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暴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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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军训开始了。
索嘉才知道他所在的校园是西机一中青山校区，是整个西机一中3个校区里最新、建设最好的一个校区。
索嘉总觉得自己笨，在县城可没有经历过军训，总教官说和初中军训差不多时，他轻轻扯了扯军训服，是麻布材质的。
所以他这会儿显得笨手笨脚，用王教官的话说就是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好在他愿意下功夫练，没过半天就差不多摸透了手贴裤缝、昂首挺胸的要领。
军训为期15天，肯定能把所有桀骜不驯的高一少年整治得服服帖帖，皮肤也得晒成酱油色。
晚风凉凉地吹在制服上，索嘉终于感觉一阵轻松。
“我去，嘉嘉你不累吗？”说话的是杨智旗，索嘉的舍友，他们约好每天中午、晚上一起去食堂、回宿舍。杨智旗性子大大咧咧，像用蒸笼筛面粉似的，左耳进右耳出，人长得白瘦白瘦，真不知道这十五天过后会不会晒得像黑人牙膏。“嘉嘉”是他给索嘉取的外号，周围人似乎都认了这个称呼，也不叫索嘉本名了，一口一个“嘉嘉”、“嘉酱”。
“还好吧，国旗队在体育场里练正步这些，大部分时间晒不到太阳，就是休息时间更短了。”
这话听得杨智旗直叹气。
“早知道就好好练，争取进国旗仪仗队了……”
仪仗队，就是要在每周一的升旗仪式上升国旗，还得穿帅到爆炸的制服的优秀军训学员。军训第五天会对新来的十八个班进行全方位考核，从中选出训练优秀、听话的男生女生，让他们穿马靴和制服练正步。可教官们故意使坏，说仪仗队训练超级累，实际上人家是在体育馆里躲太阳呢！！！
杨智旗就是当初想贪点小便宜，结果错失了好机会！
“嘉嘉！”其允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接着索嘉的肩头就被轻轻拍了一下。
“嘉嘉，我今天看见我男神了！！！”
索嘉回头，就见其允一张活力满满的脸凑了过来，还加快脚步跟上他。
“那挺好啊，你知道他叫什么吗？”
其允笑了笑，悄悄嘟了嘟嘴。
“目前还不知道……但我终于知道他是哪个班的了！”
其允这姑娘多情得很，军训第一天就找到了她口中的“命定男孩（destiny boy）”。这几天听她描述，她男神剑眉星目、高挑出众，索嘉一直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把这么可爱的姑娘吸引成这样！
“哪个班的啊？”旁边的杨智旗突然搭话，吓得其允愣了一下，转头看他。
索嘉这才想起，自己还没给其允介绍舍友，倒是跟舍友提过其允。他赶紧解释了一番，两人也算正式认识了。
“国旗队的！！！”
这话一出口，索嘉立马吓了一跳。
国旗队？其允该不会是眼神有问题吧……国旗队那些人，一个个长着标准的“各科标准答案脸”，哪有她说的什么剑眉星目、眉目传情、高挑出众的极品男高中生？
“等等，我就是国旗队的，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个人？”
“就是那个扛国旗的啊！嘉嘉你咋回事，连你们队长都不认识！”
什么情况？她是说那个看着就搞笑、每天带队走得飞快、还总把帽檐压到眼睛上的队长？这人眉目传情？？？索嘉都怀疑是自己脑子坏了，还是其允眼睛出问题了——要知道，这队长趁总教官不在的时候，还偷偷跳《冰雪奇缘》里艾莎女王的同款“Let it Go”。
还好他们当时在室内，只有国旗队的人知道他这丢人的样子，不然全校师生怕是都能通过微博超话看到他那“绝美舞姿”了。
索嘉之前还因为报道第一天，队长帮他捡玻璃碴子，觉得对方是个温暖又阳光的大哥哥，现在看来，全是装的！
行吧，小姑娘喜欢就好。
“当时我就觉得你们队长果真是秀色可餐，最近一观察，果然！”
行吧，小姑娘你喜欢就好。
回到宿舍后，另外两个舍友正聊得起劲，说的是班上哪个女生好看。索嘉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写国旗队人人都要交的训练心得。他一边听杨智旗和那俩舍友聊4班一个叫王星尘的女生多漂亮，一边机械地写着一堆客套话，全程心不在焉。直到杨智旗话锋一转，把话题扯到了他身上。
“军训都这么久了，你就没个喜欢的女生？国旗队里应该不缺美女吧？”
