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起点/终点 ...
-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在北京度过了确认关系后的第一个冬天和新年，段洛开始着手规划一次特别的旅行——带游歌回一趟他们共同的故乡，那个承载了他们青春记忆的南方城市。
名义上是“见家长”（主要是游歌的父母），但更深层的，是段洛想带着他失而复得的爱人，重新走一遍那些布满回忆的地方，用一种全新的身份和心境，去覆盖掉那些年留下的遗憾与酸涩。
出发前，段洛显得比游歌还要紧张几分。
他仔细打听了游歌父母的喜好，准备了各种名贵却不显浮夸的礼物，甚至还反复确认自己的着装是否得体。
游歌看着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觉得好笑又暖心，拉住他的手安抚道：“别紧张，我爸妈人很好的。他们知道是你……都很高兴。”
段洛反握住他的手，眉头微蹙：“我怕他们觉得我……不够好。”怕他们觉得这八年的空白是他的过错，怕他们不放心将儿子交给他。
游歌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印下一个吻，眼神温柔而坚定：“你很好，段洛。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
这句话像是一剂强心针，瞬间抚平了段洛心底的不安。他收紧手臂，将人深深拥入怀中。
飞机落地，湿润温暖的南方空气扑面而来，带着熟悉的、记忆中的味道。段洛安排好了接机的车，没有先去酒店，而是直接开往游歌家。
见到游歌父母的过程比想象中还要顺利。游歌的父母是朴实温和的知识分子，虽然对儿子突然带回来的“男朋友”感到惊讶，但看到段洛举止得体，言辞恳切，对游歌的照顾更是无微不至，那份惊讶很快便化为了理解和接纳。
尤其是游妈妈，看着段洛细心为游歌剥虾、挑鱼刺的样子，眼里满是欣慰的笑意。
在家住了两天，充分享受了家庭的温暖后，段洛提出了想去十四中看看的想法。
“好啊，”游歌欣然同意，眼底带着怀念，“我也很久没回去了。”
两人没有开车，像当年放学一样，步行朝着学校走去。
南方的春天来得早，街道两旁的树木已经抽出嫩绿的新芽，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他们并肩走在熟悉的街道上，手自然而然地牵在一起。
八年过去，城市有了不少变化，但通往十四中的那条路，似乎还是老样子。
走到校门口，看着那熟悉又略显陈旧的校门，以及里面传来隐约的读书声，两人都有些恍惚，仿佛时光倒流，他们还是那个穿着蓝白校服、怀抱书本的少年。
学校管理严格，外人不能随意进入。两人便在门口驻足了一会儿，隔着栅栏，看着里面熟悉的教学楼、操场、还有他们曾经所在的那间教室的窗户。
“好像……什么都没变。”游歌轻声说。
“嗯。”段洛握紧了他的手，目光悠远，“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不变的是这个地方，变的是他们，以及他们之间的关系。
在校门口流连片刻，段洛的目光被街角一家依旧亮着招牌的店铺吸引——“转角奶茶店”。
“杨姐的店……居然还在。”段洛有些讶异，随即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拉着游歌的手就往那边走，“想喝奶茶了。”
游歌被他拉着，忍不住笑：“那你点啊。”
推开熟悉的玻璃门，风铃叮咚作响。
店内的装修似乎翻新过，但格局没变，空气中依旧弥漫着甜腻的奶香。店主杨姐正在操作台后忙碌，抬头看到他们，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惊喜的笑容。
“哟！这不是小游吗？！还有……段同学？！”杨姐显然还记得他们，尤其是当年总是坐在角落等游歌下班的段洛，“真是稀客啊！好多年没见了！快坐快坐！”
两人在曾经常坐的靠窗位置坐下。杨姐热情地过来招呼：“喝点什么？还是老样子？”
段洛却看向游歌，眼底带着一丝戏谑和期待，开口道：“我想喝你亲手做的。”
游歌愣了一下，脸颊微热：“……我都多少年没做过了。”
“我想喝你亲手做的。”段洛重复了一遍，语气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坚持，眼神却温柔得能溺死人。
游歌看着他，想起多年前自己在这里兼职时，他也总是点自己做的奶茶。心里一软，对峙不到两秒，便败下阵来，无奈又带着点纵容地站起身：“……行，等着。”
他走向操作台，跟杨姐打了个招呼。杨姐笑着让出位置，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转，露出了然的神情。
游歌系上围裙，动作虽然有些生疏，但步骤依旧记得。煮茶，调奶，加糖……当他拿起椰果罐时，余光瞥见段洛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游歌心里忽然起了个坏心思，舀椰果的勺子故意多沉下去一点，加了满满一大勺椰果进去——噎不死你。
他将做好的奶茶端到段洛面前，表面故作平静：“你的奶茶。”
段洛接过，插入吸管，喝了一大口。浓郁的奶香和茶味在口中蔓延，以及……明显过量、几乎堵住吸管的椰果。
他咀嚼着Q弹的椰果，抬眼看向对面明显带着点小得意的游歌，非但没有生气，眼底的笑意反而更深了。
“好喝吗？”游歌故意问。
段洛点了点头，语气诚恳：“嗯。”
“那你多喝点。”游歌忍着笑。
段洛又喝了一口，然后将奶茶放下，目光专注地看着游歌，忽然话锋一转，声音低沉而认真：“以后不用那么拼了。”
游歌一怔：“……什么？”
段洛伸出手，越过小小的餐桌，轻轻握住了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掌心温暖干燥。
“我是说，”他的目光深邃而坚定，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游歌耳中，“我会在你身边，陪你跋山涉水，走过每一个春夏秋冬。”
不再是年少时隐晦的照顾和别扭的关心，而是成年男人郑重的、一生一世的承诺。
