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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地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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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周弦清睡得并不安稳.
梦境像是浸了水的毛玻璃，模糊不清，却总有一道视线如芒在背。他在床上辗转，直到天光微亮时才沉沉睡去。
“我去！周弦清快起来，地震了！”
路毅的声音像一块巨石砸进深潭。听到前半句，周弦清混沌的脑海里只想刀人；听见后半句，他猛地睁开眼，心脏漏跳一拍。
身体比意识更快行动。他抓起枕边的手机，翻身下床，拖鞋穿反了也浑然不觉，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走！”
路毅已经冲到床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很大，攥得他腕骨生疼。周弦清被拽得踉跄，反穿的拖鞋甩脱在床边。
走廊里一片兵荒马乱。应急灯惨白的光线下，人影幢幢。有人抱着被子，有人边跑边套外套。喧哗声、脚步声、催促声混作一团。
“别停！”路毅的声音斩钉截铁，手像铁钳般牢牢抓着他。
周弦清任由他拉着，在混乱的人流中穿梭。赤脚踩过冰凉的地砖，掠过某个尖锐的异物，他轻轻“嘶”了一声。
楼梯间挤满了人，大家争先恐后地向下涌。路毅用半边身子护在他外侧，隔开拥挤的人潮。周弦清能感觉到他手臂肌肉紧绷，呼吸带着急促的喘息。
跑到三楼时，周弦清猛地顿住脚步。
路毅反应极快，一把将他拽回来：“不要命了？”
“可是……”
“没有可是！”路毅几乎是吼出来的，眼底因急切而泛红，“先保证人是活的！”
就在这时，一阵明显的晃动从脚下传来，天花板落下细密的灰尘。人群发出惊呼，推搡得更急了。
路毅不再给他犹豫的机会，紧紧扣住他的手腕，几乎是拖着他向下跑。
冲出宿舍楼的那一刻，清晨的冷空气扑面而来。操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大家都惊魂未定地仰头望着宿舍楼。有人只穿着背心短裤，在晨风中瑟瑟发抖。
周弦清站在人群里，大口喘着气。直到这时，他才感觉到脚底传来刺痛——不知被什么划破了，正渗着血珠。
路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眉头立刻锁紧。
“在这儿等着。”
他转身要往宿舍楼里冲，被周弦清一把拉住：“你干什么？”
“医药箱在一楼值班室，”路毅语速很快，“很快回来。”
“别去！”周弦清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已经没事了……”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广播里传来通知：“各位同学请不要惊慌，震感已经消失。请大家在操场集合，等待进一步通知……”
路毅停下动作，回头看他。晨光微熹中，周弦清脸色苍白，抓着他胳膊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抖。
两人对视几秒，路毅忽然笑了。他抬手，用指腹抹过周弦清脸颊上不知何时沾到的灰。
“吓到了？”
周弦清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紧紧抓着对方的胳膊，连忙松开手，别过脸去：“没有。”
路毅没再戳穿，只是脱下自己的外套递过来：“穿上。”
周弦清这才发现自己只穿着一件单薄的T恤，在清晨的凉意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接过外套穿上，袖口依然长出一截。
操场上人声嘈杂，同学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刚才的惊魂一刻。周弦清和路毅并肩站在一棵香樟树下，看着天色一点点亮起来。
“刚才……”周弦清轻声开口，“谢谢。”
路毅双手插在裤兜里，目光望着宿舍楼的方向：“谢什么。要是你真跑回去要拿什么东西，那才是真要把我吓死。”
周弦清抿了抿唇，没说话。
脚底的伤口隐隐作痛，他下意识地挪了挪重心。
路毅立刻察觉：“脚还是疼么？”
“没事。”周弦清下意识地躲闪。
路毅却已经蹲下身，不由分说地抬起他受伤的脚。脚底被划了一道口子，伤口有点深，血已经凝固，周围沾着灰尘。
“别动。”路毅按住他想缩回的腿，眉头蹙起，“等会儿去医务室。”
