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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旧伤（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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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蹈是个很残酷的东西。
学一个月和一年，差距有八百米，学一年和学十年，差距有十公里，而学一个月和学十五年，差距大概是整个地球。
褚遥的记忆只支持他跳了最初20秒，站桩结束，第一次走位，他就成功忘掉了位置，还好程希文好心推了一把，这才避免了尴尬出局的惨状。
可哪怕如此，这支舞也已经不可避免的混乱起来。单看前六个人，其实是很齐的，虽然也有吞动作或不标准的小毛病，但大致框架都有了轮廓，他们跳的有条不紊，甚至夸张一点，两个舞担都已经游刃有余了。
A老师开场C后站位就到了队末，褚遥稀里糊涂学着前面人摆动四肢，他当然知道自己看上去格格不入，可他真尽力了，而随着伴奏逐渐游移向第二段副歌，按照编舞，他得三步跨栏一样自后挪到前面。
身侧宋知远和周昕尧已按走位分出了空隙，褚遥回想着视频动作，猛的心一横，发狠往前一迈。
一步，侧身，他成功跟宋知远擦肩而过。
两步，换腿起跳，他又掠过了第二排的楚溪和程希文。
最后，是那个轻巧的落地衔接抬手wave，褚遥感觉自己可能做不出后面的细节，他只想安稳找到定点，可问题在于，只是从起跳开始，他的动作就晚了。
程希文踩着拍子后退，他的左腿此刻抬了一点。电光火石间，两人的身形在那刻重叠，褚遥只有右腿受力，被绊这一下当场失了平衡，眼看地面越来越近，或许只是零点几秒的功夫，竟有人一把把他搂住了！
砰！
心悸的咔吧声和巨大撞击声中，两人叠着栽在了地上。被人垫着的褚遥倒是没事，可他下面，那个倒霉蛋却惨了——
“我操了我的腿！妈的你怎么这么沉啊！起来！”
酒香浓烈，扑鼻闻之欲醉，那人胳膊还扣在褚遥身上，整个人被他压了个结实，吼声几乎能把房顶掀了。
——李泊言。
那居然是李泊言。
其实这只是几息间的事，压根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唯一的解释可能是对方一直在注意他，但，那又怎么可能呢？
褚遥愣愣的坐在对方腰上，被七手八脚拉起来时，脑子还懵逼不已。他回头向后看了看，而李泊言单脚悬空被苏敛光扶着，见状从鼻子里冷冷哼了声：
“怎么，你还以为是谁啊？”
“…………”
“还能是谁，肯定以为是我……你脚踝怎么样？又崴了？”
少年卡壳了，苏敛光盯着李泊言吊起来的右脚，声音十分担忧：“这都第几次了？自己也不注意一下？”
李泊言毫不在意，借着支撑一蹦一蹦往门口挪，无奈道：“注意也没用，韧带都崴松了，随便吧，我早习惯了。”
“那你现在怎么办？”
“老样子，让希文陪我吧……正一下筋，明天就好了，哥，我有数，不会耽误练习的。”
李泊言似乎不太喜欢跟苏敛光有太多肢体接触，靠着坐下后便向程希文伸了手，样子很熟稔：“……我看现在也别一起练了了，肺都差点给我撞出来，这一定会出事故的。”
苏敛光轻嗤了声，转眼瞧了瞧褚遥，点了下头：“行，哥知道了，那你俩今天先休息吧。”
“那我们就先过去了，哥，走了。”
…………
“泊言哥右脚有伤，很容易崴脚，刚才接你太着急了，这很正常。”
事五分钟内解决，脚步声慢慢消失在楼道里，宋知远松开手，轻声道：“不过alpha嘛，好的也很快，推拿完明天就会好的，没事。”
褚遥抱着胳膊，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小omega柔软的体温，他费解的盯着宋知远：“那你……为什么要扶我？”
宋知远翻了个白眼：“难道不是你摔倒了吗？我不扶你扶谁？”