索嘉写字的笔顿了一下，笔尖停在“同其他战友们一起……”这句话上。他小声回了句“没有”，声音小得奇怪。
“咱还是不是兄弟了？你这话说得就有问题！快说，看上哪个班的了？还是咱们班的谁？”
说着，杨智旗就过来锁住索嘉的脖子，把他往身后掰。
“真没有啊。”索嘉双手挣扎着，跟杨智旗确认了好几遍自己没喜欢的女生，对方才松了手。
“哎，我说你这小子，看上了就趁早表白！不然被别人抢了先，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跟你说了没有就是没有。”索嘉坐直身子，继续写他的训练心得。
“好好好，是我的错，嘉嘉对不起。”杨智旗像哄小孩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嘉嘉我就是太担心你了嘛，你看其允都有心仪的人了。”
索嘉随便“嗯嗯”了两声，奇怪着为什么杨智旗和其允怎么认识这么快，随后看到自己的洗漱用品，才反应过来要收拾东西准备睡觉了，也没多想。
青山校区的宿舍楼很新，应该是前年才翻新的，还在原来的规模上多盖了几栋楼，条件也不错。索嘉第一次住校，一开始连宿舍卡的插口都找不到。他们这宿舍倒有点像酒店，每个人发一张NFC卡当钥匙，刷门跟刷酒店房卡一样。宿舍里还有独立卫浴，高一点的楼层还有晾衣服的阳台，上床下桌的布局，装修也挺好，对得起这么高的学费和录取分数。
接下来几天，索嘉特意留意了国旗队的队长，发现对方确实和初见时差别很大。按其允的话说，长得确实不错，而且不是外表看着那样不好接近，反倒让人觉得反差感很强。
从第十天开始，国旗队每个人都要学升旗。教官最先教的是队长，等队长学会了，再配合教官，尽量让每个人都掌握——万一常用的升旗手不在或者请假，也有人能顶替。训练场地也从体育馆搬到了操场侧面的升旗台，教官要求大家六点半就得到，跳过早饭时间，直接训练到八点半，之后再休息吃饭。
所以今天早上，索嘉是一个人出门的。这么大的校园，从宿舍楼走到操场要花不少时间，他五点半就悄悄爬起来洗漱，然后往升旗台的训练场地走。
他本来以为自己应该是最早到的，能在场地里先坐一会儿，或者顶多再来几个普通队员。可远远看到那个身影，他就觉得不对劲……
怎么是队长啊？索嘉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赶紧压低声音咳嗽了几声，只希望队长耳朵不好使，什么都没听见。
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队长本来一个人在练正步，还抬头望着天——太阳刚露出一点，把整个场地照得亮亮的。两人目光对上的瞬间，索嘉赶紧低头盯着自己的马靴，好像那双擦得锃亮的黑靴子上有污点似的。
“哎，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队长开口了，声音不慌不忙。索嘉一听就认出来，这就是那天帮他捡玻璃碴子的人，“真勤快啊。”
“队长好！”索嘉抬起头，被迫直视对方的眼睛，然后敬了个军礼。
“哎，平时训练的时候叫我队长，现在没人，叫我苗宇航就好。你多大了？”苗宇航说完，索嘉才放下手。
“16。”他回答。
“哟，比我小！”苗宇航的语调稍微提高了点，声音也亮了几分。
索嘉不知道该接什么话，随口问了句苗宇航的生日是几月份。苗宇航说自己是1月1日的，元旦那天。
挺好的，元旦肯定会放假，相当于过生日的时候能放假，不管怎么说，生日当天能不受外界打扰。
“我是6月9号的，高考结束那天。”
索嘉高中以前的生日都很平常——平常的日期，平常的饭菜，平常的冷嘲热讽，平常地写作业。上了高中他才知道，自己生日那天，正好是高考结束的第一天，是做什么都觉得轻松的日子。
“你这生日够厉害啊，考完试不得好好庆祝一下？”苗宇航咧开嘴笑了，一口白牙整整齐齐的。看到这，索嘉下意识用舌尖碰了碰自己的虎牙——应该也是白的吧。
索嘉也笑了笑，心里默默记下了苗宇航的生日和星座——说不定其允用得上呢。
来的人越来越多，不时有人凑到苗宇航身边搭话。索嘉默默站到远处，看着苗宇航和他的朋友们嬉笑打闹，心里总觉得毛毛的，像有什么东西在慢慢长出来。他咬着牙，想把这种感觉压下去。教官也到了，大家开始有条不紊地训练。
初秋早晨的风里已经带了些凉意，可制服穿在身上，总像有虫子在内衣里爬。以前从没有过这种感觉，索嘉尽量强迫自己不去在意后腰上那一点点痒。练了一会儿正步后，教官让其他人先休息，单独去教苗宇航怎么升旗。这时候正好是其他班的人来上早读的时间，陆续有人往旁边的教学楼走，路过时还会往这边看两眼。索嘉好像看到了其允，对方正在朝他招手。
索嘉看苗宇航和教官一时半会儿也教不完，其他人也在周围闲散地走动，就小跑过去跟其允打招呼。
“嘉嘉！！！”其允特别激动，疯狂挥手，“卧槽你也太帅了吧！”