就在这时，广播再次响起：
“接上级通知，为确保安全，今天全校停课一天。住宿生可返回宿舍，走读生由家长接回。重复……”
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方才的紧张气氛瞬间消散。同学们开始嬉笑着往宿舍楼走去。
路毅还蹲在原地，晨光落在他低垂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周弦清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想起刚才在楼梯间，路毅毫不犹豫护在他身前的样子。
“路毅。”
“嗯？”
“如果……”他顿了顿，“如果刚才真的……你很可能会受伤。”
路毅抬起头，晨曦在他眼中跳跃。他扬起一个惯常的、带着点痞气的笑容：
“那也不能看着你回去送死啊。”
回宿舍的路变得有些艰难。周弦清走得很慢，每一步都伴随着脚底细密的刺痛。路毅走在他身边，刻意放慢了脚步。
人群渐渐散开，楼道里安静下来，只剩下他们迟缓的脚步声。
走到四楼楼梯口，路毅突然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上来。”
周弦清愣住了：“不用。”
“照你这个速度，走到宿舍天都黑了。”路毅回头看他，语气不容拒绝，“而且伤口沾了灰尘，得快点处理。”
周弦清看着眼前不算宽阔却显得异常可靠的背影，犹豫着。清晨的光线从楼梯间的窗户斜射进来，将空气中的尘埃照得清晰可见。
他最终还是俯身，小心地趴了上去。路毅稳稳地站起身，双手托住他的腿弯，一步步向上走。
这个姿势让周弦清有些无所适从。他能闻到路毅颈间淡淡的汗味，混合着洗衣液的清香。路毅的呼吸很平稳，脚步扎实。
“喂，周弦清。”路毅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嗯？”
“既然放假……”路毅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要不要去琴行？现在应该刚开门。”
周弦清趴在他的背上，目光落在不断后退的楼梯扶手上。琴行……那个他既渴望又抗拒的地方。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路毅又补充道：“我们可以先去医务室包扎，然后我回宿舍帮你拿鞋。”
周弦清沉默了一下。他想起梦境里如影随形的视线，想起现实中那条令人不安的短信，但此刻，趴在路毅温暖的背上，那些阴霾似乎被暂时隔绝了。
他看着路毅发梢间透出的晨光，轻轻应了一声：
“好。”
说完，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带着一点无奈的实话实说：“地震了，琴行开什么门？”
路毅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不开门那你就陪陪我呗。”他的语气轻松，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总得找点事做，总不能让你在宿舍对着脚伤发呆。”
周弦清没再反驳。他的额头轻轻抵在路毅的肩胛骨上，能感觉到对方平稳的心跳。这个突如其来的早晨，地震的恐慌尚未完全散去，脚底的疼痛依然清晰，但在这个人的背上，他竟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宁。
走到620门口，路毅小心地把他放在秋时的椅子上——他自己的椅子还堆着昨晚换下的衣服。然后转身从自己柜子里翻出医药箱，动作熟练得像演练过很多遍。
“抬脚。”
碘伏棉签触到伤口时，周弦清下意识缩了一下。
“忍忍。”路毅低着头，手法很轻，“伤口不深，但得消毒。”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正好落在路毅低垂的睫毛上。周弦清看着他用棉签小心地清理伤口周围的灰尘，然后贴上创可贴。整个过程很快，却做得异常认真。
“好了。”路毅收拾着医药箱，“现在，陪我去琴行？”
周弦清看着自己脚上的创可贴，又看了看窗外已经大亮的天色。远处传来鸟鸣，新的一天开始了。
“嗯。”他轻声应道。
这个简单的音节落下时，他看见路毅的眼睛亮了一下，像是晨光终于照进了瞳孔深处。
路毅低头刷了刷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周弦清，你要不在我家借宿一晚？新闻说可能会有余震。”
他的语气很自然，像是随口一提，但握着手机的指节却微微发白。
周弦清怔住了。脚底的伤口隔着创可贴传来隐隐的痛感，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宿舍楼里传来同学们陆续返回的喧闹声，走廊里脚步声杂乱。