“我以为你会去……扶泊言哥的。”
“你是神经病吧？泊言哥一米八五，你是觉得我能把他弄起来？我才一米七三好不好？”
很鄙夷的扬起下巴，宋知远绝口不提什么担心，因为他突然发现褚遥强忍后怕和惊喜的反应真是好玩极了，忍不住想逗他：
“所以别觉得是要照顾你，我就是顺手而已。”
“…………哦。”
他就说，怎么可能会有人关注他？
褚遥眼中不敢置信的期待一下熄灭了，他缓缓低下头，很自责的抿紧了唇：“那我……等会去看看泊言哥吧，我的问题，我……没跟上，不然也不会被绊倒的……”
——不是吧？
真信啦？
那风中摇曳小白花的样子太唬人了，宋知远险些哈一声笑出来，他歪下头，非常犯贱的往褚遥面前凑，想看他现在是不是已经自责到开始掉泪，可幽影下，少年只是皱着眉撇着嘴，眼底红红的，偏偏就是没哭。
“好了，你逗他干什么，他是真不知道，过来。”
宋知远还要说话，周昕尧一把拽住他脖领子，给人拎了回来，解释道：“泊言哥一个月能崴七八次，这很正常，他自己都想休假呢，知远说着玩的，他是第一个扶你的，不记得了？”
“昕尧哥你不要说话……没有，不是第一个，第一个是溪哥。”
粉白的脸一下烧烫了，宋知远用力瞪了周昕尧一眼，又去看楚溪，但楚溪不想接这个笑话：“我是beta，反应没你们快，肯定不是我。”
“…………”
怎么说呢，刻板印象一下就齐全了。
褚遥站在原地，把互动听了满耳朵，他感觉自己现在该说点什么，可开口的话，又好像过于小丑。
于是他沉默了，苦笑不得的那种，肩膀还在可疑的发颤。
“行了，这事到此为止，不要再闹了——小遥，过来。”
而恰在此刻，一直闭着嘴的苏敛光说话了，他先扫了眼嘎嘎傻乐的宋知远，而后向满身无措的褚遥招了招手，叫他赶紧过来：
“少了两个人，先练自己的吧，合起来的话等都会了再说，”
他在褚遥背上拍了两下，撸猫似的捏了捏他后颈皮，轻轻笑了声：“下午有特长课的上课，也别闲着，不用再教一遍吧？”
………………
“哥为什么把他们支开呢？”
一上午稀里糊涂的过去，下午练习室只剩了两个人，褚遥缩在一角看着毫无离开之意的苏敛光，半晌后，默默挤出一句：
“我……我没有生气，泊言哥的事我懂了，其实不用再单独告诉我了，真的。”
苏敛光坐在小桌前翻刚才的编舞视频，闻声抬起头，说：“哥看到了，你也不用再强调一遍，真的。”
褚遥被反问的更害怕了：“那哥为什么不上课去呢？”
“那哥为什么不能在这呆着呢？”
这话问的更好玩了，他的练习室，怎么没理由就不能呆着了？
苏敛光好笑的挑起眉，片刻停顿后，慢悠悠道：“因为今天没课，并且，这也是我的练习室，想在这呆着，有问题？”
“……没有。”
可是他要练啊！一直被盯着，他什么都记不住！
褚遥又想骂人了，踟蹰磨着地面，支支吾吾道：“但是，但是我想自己练一下，哥……要不，你，你先出去一下？”
苏敛光：“你练你的，怕我干什么？——哦，又想起上回了？不过考核你也看到了，哥做错什么了？”
“我就是……不想，我学的慢，不好看。”
“所以你自己看视频就能练好看了？——过来，别在那杵着。”
苏敛光又抬手一招，褚遥跟条件反射一样迈开了步子，再回神，根本来不及吃惊，就已经站到了对方身边。
显示器闪着幽幽蓝光，A老师贴心的录了单人视频，苏敛光将画面放到最大，指间铅笔转了转，最后点在开头上：
“乱七八糟的事都是次要的，现在最主要的，是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褚遥跟着那根笔看，后背莫名一阵发冷：“我，我知道。”
显而易见这是又要开小灶，可那时候的苏敛光太吓人了，因此褚遥只想自己练，汗跟着话往外渗，一层层的，这回全身都冷了。
苏敛光瞟了他一眼：放轻松，只是看两遍视频，不是罚你——坐下吧，站着干嘛？”
他向一侧小凳努努嘴，褚遥忐忑不安的挨上去，脸已白透了。但苏敛光却没说什么，转手就按下了播放。
刻意调慢的零点五倍速，动作被无限放大，一次一次的暂停，每一帧苏敛光都把细节揉碎了说出来，褚遥开始紧张的要命，可对方越讲越详略，他思路也慢慢跟了进去，甚至时不时的，还会发出两声‘嗯’的回音——