索嘉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回夸说她也很漂亮。
“废话，我哪天不是美到炸？”其允吹了一半牛，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立马变了脸色：“哎哎哎，你知道我男神叫什么了吗？”
索嘉神秘地笑了笑：“不光知道叫什么，还知道他是什么星座，超额完成任务！”
其允的下巴都快惊掉了，她赶紧从书包侧兜里掏出便利贴和笔，一脸期待地等着。索嘉把苗宇航的名字和生日告诉了她，其允高兴得差点晕过去。她收好东西，一边往教学楼的方向跑，一边大喊：“谢了老铁！！！下次请你喝教学楼的咖啡机里价值18元的究极拿铁！！！”
索嘉无奈地摇头，揉了揉额头。
果然啊，西机市就是不一样，比县城开放多了。
他初中的学校也不是没人谈恋爱，他们班就有，但大多是些混混——男混混搂着女混混，在走廊尽头抽烟耍流氓。索嘉打心底里看不起这种人，而且这些人大多欺软怕硬，没什么真本事和地位，还总喜欢欺负别人……不过他也见过一些看着很善良的情侣，他们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聊天时都带着粉色的泡泡，男生所有的视线都粘在女生身上。他特别羡慕那些女生，不管出什么事，都有个人在身后撑着，哪怕只是一句鼓励，他都觉得满足。
想到这儿，索嘉不自觉地叹了口气，然后回了训练队伍。
他学东西很快，等苗宇航和教官来教他升旗动作时，他却总下意识避开苗宇航的手，就像那手烫人。
上午的训练结束后，索嘉饿得不行，一个人往小超市走，想看看有没有能当午饭的，最好是面包。
“索嘉！”一个刺耳的声音传了过来。他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人追了上来——是李雨辰。
索嘉其实挺不喜欢这个人的，单纯看着就不顺眼，觉得对方太……娘了。
但他又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说别人的举动，所以不管李雨辰做什么，他都先忍着。
“你好，李雨辰。”索嘉勉强笑了笑，只觉得脸都僵了。
“你要去买东西吗？咱俩一起呗。你是哪个宿舍的呀？”李雨辰说着，就把胳膊搭到了索嘉肩上。索嘉迟疑地看了他一眼，愣了一下，脚步都乱了。
“0308的。”索嘉不喜欢别人碰自己，哪怕是这种表示亲近的动作。他回答的语气很勉强，不知道李雨辰能不能听出他话里的不爽。
“哦，我是0517的，以后多来往啊。你要买什么？我请你吧。”
显然，李雨辰没听出他的情绪。他总觉得李雨辰是有事找自己——他就是个普通学生，一没显露出显赫的家世，二没表现出有权有势的样子，李雨辰找他能办什么事？
“我准备买个面包，不用了，我有钱。”
“行吧，其实我找你是有点事。”
索嘉更纳闷了。
“总教官看着好帅啊，我想要他的微信，你有办法吗？”李雨辰根本没问索嘉同不同意，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索嘉这回是真的愣住了，脚步都停了下来。
他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可紧接着，就听见李雨辰用那种电视里猥琐男才有的语气，又说了一遍。
索嘉摇了摇头，刚好到了小超市门口。他推开门走进去，开始选自己的午饭。
李雨辰也跟了进来，眼底闪过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开口问道：“你也是同性恋吧？”
索嘉拿紫米面包的手顿了一下，仿佛能看到李雨辰那张像奸臣似的脸，还有超市女老板投来的鄙夷目光。
他太害怕这种感觉了。
学校开的小超市里，货架一排排摆着，除了食品，卖的都是生活用品——牙膏、牙刷、沐浴露、卫生棉条、卫生巾。现在是午饭时间，不少人不想吃食堂，就来这儿买面包。被李雨辰这么一说，立刻有几个女生转过头往这边看。
索嘉拿起面包，从制服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卡。
“阿姨，结账。”
他的声音明显在发抖，还特别小，好像想把李雨辰刚才的话“扔”给周围的人，假装自己跟李雨辰不认识。
“姨姨呀，我来给他结吧。”李雨辰不依不饶。
“我和你很熟吗？”索嘉自己把卡贴到结账区，听到“滴”的一声后，抓起面包就冲了出去。
他几乎是跑回宿舍的。
李雨辰独自冷哼了一声，也拿了一袋紫米面包——不过他没吃，拿回宿舍去了。
索嘉吃不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