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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不对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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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遇行早上果然迟到,老郭没说什么,只是指着他的额头略有警告性的一点,意味很明显:“你丫下课来我办公室。”
再过两天就是月考,马上这次月考完了就是期末考,现在班里边一片卷到废寝忘食的风气,除了江遇行这么个奇葩。
他成绩没问题,只是老师担心,他状态不对。
江遇行站在办公室听了半天训,然后一脑袋官司地回教室了。
彭凡没想到怎么跟江遇行说,他觉得江遇行最近的状态不对是那种,是个人就能看出来的不对劲,所以他下课的时候捣了捣江遇行的胳膊。
“江哥,你实话跟我说,什么事?”
“早恋失恋了还是家里对你期望太大了?”
江遇行挑眉:“你怎么想起来做心理导师了?”
前座的两人听见八卦也回头,彭凡自觉问题不大,于是好整以暇继续撑着桌子,预备“刑讯逼供”。江遇行好笑,家事他没必要外扬,于是一把背上包就往外走:“上体育课,不去的被老郭留下来做数学啊——”
这下前边的四周的,悄悄听的都作鸟兽散。
彭凡打羽毛球的时候就感觉江遇行发球的动作有点慢,力道更不是熟悉的感觉。
于是他打了一会儿就停下来:“哥,现在没人了,你跟我说说咋回事呢?”
江遇行正准备摆摆手拒绝,突然想到什么,到旁边打了个电话,这才回来。他看着摸不着头脑的彭凡,蹲下身,正中的日头给他影子压得短,他语气平静:“我爸妈闹离婚,事儿多——”
他不太熟练,像是话头从这里被沙石塞上了一样,有点艰涩,看着彭凡脸上几经变换的神情,江遇行无奈:“老郭刚知道也是你这个表情。”
这种事能怎么办。
“所以最近睡不太好,不好估计什么时候能弄完这些事。”
彭凡无言:“江哥你也是,多事之秋……那你以后准备跟谁啊?”
江遇行笑着给了他一下:“滚蛋,我马上成年了,法律不管我。”
“没事儿,小问题。”
主要是江遇止。
江遇止没成年,怎么判过来,又不在两岁以下。
最后离不了婚怎么办呢?七个人在一个屋檐底下生活吗?
不够恶心的。
当然这些话他没办法跟彭凡说,他带着球拍就跑去食堂了。
食堂炖盅好吃。
彭凡端着一碗菜饭过来,江遇行又在看手机。
他最近总是这样,彭凡拿过筷子坐下,视线略带好奇。
“江哥,你……”
江遇行没说话,也没回答,他看到屏幕上的消息的时候就静止了。
祁长夏还是在医院长椅上坐着,他浑身都难受,昨天找地方休息了一会,今天还得继续守一天。
交了费,看着不太乐观的余额,数字好像在眼前盖高楼。
他的手捏着账单,有点迷茫。
好像是他陷入了两难。
肖远这下即使恢复好,也至少有三个月不良于行……那,万一治不好呢?
他心下一跳,感觉自己不能接受这种结果,于是揉了一把自己的上半张脸。
如果现在能有谁突然给他二十万就好了,他当牛做马回报人家。
为什么他就不能再大个三岁五岁,进社会了,能工作了,有存款了,现在是不是就能有底气一点。
或者说,当年上高中,就是错误的。
应该早早就下学打工去的。
现在给了祁愿希望,也给了肖远期望,又没钱没底气,身上还挂着考上大学的期望,两头空。
他的行为,到底是半途而废,还是及时止损?人生的容错率能不能再大一点……他的意思是,他不想上了。
劳动力就是钱,变现变现变现钱钱钱。
前途前途前途?
前途是什么东西?
比得了人吗?
他到底要一个什么结果呢?
他小时候不是想让妈妈过上好日子吗?现在在干什么?
我没招了,他坐在冰凉的椅子上,眼神呆滞。
向“下”的路好像容易。有特别即时的钱,有不被自己的道德谴责的路,唯一要面对的,是祁愿和肖远的失望。
好像也没什么。
失望嘛,算什么东西。
向上才难。
他要像一张大网一样兜住四面八方的矛盾,慢慢化之前的债,试探着往前走,一切都不能急,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放屁,稍稍偏移方向的前进就要崩断整张网。
他不是高中生吗。
命运眷顾,祁长夏在心里把自己知道的各路神仙的名字都念了一遍,自己悄无声息求爷爷告奶奶叫菩萨全给打扰了个遍……已经有一点给自己整笑了。
他想,等回去,先问问祁愿的医院那边能不能拖一拖,尽量复查的勤快点,在一切恶化之前,他试试能不能维持现状。
给他点时间,给他一点决策和选择的时间。
肖远给他家,花了这么多年的钱,当了这么多年的哥,管了自己这么多年。
不能做不对的事情。
江遇行扣上手机,叹了口气。
“周末出来吃顿饭吧,那时候跟我说明白。”
跟肖远同行的人有一部分运气不好,被阎王一尘子收走了,有一部分只是脑震荡,看着什么事都没有。
祁长夏身上还穿着校服,在这一群人里边扎眼的很,一个男人走上前来:“小同学,你是?”