非常的乖，当然，也非常的软。
褚遥嗓子公认的好，老实下来模样又秀气的出挑，阳光落下，一双眼睛清澈如琉璃，晶莹的仿佛在发光。苏敛光讲完看了他一眼，也说清是不是欣慰，忽就笑了起来。
“哥……你，你笑什么？”
这表情变的突然，褚遥完全get不到苏敛光的笑点，尴尬的跟着苦笑：“是我听的不认真吗？可我真努力听了……现在是不太好，但多看几遍，我肯定能弄懂的。”
“哥也没说你听的不认真啊，”
苏敛光笑意一收站起身，低声回道：“说了你没做错什么，老师不在，你的水平怎么自己练，现在看也看完了，过来吧。”
不说还好，一说褚遥心里更打鼓，赶忙说：“哥你是要带我么？可你学的不是C老师的吗？”
“C老师是什么……算了，你愿意这么叫就叫吧，”
苏敛光抚了下额，动作颇有些无奈：“学哪个位置和知道编舞又不冲突，再说副歌不都一样？小遥，现在不是说废话的时候，过来。”
“…………哦。”
反抗无果，褚遥认命的往对方身边走，半晌后站定，他瞧着熟悉的站位，终究忍不住，请求起来：
“可，可以休息吗？一直跳两三个小时，我怕……我低血糖。”
苏敛光挑眉：“都说了让你早上吃一点的。”
——所以就是不行了呗？
明明没多饿，褚遥胃里却一阵翻涌，他此刻只恨自己是个可能会分化的omega，如果是皮糙肉厚的alpha，可能也就不会累了吧？
“…………”
少年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苏敛光在他背后饶有兴味的看着镜子，沉默片刻，突然道：
“逗你的，当然可以休息，这次不是考核，你只要能记住，多慢都行。”
这话很动听，可褚遥还是苦着脸：“但是哥……我，我记住没用，你说的发力啊，协调的什么的我其实都听不懂，到时候还是会摔的……要不，要不你或者泊言跳吧，我在后面唱就行。”
“你还挺有奉献精神啊？”
苏敛光说：“公司安排好了，谁的就是谁的，换part又不是靠上下嘴皮，知不知道这多麻烦人？”
“可我真的学不明白啊。”
褚遥尝试摆了下动作，转瞬挫败的看向了脚尖：“哥你看，我……我四肢都不协调，我其实也不想麻烦策划姐姐，可是，哥你真不觉得好笑吗？”
微微抬起一点头，褚遥借着镜子偷瞄对方，但苏敛光的表情依旧温存，发现这道视线后只是笑了笑，上前几步，站在了褚遥身后：
“所以哥这不是留下来了吗？”
离的太近了，他说话温热的呼吸都扑进了衣领，褚遥浑身发痒，开口都哆嗦了：“……啊？哥你不是说……没，没课吗？”
“逗你的，就是想单独教教你，没课确实是真的，不过那不是理由。”
苏敛光伸出手，稳稳握住了褚遥肩膀，那一刻真是跟触电没差，褚遥一个痉挛，险些当场撞上镜子：
“哥……哥？”
这并不是一个兄弟间很单纯的动作，褚遥惊惶下想躲开，却没来由钉住了步子。而苏敛光只以为对方是怕痒，他略略松了下手，继续问他：
“小遥，哥问你个问题。”
“……啊？”
“你特别讨厌跟别人亲近接触吗？如果只是隔着衣服，也会觉得难受吗？”
——会吗？
宿舍里男生都喜欢搂搂抱抱，可褚遥从没参与过这些，他连递东西都得隔着几厘米，倒不是嫌弃，主要就是皮肤接触的感觉让他不舒服。
可如果是苏敛光的话……
“不……不会，还可以吧，就是我有点怕痒，可能会躲，但那个不是讨厌，真的……哥。”
苏敛光睫毛非常长，垂下时如蝴蝶拢翅，而无论是细长的眉梢，抑或是挺俏的鼻梁，他脸上每处线条都柔和而清丽。初见时的观世音并不是夸张，只是时间流逝，神性在相处间退去，这份美丽却依旧动人。
原主叫他仙女，或许从一开始，就是看的脸也不一定。
而此时此刻，仙女就靠在他后背，礼貌又温柔的问可不可以碰碰他。所有原则一瞬烧了个净净，褚遥连忙点头，果不其然，仙女闻声冲他笑了，声音温柔的要命：
“那就好，哥还担心呢。”
“没……没事。”
褚遥觉得苏敛光这是要放过他，可下一秒，对方的手却动了。而那口松出的气的刚下喉管，转瞬就被抽进的凉气压进了胃——
因为仙女……握住了他的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