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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2 碎雪回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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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主任那条简短的信息，像一道惊雷炸开了言夏冰封的心湖，涟漪夹杂着碎冰，仿佛撞得他五脏六腑都在震荡。
“深空探测”
……这是他回国后投入心血最多的研究方向，也是他学术上微不足道却始终坚持的梦想。
如今，这个梦想却要和庄予的名字捆绑在一起。
由他……和庄予……牵头合作？
这……对吗？
一股荒谬感瞬间淹没了他的感官。他站在风雪里，风吹动他额间的碎发，手机屏幕的光亮映在他失焦的瞳孔中，指尖冰凉到几乎握不住机身。
天很冷，从礼堂出来的人全部回到了室内，仿佛全世界只剩他站在那儿苦笑……
七年……
他用七年时间学习遗忘，学习在一个没有庄予的世界里呼吸。他以为自己至少做到了表面上的平静。可那个男人的归来，只用了短短一个下午，就轻易粉碎了他所有的努力。
“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我好不容易……”
那句“老师，你的围巾散了”，此刻还萦绕在耳畔，带着冰冷的嘲弄。
真的太讽刺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那个租住的一室一厅的。
他的钥匙在锁孔里转动了好几下才把门打开，屋内一片漆黑，寒冷并不比室外缓和多少。
他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没有开灯，任由窗外的雪光与路灯光芒混合在一起，投射进一片惨淡的微明。
合作。
这意味着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必须频繁地、近距离地面对庄予。
……
面对他那张成熟冷峻、再也找不到一丝当年少年痕迹的脸，面对他那双看过来时、如同看待陌生人的……毫无温度的眼睛。
胃部传来一阵因高度紧张而引发的痉挛性疼痛。
言夏的胃病又犯了……
他想站起来去找药，可胃部传来的疼痛令他刚站起又踉踉跄跄做了回去。
“好疼啊……”
如果是以前……庄予该心疼坏了吧……
“怎么又想起你了……庄予……”
屋里漆黑一片，言夏看不到自己的脸，只能感觉到自己的眼里被泪水灌满。
“你真的……好讨厌……”
......
言夏就这样一直坐在地上，任由寒冷席卷他，胃部的疼痛使他麻木，渐渐地，他在一声声“庄予”中睡去……
梦里，庄予还穿着当年那套校服，他看到言夏坐在地上这副模样，眼里满是心疼。
“言言，怎么坐在这里，地上凉，快起来……”
庄予伸手想把他扶起来，他的眼里没有说“你的围巾散了”的冷漠，他很温柔，像他当初为自己围围巾那样……
“是你回来了吗？我好想你……”
言夏想伸手去抱他，却扑了一个空……
“原来是梦……我在想什么呢？七年了，你怎么可能会回来……”
他最终还是踉踉跄跄回到了他那张小小的床上，被子盖在他身上。
真冷……
那一夜，言夏睡得极不安稳。
他的梦境光怪陆离，一会儿是十七岁盛夏，庄予在篮球场边，抢过他喝了一半的矿泉水，对着瓶口仰头灌下，喉结滚动，汗水沿着脖颈滑落，在阳光下亮晶晶的。
他笑着把水瓶递回来，眼神亮得灼人：“间接接吻，懂不懂？”
一会儿又是分手那天的大雪，庄予站在雪地里，身影模糊，只有那句“我们分手吧”清晰得刺耳。他想冲过去问为什么，脚下却像生了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漫天风雪里，留下无边无际的冷。
……
画面定格在今天的礼堂，庄予为他搭上围巾的瞬间，那冰冷的指尖，和那句毫无波澜的“老师”。
他在一阵心悸中惊醒，窗外天光未亮，才凌晨五点。额头上是一层细密的冷汗。
不能再想他了他对自己说。
无论庄予是出于什么目的，是巧合还是有意，他都必须接下这个挑战。
这不仅关乎他和庄予的情感，更关乎他的职业前途。在A大，他没有庄予那样的光环和背景，任何一个机会都可能稍纵即逝。
他洗了个冷水脸，看着镜中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淡青阴影的自己，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上午九点，物理系会议室。
言夏提前了十分钟到达，里面已经坐了几位系里的领导和高年级的核心教师。气氛……有些不同寻常的严肃，又带着一丝兴奋。
他选了个最靠边的位置坐下，想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跳却不受控制地，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不断加速……
九点整，会议室的门被准时推开。
系主任率先走进来，脸上堆着热情的笑容。跟在他身后的，正是庄予。
他换了一身深蓝色的西装，没有打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一颗扣子，比起昨天……多了几分内敛的随性，但那股迫人的气场却丝毫未减。
他目光扫过言夏是没有丝毫停顿，这是言夏意料之中的事。
“各位，给大家正式介绍一下，庄予院士，我们A大的骄傲！”
主任很热情，他介绍完自己后迅速进入了主题……