游歌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酸涩与甜蜜交织着汹涌而上，冲得他眼眶发热，鼻子发酸。
他看着段洛，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段洛，你真……”
真是个混蛋。
总是这样，在不经意间，用最朴实的话语，给他最深的震撼和感动。
段洛却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在他情绪彻底失控前，迅速将面前那杯加了过量椰果的奶茶推回到他面前，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戏谑，带着点恶人先告状的委屈：“奶茶自己喝了，搁这么多椰果想害死谁？”
游歌被他这迅速的变脸弄得哭笑不得，那点涌上来的泪意硬生生被憋了回去，没好气地瞪他：“……才没有！”
他赌气般地拿起那杯奶茶，用力吸了一大口。
甜腻的滋味瞬间充斥口腔，椰果多得确实有些噎人。味道……和几年前自己做的似乎没什么区别。
只是……
游歌咽下口中的奶茶，却感觉喉咙里泛起一丝莫名的苦涩。
这苦涩并非来自奶茶。
而是来自于……一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和一种巨大的、失而复得后的庆幸与心酸。
几年前，他在这里为他做奶茶，心情是卑微的暗恋和小心翼翼的欢喜。
几年后，他依旧在这里为他做奶茶，身边却已经坐着这个他爱了整个青春的男人，听他许下相伴一生的诺言。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重叠又分开，中间的八年空白被迅速填满。
所有的等待、心酸、孤独，在这一杯甜得发腻又带着一丝苦涩回甘的奶茶里，得到了最终的释怀与安放。
段洛看着他微微泛红的眼眶和复杂的神色，没有再开玩笑。
他静静地握着游歌的手，用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无声地传递着他的理解和陪伴。
阳光透过奶茶店的玻璃窗，温暖地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杨姐在一旁看着，脸上露出了欣慰而祝福的笑容。
从奶茶店出来，两人手牵着手，漫无目的地在这个充满回忆的城市里散步。
他们去了曾经一起躲过雨的琴房旧址（现在已经改建），去了那个一起看过萤火虫的公园，去了段洛曾经偷偷抽烟的教学楼后巷……
每一个地方，都勾连着一段或甜蜜或酸涩的往事。
他们不再回避，而是笑着谈论起来，将那些曾经的“不能言说”，都变成了如今可以共享的、珍贵的记忆。
黄昏时分，他们登上了城市边缘的一座小山。站在山顶，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夜景渐渐亮起，如同散落的星辰。
“游歌。”段洛轻声唤他。
“嗯？”
段洛转过身，面对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深蓝色的丝绒盒子。
游歌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段洛打开盒子，里面并非钻戒，而是两枚款式相同、造型简约大方的铂金指环。
在指环的内侧，似乎还刻着细小的字。
“这对戒指，我准备了很久。”段洛的声音在晚风中显得格外低沉而清晰，“本来想找个更正式的场合……但我觉得，在这里，在我们的故乡，在承载了我们所有青春记忆的地方，或许更有意义。”
他拿起其中稍小的一枚，目光深深地看着游歌，那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爱意、郑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游歌，八年前，我错过了你。八年后，我不想再错过任何与你有关的未来。”
“你愿意……给我一个名分吗？”
“不是男朋友，是伴侣，是此生唯一的爱人。”
“你愿意，戴上这枚戒指，从此以后，无论顺境逆境，健康疾病，都与我并肩同行吗？”
山风拂过，带着草木的清香。
脚下的城市灯火璀璨，如同一条流动的星河。
游歌看着段洛手中那枚闪烁着温润光泽的指环，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深情和期盼，积蓄了一天的、混杂着回忆、感动和幸福的泪水，终于再也控制不住，悄然滑落。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出手，拿起盒子里另一枚稍大的指环，然后，对着段洛，缓缓地、单膝跪了下来。
段洛愣住了。
游歌仰头看着他，泪水中带着无比灿烂的笑容，声音清晰而坚定：
“段洛，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
“你愿意，戴上这枚戒指，让我成为你的伴侣，你的爱人，从此山高水长，白首不离吗？”
他抢走了他的台词，用同样郑重的仪式，回应了他跨越八年的深情。
段洛看着他跪在眼前的身影，看着他含泪却无比坚定的眼眸，巨大的狂喜和感动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
他的眼眶瞬间红了，喉结剧烈地滚动着。
他伸出手，不是去接戒指，而是直接将游歌拉了起来，紧紧、紧紧地拥入怀中。
“我愿意……”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颤抖，“游歌，我愿意……一百个愿意，一千个愿意……”
游歌回抱着他，感受着他同样剧烈的心跳和滚烫的泪水，心里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圆满和安宁填满。
他们为彼此戴上了戒指。尺寸刚刚好。在指环的内侧，刻着彼此名字的缩写，以及一个简单的日期——他们重逢的那一天。
象征着结束，也象征着开始。
站在山顶，俯瞰万家灯火，指间的戒指在月光下泛着柔和而坚定的光芒。
他们紧紧相拥，交换了一个漫长而缠绵的吻，许下了彼此一生的承诺。
白鸽终越沧海，少年得偿所愿。
山高路远，未来每一个春夏秋冬，他们都将携手同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