的那天,沈赫京的欣喜几乎要冲破屋顶,他推掉了所有事务,天未亮便起床,换了好几套衣服,终于挑出自己觉得最帅气的一套后去沈宅大门外面,望眼欲穿的等着江拂衣,像一尊固执的望夫石一动不动,目光灼灼的钉死在车道尽头。
当何砚时手下那辆熟悉的黑色车子终于驶入视线,稳稳停驻时,沈赫京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车门打开,江拂衣的身影尚未完全显现,沈赫京已经迫不及待地伸手,几乎是将他从车里半抱了出来,“衣衣!”
他的声音带着失而复得的颤抖和难以抑制的狂喜,双臂如铁箍般紧紧环住江拂衣,力道大得仿佛要将他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你终于回来了…没事了,以后都没事了!”
而江拂衣仿佛溺水之人抓住唯一的浮木,更深的埋首进他的胸膛,双手死死回抱住沈赫京的腰身。
他的身体微微发抖,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似乎很委屈,好像在何砚时那里受到了不公的待遇,无声的但全然的依赖和仿佛汲取温暖般的姿态,比任何言语都更能击中沈赫京的心脏。
他很贪婪的呼吸着属于沈赫京的令人安心的气息,将所有的重量都交付给对方,沈赫京一颗心又软又疼,在心里把何砚时的八辈祖宗都骂了个遍,那个狗东西肯定欺负他家衣衣了!他一定要……
一声不合时宜的轻咳自身后响起。
沈赫京极度不悦的回头,眼中炽热的火焰尚未熄灭,怒视着身后忽然冒出来的王忱。
王忱顶着几乎要被目光洞穿的压力,硬着头皮开口:“二少爷,江先生,部长请江先生去书房一趟,他只有几句话说,不会打扰你们太久……”
……
书房内,沈承的姿态比以往稍显缓和,但目光深处的审视并未减少,他看了一眼紧紧相依的,刚刚经历分别的两人,淡淡道:“既然回来了,赫京,你们可以好好团聚几天。”
沈赫京面色稍霁,紧紧握着江拂衣的手。
然而沈承接下来的话,却让这刚刚升起的温情瞬间蒙上阴影:“不过,拂衣既然嫁入了沈家,就是沈家名正言顺的一份子,他不能终日无所事事,让人看了笑话,这样,过几天,让他跟着辞京做些事情,学点规矩,也长些见识,将来才能更好你辅助你。”
沈赫京立刻想反驳:“爸,衣衣他不需要……”
“赫京。”
沈承打断他,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这是为了他好,也是为了你们好,辞京处事稳妥,有他带着,我们都放心,这能帮助拂衣更快的,真正融入沈家,站稳脚跟。”
但沈承真正的目的可不是这样,他只是想把江拂衣放在沈辞京眼皮底下监视,更是想逼江拂衣亲手沾染针对江家的一些事务,沈承要的,是一份无法回头的,无法洗白的投名状,不管他江拂衣最初怀着何种目的嫁入沈家,不管他想做什么,只要他手上沾了江家的血,那么在所有人眼中,他就必须也只能是沈家这边的人。
他要让江拂衣亲手打击江家,这样才能让江拂衣与沈家的利益一体化,与他法律上的伴侣沈赫京彻底绑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