“接下来的‘深空探测’项目，将由庄院士的团队和我们系里联合攻关，庄院士担任总顾问，言夏老师作为我们系里的骨干，负责具体的协调和对接工作……”
“骨干”？言夏心里苦笑，这顶高帽戴得他头皮发麻。
他站起身，朝庄予的方向微微颔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专业：“庄院士，您好，我是言夏。后续还请多多指教。”
庄予这才将目光正式落在他身上，停留了大约两秒。那眼神，与其说是在想言夏有没有这个实力，倒不如说像是……嘲讽？
“言老师。”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声音很轻，“合作愉快。”
没有多余的一句话，甚至没有一个礼节性的微笑。
你根本不是庄予……
言夏不知为何，鼻子有点发酸。
会议的内容主要是介绍项目背景和初步分工。
言夏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记录着要点。但他能感觉到，其他同事总把目光落在他身上。
毕竟，让他一个资历尚浅的助教去对接庄予这样的顶尖学者，在外人看来，未免有些突兀。
这和正常……但他们的目光却让言夏很是不舒服。
他不禁看向庄予，他正专注的和主任讨论着研究。
换做十七岁的庄予，肯定不会让自己受到这些质疑和委屈……
会议结束后，人群散去。系主任陪着庄予走在最后，低声交谈着。
言夏收拾好笔记本，正准备离开，系主任却叫住了他：“言老师，你等一下。”
他脚步一顿，转过身。
主任笑着对庄予说：“庄院士，具体的项目资料和实验室情况，就让言老师带您先去熟悉一下？我这边还有个校方的会议，实在抽不开身。”
庄予的目光再次落到言夏身上，看不出情绪：“有劳言老师。”
“应该的。”言夏垂下眼，避开了他的视线。
去往实验室的路上，气氛沉默得令人窒息。
长长的走廊里，只有两人节奏不同的脚步声回荡。
曾经，他可以毫无顾忌地跑上去，勾住他的肩膀，或者从背后捂住他的眼睛，让他猜猜是谁。
如今，这半步的距离，却像是隔着一道天河……
“言老师……似乎很紧张？”走在前面的庄予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言夏心里一紧，指尖掐进了掌心：“面对庄院士这样的专家，难免会有压力。”
庄予几不可闻地轻哼了一声，像是嘲讽。
到了实验室，言夏拿出钥匙开门，他大致介绍了一遍里面的设备和目前的项目进展。他的尽量表现得专业些、避免任何不必要的眼神接触。
庄予听得很仔细。
“这个参数，”他伸出手，指尖悬在屏幕上方，没有触碰，“可以再优化百分之三到五。”
言夏看着他那双骨节分明、曾经无数次牵过自己的手，此刻正指点着冰冷的仪器，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涌上喉咙。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却怎么也移不开……
“我们尝试过几种滤波算法，效果都不太理想。”
“算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庄予收回手转身，目光第一次长久地落在他脸上，“言老师，有时候，跳出固有的框架，才能看到更简单的解决方案……”
言夏心脏猛地一跳。
他是在说项目，还是……在说他们之间？
他几乎要脱口而出，问他到底想干什么，问他七年前为什么离开，问他现在又为什么出现，为什么装作不认识，又为什么若即若离地抛出这些引人遐想的钩子。
但他终究还是忍住了。职业边界，是他此刻唯一的盾牌。
“受教了。”他低下头，声音干涩。
庄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继续走向下一台设备。
傍晚，言夏终于送走了这尊大佛，他如释重负。
“呼……”
他回到空无一人的实验室，坐在电脑前，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庄予今天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
“跳出固有的框架……”
他闭上眼，疲惫地揉着眉心。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新的好友申请。备注信息简单直接：“庄予。方便项目沟通。”
头像……换成了一张叶子……
言夏盯着那个头像看了很久，久到屏幕自动暗了下去。他深吸一口气，点亮屏幕，点击了通过。
通过后几秒，对方就发来了第一条消息。
没有寒暄，没有客套，是一个压缩文件。
庄予：「这是项目前期的部分数据和我的初步思路。明天上午九点，图书馆研讨室，讨论。」
像是命令……
言夏看着那行字，仿佛能看到屏幕那端，庄予面无表情的脸。
他回复了一个字：「好。」
对话到此为止。
言夏点开那个压缩文件，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公式、数据和图表……
如今，像是一道道冰冷的符咒，将他牢牢困住。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窗玻璃上凝结着白色的冰花，窗外，雪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无声无息，将整个世界覆盖成一片苍茫的白。
合作已经正式开始。
从他按下通过键的那一刻起，他精心策划了七年的平静的生活，将彻底被打破。
要重新去认识这个，曾经的“男朋友”。世界仿佛为他他开了一扇窗，给了他一个机会能去好好问清楚当年分手的原因。
他明明这么爱他……
但他现在根本不想再去和他产生半点关系。
而他，无处可逃……