“我是肖远的弟弟,您是?”
祁长夏擦了把眼睛站起来,被男人揽住肩膀:“你跟你哥都不是本地人?家里边没其他人了吗?”
祁长夏在电光石火之间不知道想起了谁,笑了一下:“是,家里边没其他人了。”
最后孟璇不知道怎么操作的,给他弄了一个星期的假,祁长夏长时间神经紧绷,在拿到假条的一瞬间放松了一点,霎时天旋地转,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还得绷着。
还好还好,只是江遇行那边,他可能要放鸽子了。
江遇行接到电话的时候还在放学路上,他在校车上想着想着就想睡觉,没承想睡到一半就给电话震醒了。
接起电话来,蓝牙那边的人却不说话。
“怎么了?”
“下午我哥醒了。”
“恢复的怎么样,从ICU里边出来没?”
“快了,再稳定一点就出来了……我班主任给我批了一周的假,可能周末回不去了。”
江遇行握着电话,沉默片刻。
这一瞬间他想了很多事情。
祁长夏也在那头等待他的话,可是最后只等到一句斩钉截铁的话:“地址给我,我过去。”
“不用……我自己可以,你不要——”
江遇行似是笑了一声:“可以不说,但是这种事情你一个人处理更难,我替妈妈过去看看。”
他给电话挂了之后,那边等了三五分钟,消息发过来。
“xx市xx第一人民医院,你要来的话我去医院底下接你。”
谢念慈等在门口,没给他什么好脸色,揽着女儿就进大门了。
江遇止回头看了哥哥一眼,克制的让人心疼。
江遇行挂好衣服:“妈,你跟我说律师找了,哪个事务所的?”
谢念慈被他问的一顿:“大人的事情小孩不要管,你该干嘛干嘛去,作业写完了吗?”
杯底轻磕桌面,发出清脆的一声,江遇行面色如常,任由心头反动,也只是嗯了一声,带着江遇止上去了。
如果他做的那个梦里,能把所有的三十多岁二十多岁的阅历给他该多好——
这样他也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必感到无措,也就更有资格和能力,稳住他所生活的环境,保全他所在意的人。
……这个世界在跟他开玩笑吧?
肖远转院之前也费了好大的功夫,但是祁长夏叫到了曾经的另一个人。
沈越来的时候啥都没带,他拘谨的跟祁长夏点了头,看向病房内还在睡的人:“这是什么情况?”
祁长夏给他倒了杯水:“出去出差的时候大巴侧翻,碰上泥石流,右腿骨折加上颅脑损伤……沈哥,坐。”
肖远出事沈越不知道,祁长夏是谁沈越也不知道,但是一个电话就能给人从天南海北叫来。
不熟但顶事。
祁长夏手边就是叠好的校服,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睡好觉,每天提心吊胆。中间肖远的身体还出过一次突发状况,仪器一响祁长夏就从行军床上边滚下来了。于是现在眼睛底下挂着青色,看着好像下一秒就要疲惫且命苦的一笑了。
沈越也是这么想的。祁长夏十九,肖远二十六,沈越瞧着还像大学生,只是染上了班味,结果一问比肖远还要大两岁。
沈越这就留下来了,祁长夏收好自己的衣服起身去医院负一层买饭。
正准备付钱的时候,江遇行的消息来了:“出门,我在住院部门口。”
祁长夏提着饭,紧了紧校服,按九键键盘:“哦,好,我马上出去,三分钟。”
江遇行看到熟悉的校服,眼皮轻轻眨动一下。
这边没有西北那么冷,但是还是很冷。
“我给你的外套,没带?”
祁长夏被他伸手就要掐脸的动作一惊,往衣领子里边缩了缩脸……
江遇行只是替他摘掉了头顶的秋叶梗。
“这边不冷……”
“行,我上去看看,走吧。”
“嗯。”
这一趟看完,江遇行的视线多次停留在那个又小又窄的行军床上。
他没进去打搅,就站在外边,随手提的果篮给放到里边之后,他转头:“不是亲哥?”
祁长夏点头:“不是,但从小帮我家里边很多忙,跟亲哥也没差。”
“嗯,行,你吃的什么?”
江遇行眼睛往下一瞟——
冬瓜配米饭?
“你和尚吃斋饭呢?走跟我出去吃——”
祁长夏尴尬把饭往自己背后藏了藏,感觉自己说不去也会被江遇行直接否决,于是只好跟他背后走了。
到了饭馆,江遇行坐下。
祁长夏默默拿了一个盆,给塑料袋兜着的冬瓜汤泡饭给盛好了。
江遇行低着头点菜:“有没有不吃的,香菜葱花还是姜?”
祁长夏摇头:“没不吃的。”
“口重吗?”
“不重。”
“喜欢清淡的?”
“嗯。”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