“不用麻烦。”他下意识拒绝。
“不麻烦。”路毅收起手机，目光落在他还赤着的脚上，“我家就我和我妈，空房间一直都有。而且……”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总比住在六楼强，万一真有余震，跑都跑不及。”
窗外，香樟树的叶子在晨风中轻轻摇曳。周弦清看着路毅——这个才认识不久，却在地震发生时毫不犹豫抓住他手腕的人。
“我……”他张了张嘴。
路毅已经站起身，开始收拾散落在桌上的课本：“就这么定了。我先帮你拿双鞋，然后去请假。”
他的动作很干脆，仿佛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周弦清看着他的背影，那句拒绝终究没有说出口。
或许是因为脚底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或许是因为刚才地震时的心有余悸，又或许只是因为……他太久没有感受过这种不容置疑的关心。
路毅从床底拖出他的运动鞋，蹲下身放在他脚边：“能自己穿吗？”
“能。”周弦清弯腰系鞋带，动作因为脚伤而有些迟缓。
路毅就站在旁边等着，没有催促。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两人交错的影子。
“走吧。”等周弦清穿好鞋，路毅拎起自己的书包，“先去班主任那儿请假。”
走廊里还有不少刚返回宿舍的同学，三三两两地讨论着早上的地震。见到路毅和周弦清一起出来，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周弦清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其实不清理伤口的话他倒还要走得快一些，清理了伤口他就会格外的小心。
路毅配合着他的步伐，始终走在他身侧半步远的位置。
下楼梯时，周弦清不自觉地扶住了栏杆。
“小心点。”路毅的手虚扶在他身后，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走到三楼时，周弦清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脚疼？”路毅立刻问。
周弦清摇摇头，目光落在楼梯转角处的窗户上。窗外是学校的围墙，围墙外是熙熙攘攘的街道。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黑色身影，在街角一闪而过。
“没什么。”他收回视线，继续往下走。
或许只是错觉。他告诉自己。
或许只是因为太累了。
路毅看着他突然紧绷的侧脸，没有说话。
走到班主任办公室时，潘老师正在接电话。见到他们，她匆匆挂了电话。
“路毅，周弦清？有什么事吗？”
“潘老师，周弦清脚受伤了。”路毅抢先开口，“我想带他去我家住一晚，万一有余震，六楼不太安全。”
潘老师看了看周弦清脚，又看了看路毅，眼神有些复杂。
“周弦清，你的意思呢？”
周弦清感觉到路毅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不易察觉的期待。
“我……”他顿了顿，“麻烦路毅同学了。”
潘老师点点头，在请假本上写着什么：“也好。记得给家里打个电话说一声。”
走出办公室时，周弦清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解锁屏幕，是那个陌生号码发来的新消息：
[要出门吗？]
他的手指瞬间冰凉。
路毅察觉到他的异样，侧头看他：“怎么了？”
周弦清迅速锁屏，把手机塞进口袋：“没事，我妈问我情况。”
他撒了谎。那个隐藏在暗处的眼睛，似乎无处不在。
路毅盯着他看了两秒，最终什么也没问。
“走吧，”他说，“先去琴行看看开没开门。”
阳光洒在校园的小路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周弦清走在路毅身边，脚底的疼痛一阵阵传来，但更让他不安的是口袋里那部沉默的手机。
他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不知道踏出校门的这一步，会带他去往一个安全的港湾，还是另一个未知的漩涡。
但他知道，此刻他不想一个人待着。
哪怕只是多一个人在身边，那份如影随形的寒意似乎也能被驱散些许。
…………
［@日记驿站］：今天Q同学受伤了，是我处理的伤口哦。
突然发现，自己喜欢的主播竟然有五个月没有更新了。
1L：那个哦，是在炫耀吗？
2L：我看帖主IP地震了，4.5级，要小心。
3L回复1L：是的。
4L：说得是某眠吗？我也很好奇为什么不更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