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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湿润的眼角与隐秘的邀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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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几天,那条通往画室的林荫路,那片喧嚣的篮球场,甚至人头攒动的食堂,都失去了那抹灼眼的红色。夏梓阳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从白笙雨规律运转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
起初,白笙雨并未在意。他只当是那场酒吧的“鸿门宴”起到了预期效果,那条过于热情、过于黏人的大型犬终于识趣地退出了他的边界。空气恢复了往日的冷清与秩序,画纸上的线条重新变得精准而冷静,不再受任何外来的、躁动因素的影响。这很好,正是他需要的。
他依旧在固定的时间出现在固定的地点,完成固定的日程。只是,偶尔在穿过走廊时,眼角余光会不受控制地扫向某个曾经频繁出现“偶遇”的拐角;在画室窗边作画时,耳畔似乎会隐约捕捉到远处篮球场传来的、并不存在的欢呼。这些细微的、不受控的神经反射,让他感到一丝莫名的烦躁。
直到第三天,这种沉寂开始显得有些不寻常。连漫画社里几个平时会偷偷议论夏梓阳的社员,都忍不住在活动间隙嘀咕:
“咦,最近好像都没看到夏梓阳来找社长了?”
“是啊,篮球馆那边训练照常,但听说他请假了,好像家里出了什么事……”
“请假?”“家里出事?”
这几个字眼像几颗细微的石子,投入白笙雨平静的心湖,漾开的涟漪比他预想的要明显。他握着画笔的手指微微一顿,一滴钴蓝色的颜料不慎滴落在画纸上,迅速晕开一小片刺目的蓝。他皱眉,拿起刮刀,动作却比平时迟缓了半拍。
家里……出事?
那个总是像个小太阳一样,散发着无尽光和热,仿佛没有任何阴霾能靠近的家伙,家里会出什么事?是父母?还是……
一种陌生的、细微的牵拽感,从他心口掠过,快得几乎抓不住。他下意识地想要忽略,但那感觉却执拗地残留着。
第四天下午,他终于在那条林荫路上,“偶遇”了夏梓阳的室友林晓。林晓不像夏梓阳那样主动凑上来,看到白笙雨时,眼神甚至有些闪躲,脸上带着一种欲言又止的复杂表情。
白笙雨停下了脚步。这一次,是他主动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质询:“夏梓阳呢?”
林晓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白笙雨会主动问起。他挠了挠头,语气低沉了下来:“梓阳他……请假回老家了。他爷爷去世了,很突然……他得回去处理后面的事。”
爷爷……去世。
四个字,像一块冰冷的铁,猝不及防地砸在白笙雨的心上。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猛地一缩,一种类似失重的空茫感瞬间席卷了他。那个在球场上奔跑跳跃、笑容灿烂得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的身影,此刻在他的脑海里,被强行与“死亡”、“失去”这样冰冷沉重的词汇联系在了一起。
他站在原地,有几秒钟的时间,大脑是一片空白的。林晓后面还说了些什么,关于夏梓阳和他爷爷感情多么深厚,关于他们兄妹俩几乎是爷爷一手带大的……那些话语变得模糊不清,只有“爷爷去世”这个核心信息,在他耳边反复回响。
我这是怎么啦?
一个清晰而尖锐的疑问,在他空茫的脑海中炸开。为什么心脏会紧缩?为什么会有这种……类似于揪心的感觉?为什么……会如此在意一个他本该觉得“麻烦”和“聒噪”的人的消息?
这不合理。这违背了他一贯的情感逻辑。他对夏梓阳的“兴趣”,仅限于观察和实验,是为了应对其骚扰而采取的被动反击。他不应该,也没有理由,为夏梓阳的悲伤而产生任何共情,更不该有这种……仿佛被无形之手攥住心脏的闷痛。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理性的冰层将那股陌生的情绪迅速冻结、压制。他对林晓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然后不再多言,转身离开。背影依旧挺拔清冷,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态从未发生。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冰层之下,某种东西已经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一周后,夏梓阳回来了。
他重新出现在了校园里,穿着那身熟悉的红色球衣,在篮球场上奔跑、跳跃、投篮,笑容依旧灿烂,和队友打闹时声音洪亮,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他还是那个热情开朗、荷尔蒙爆棚的篮球队王牌,那场突如其来的生死别离,似乎并未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白笙雨在篮球场外的铁丝网后,静静地看了他几分钟。夏梓阳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感,笑容无懈可击。但白笙雨那双善于捕捉细节的眼睛,却敏锐地察觉到,那笑容似乎比以往更用力了一些,那份张扬里,隐隐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强撑的疲惫。
他没有上前,只是默默地看着。
命运的齿轮,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刻悄然转动。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白笙雨去图书馆还书,在社科类书籍区域寻找一本关于欧洲古典建筑构图的参考书。就在他踮起脚,试图够到书架顶层那本书时,另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运动痕迹的手,先他一步,轻松地将那本书取了下来。
白笙雨侧过头。
夏梓阳就站在他身边,手里拿着那本厚重的画册,脸上带着他熟悉的、略带痞气的笑容,递到他面前:“喏,你要的是这个吧?”
他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不同,自然,甚至带着点调侃。
“谢谢。”白笙雨接过书,目光却并未立刻从夏梓阳脸上移开。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图书馆顶灯柔和的光线落在夏梓阳的脸上,将他五官的轮廓勾勒得更加深邃。就在那一瞬间,极其短暂的一瞬间,或许只有零点几秒,白笙雨清晰地看到,夏梓阳那双总是盛满阳光和笑意的眼睛里,似乎飞快地掠过了一丝……水光?那湿润的痕迹是如此细微,如此迅速,快得像是错觉,仿佛只是灯光造成的反射。
但白笙雨捕捉到了。
那不是错觉。那是被强行压抑下去的、未能完全隐藏的悲伤,在见到他的一刹那,不受控制地泄露出来的一丝痕迹。
夏梓阳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他几乎是立刻垂下了眼眸,长长的睫毛像帘子一样迅速遮住了眼底可能存在的情绪,再抬起时,里面已经恢复了惯常的明亮和些许戏谑:“怎么?白社长这么看着我,是终于发现我比画好看多了?”
他试图用玩笑掩盖过去。
白笙雨没有接他的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夏梓阳,看着他那故作轻松的姿态下,那细微的、无法完全掩饰的裂痕。那一刻,他心中那股被理性强行压下的、陌生的情绪,再次翻涌上来,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不容忽视。
他没有说话,只是拿着书,转身走向借阅台办理手续。夏梓阳站在原地,看着白笙雨清冷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只剩下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狼狈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明了的期待。
晚上,白笙雨独自坐在画室里,面前的画纸上却一片空白。夏梓阳那双试图隐藏湿润的眼睛,反复在他脑海中浮现。那种强装的坚强,那种在无人角落可能才会泄露的脆弱,像一根极细的针,刺入了白笙雨冰封的情感壁垒。
他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讨厌自己被别人的情绪所影响。但这一次,他无法再像之前那样,用纯粹的理性去分析和隔离。
他拿出手机,点开那个几乎没怎么主动联系过的头像,编辑了一条信息。措辞依旧简洁,带着他特有的风格:
“今晚九点,‘回声’酒吧,就我们两个。”
没有询问,没有客套,直接给出了时间地点和条件。
他知道夏梓阳会来。无论是因为好奇,是因为不甘,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而这一次,酒吧里的灯光,杯中的酒,以及两人之间流动的空气,注定会和上一次,截然不同。那场始于观察和博弈的“实验”,似乎正不可控制地,滑向一个连实验者自己都始料未及的、充满未知的方向。
“白大帅哥,就我们两个,你要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约会?”白笙雨答到。没等夏梓阳回答
“如果一直憋着的话可是会出问题的,有些情绪是需要发泄出来的,但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听到这些话,夏梓阳的手顿了顿。
“嗐~,这没什么,是个人总会经历这些,不过刚才听到你前半句话的时候,我还以为你说的是那个呢”
“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